“嗷…吼…”


    那怪獸接著又叫了幾聲,聲音極是狂躁,大有見到任何活物,都止不住會撲上去將其毀滅一般。


    許莫聽在耳裏,忍不住心中疑惑:這怪獸怎麽突然發狂了?


    耳聽得那怪獸越來越近,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走來,隨著那怪獸的靠近,鼻子裏跟著便聞到一股催情粉的氣味。


    他心裏一震,霎時間明白過來:“是了,那天我唯恐這怪獸不夠狂躁,殺那姓褚的跟姓衛的不死,將整筒狂躁粉全都撒在了這怪獸所在的石室裏,那麽多的狂躁粉,它自然不可能一次性吸完。當時發散在空氣裏的,隻是其中極少的一部分,絕大部分都留在了石室裏,這怪獸殺了那兩人之後,又回到了那間石室。”


    “它喘息那麽粗重,石室裏的狂躁粉,自然每天都會被它吸進一些。它吸了狂躁粉之後,不得發泄,日積月累,體內積存的狂躁粉餘毒便越來越多。”


    “而那山洞洞口有我撒下的催情粉,當初那姓褚的和姓衛的死了之後,我卻忘了清理幹淨。這怪獸一定是在這種情況下走到山洞洞口去了。它吸了太多的狂躁粉,又聞到催情粉的味道,便開始發狂。”


    “或許還在洞口滾了幾次,以至於全身都沾上了催情粉,催情粉就在它自己身上,自然是不論走到哪兒,都能聞到那種氣味,聞得越多,便越狂躁。”


    他單憑想象,做出的推斷倒也大差不差。


    隻是同時,卻又不禁疑惑:“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但看這樣子,這半年多來,這怪獸似乎也隻是頭一次從山洞裏出來,而我記得,那山洞裏似乎並無吃的。既然如此,這半年多來,這怪獸究竟是靠著什麽活下來的?難道它和某些冷血動物一樣,可以依靠沉睡減少身體的能量消耗不成?”


    這事情無關緊要,他隻是略一思索,便不再多想。


    傾聽著那怪獸的動靜,想要從坑裏出去逃跑,卻早就來不及了,急忙屏住呼吸,一動不敢稍動。


    這時大雨終於從空中落了下來,雨勢勁急,一開始便是傾盆大雨。


    豆大的雨點砸在許莫臉上,他心裏暗暗說了一聲:“不好!這雨一下,過不多久湖水就要暴漲,我藏身的這個坑裏,很快就要被淹了。”


    念頭一轉,卻又忍不住想:“不過這麽大的雨水,也肯定能將那怪獸身上的催情粉衝刷了去。”


    片刻之後,那怪獸便到了近處,許莫閉上雙眼,不敢看它,耳朵裏卻在聽著那怪獸的動靜,清清楚楚的知道它就在自己頭頂上方,似乎正低著頭,向自己觀望。


    許莫心中緊張至極,知道隻要發出任何動靜,立時就會驚動那發狂的怪獸,從上麵跳下來,將自己撕得粉碎。


    他完全屏住了的身體氣息,連心跳都已經停了下來,全身冰涼,看起來和死人一般無二。


    這種方法,對於其它任何野獸使用,都可將其騙倒。但用在這發狂的怪獸身上,卻沒有絲毫把握。


    那怪獸的呼吸十分粗重,氣息噴在許莫臉上,許莫不用呼吸,僅憑著觸覺,似乎都能感覺到它嘴巴裏撒發出來的陣陣腥臭。


    “嗷…吼…”


    那怪獸再次仰天發出了一聲吼叫,叫聲淒厲,似乎突然暴怒起來。


    許莫聽了暗暗心驚。同時察覺到那怪獸竟向後退了幾步,又不由一喜:難道…它要離開了?它對死人沒什麽興趣,所以放過了我?


    但這念頭剛起,便又立時意識到不對,他呼吸心跳同時停住,沒了幹擾,耳力更是靈敏到極致,接著便聽到幾聲極輕微、比蚊子哼哼還要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骨骼摩擦所發出的聲響,是那怪獸的身子正在微微下蹲,似乎作勢正要向自己躺著的坑裏撲進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一顆心也立時沉到了無底深淵:“完了!它…它連死屍都不放過。”


    但正在這時,猛聽得嘩啦一聲水響,湖水暴漲,已經將他挖坑的時候在坑邊所築的河堤衝垮,緊接著身上一涼,湖水向坑裏灌了進來,瞬間便淹沒了他的身體。


    “嗷…吼…”


    那怪獸仰天大聲咆哮,咆哮聲裏帶著濃濃的不甘,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向後退開。


    這一下變故柳暗花明,許莫心中又是一喜:“這怪獸怕水,湖水漫進坑裏,它不敢跳進來了,這麽看來,竟然是這突然衝進來的湖水救了我。”


    盡管如此,卻也不敢妄動,躺在坑裏,依舊裝死。


    耳聽得那怪獸更加狂躁,仰天再次咆哮了幾聲,突然腳步聲響,竟向前方狂衝了出去。接著便聽到‘喀嚓’‘嘩啦’的巨響傳來,那怪獸撞在了湖邊的芒果樹上,將大樹撞斷。


    那大樹倒了下去,正好落在許莫所在的坑穴上麵,樹冠將坑穴掩蓋住了。同時許莫隻感到胸前一沉,胸前和上臂處正好被一段樹枝壓住。緊接著又是一棵大樹倒了下來,壓在原先的那株大樹上。隨後又是一棵,又是一棵。


    那怪獸共撞倒了四棵芒果樹,將那坑差不多完全掩蓋住了。


    許莫一震:這下麻煩了,這怪獸吃不到我的屍體,於是便撞倒了四棵大樹將我埋了起來。這四棵大樹壓住了我,縱然它走了,我又怎麽出去?


    那怪獸撞倒四棵大樹之後,向著許莫的方向咆哮了幾聲,便不甘的離開了。


    許莫身在水底,漸漸感覺到了窒悶,耳聽得那怪獸走遠,身子用力一抽,頭頂卻立時一痛,竟然撞到了坑壁,同時上臂被樹枝壓住了,雙手也抽不出來。


    他用力掙紮,但那四棵大樹何等沉重,又怎麽能掙得出去?


    而那坑裏又漸漸被湖水注滿,無法換氣。雖然他這時的閉氣能力和當初在東河逃亡時相比,已經強了十倍不止,但也做不到不用呼吸,時間久了,照樣非被悶死不可!


    他這時的心境不同往昔,生死早就看淡,但是這麽死了,卻又怎麽甘心?


    又試著掙紮了幾次,依舊無法從大樹底下出來,身上力氣反而消耗的差不多了,隻得停下稍歇,心裏不免有些沮喪。


    而他身在水底,嘴巴被湖水封住了,也沒有辦法呼救。況且幽寂空山,除了自己和幾隻猴子之外,再無別人,縱能呼救,又向誰呼救去?芒果它們是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坑底,縱然知道,又有什麽能力將自己從四棵大樹底下救出來?


    到了這一步,他心情反而出人意料的平靜下來,整個人進入了一種奇妙而怪異的狀態之中,心想:死就死了,但我觸覺還沒通靈,不免遺憾,好不容易找到了關竅,倒不如趁著最後的這點時間,臨死之前,先讓它通靈了再說。


    當下不再多想,靜下心來,運起天人合一的能力,身體融入到天地自然當中,角度轉換,再次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審視自己的身體。


    腦子裏‘嗡’的一聲巨響,體內的情況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所有的一切,體內每一樣東西、每一個動靜、甚至每一種變化,都似乎放大了幾十倍、上百倍。


    那心跳的聲音,此時聽起來竟像是打雷一般。


    隱隱的竟似有掌控一切的感覺,血液流動時對血管壁造成的輕微觸動,空氣擠壓和肺腔內壁之間的摩擦,新陳代謝,甚至細胞的生長、分裂和死亡,無不顯露在他的感應之下。


    他知道,那是觸覺的通靈,對身體內部情況的掌控達到了極致。自己在這種奇妙的狀態下,死亡的關頭,借助天人合一的能力,居然很輕鬆的就做到了。


    感受著自己身體內部所有部位一起發出的共鳴,竟像是一首從未聽過的極度複雜,卻又無比美妙的音樂一般,說出的優美有韻律。


    這所有的部位一起作用,結合起來,卻才支撐起一個完整的有生命的人類軀體。


    隻是突然間的,他又想到了什麽,對這套韻律竟深深的敬畏起來。


    這韻律固然優美,但造成這一切的每一絲變動、每一個變化,所要走向的最終結果,卻是早就注定了的死亡。每變化一次,距離死亡便又近了一步,無法阻止。


    所有的一切,似乎早就注定了一般。而掌握了這套韻律,根據韻律的變動,隻要不遭橫死,就能確切的判斷出某個人生命的剩餘時間,知道他什麽時候死去。


    許莫試著改變自己體內的韻律,控製住自己的血液循環,試圖影響它,卻發現根本就做不到,這套韻律像是連鎖反應一般,一個地方發生變化,其它部位也會跟著改變,各種改變相互抵消,始終維持著這麽一套韻律。


    許莫無奈的在心裏歎了口氣,倒也清楚,這套韻律隻是表象,是體內各種變化的精確反應。體內的各種變化,才真正反映著人自身的情況。而所有的變化結合起來,達到了一個平衡,共同維持著一個有生命的軀體。


    除非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完全操控自己的身體,否則的話,想要改變這套韻律,根本無法做到。


    現在,自己體內的韻律高亢、激昂,象征著健康、活力,代表自己正在壯年。有朝一日,隨著自己逐漸老去,這套韻律就會變得微弱、低沉,直至徹底死去,消失不見。


    他想了一想,便給這套韻律起了個名字,叫做――生命之韻。


    心想:有朝一日,如果我完全控製了自己的身體,就可以任意改變自己體內的韻律,到了那時,長生不老,也未必便做不到。


    隻是剛想到這兒,突然心頭一震,竟從天人合一的境界中脫離出來。緊接著便聽到一陣腳步聲,正在向這個方向過來。


    心裏不禁一動:有人來了!


    ――――――


    ps:感謝千山共一月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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