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幾乎一夜無眠,醒來已是晨光初照。


    睜眼的瞬間以為自己在夢裏去了一個陌生時空,要過好一會出竅的靈魂才肯入殼,她慌忙推被起身,這一擾攘把淺眠中的占南弦也喚醒過來,他側過身,以手支頭,安靜地看著她在套房裏各道門之間出出入入,似微微心慌意亂,連看也不敢看一眼大**的**俊軀,在他一雙長腿魅誘人心地半卷半臥著的白色床單上,染著一灘奪目鮮明的暗玫色血跡。


    直到她完全收拾停當出去起居室裏等候,他的唇邊才悄然彎出一抹淺弧,慢吞吞地起床。


    用過早餐他把她送回淺宇,然後與高訪一同去了大華電信。


    大約兩小時後溫暖收到一份快件,密封袋裏是一把她家門的鑰匙,拆開看到的那刹她心裏縈過萬千滋味,這把鑰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昨夜之後才來。


    她撥打溫柔的電話,卻聽到對方關機。


    午飯過後占南弦和高訪回來,兩人在總裁室裏一談就是一個多小時,直到高訪離開後,她桌上的內線響起。


    “進來。”占南弦說。


    按下心頭一絲控製不住的慌亂,她敲門進去。


    大辦公桌後的他頭也沒抬,隻指指桌上的一份合同,“中間少了一頁。”


    她赫然,“對不起,我馬上處理。”


    一個小時前他回來時說要看這份合同,她把文件列印出來沒仔細檢查就交了進去。


    這種低級錯誤她還是第一次犯下。


    她的職銜是總裁秘書,實際上權力比高級經理隻高不低,所有呈給占南弦的文件都會先由她過目,把內容上有歧義、遺缺、錯漏的打回去讓人重做,或有對其中條款存疑的,她會加上備注再轉交他審核。


    把缺頁打印出來,仔細檢查無誤後她用文件夾重新裝好拿進去。


    “這份沒錯了。”


    他點點頭,神色如常,視線依然專注於正在批閱的文件上,仿佛一點也沒覺察到還有人遲疑地站在桌子對麵,她臉上刹時顯見一絲羞辱和局促,見投入工作的他完全心無旁騖,她垂首,無言地咬了咬唇。


    轉身出去,她輕輕拉上大門。


    直到傍晚下班占南弦都沒出來,也沒再找過她,下班時間一到溫暖馬上走人,搭乘計程車回到自己已久違了整整一世紀的小窩,倒在沙發裏把頭埋入軟枕,一動不動,直到深宵。


    在事情發生之後,如果當事人不再提起,那等於什麽也沒發生過。


    整整一周,占南弦和溫暖之間就是這樣,一個依然忙碌地做著大企業的決策人,不時飛來飛去,一個也還盡職盡責地做著總秘,在六十六樓出出入入,兩自各不相礙,偶爾同桌會議也是雲淡風輕。


    **的世界裏,哪會有那麽多的追問和解釋?


    唯一的變化似乎是在高訪的建議下,大華電信的案子最終還是交回了溫暖手裏,張端妍在失望中搬下樓去。


    又到周五,中午時她把一份文件拿進去讓他簽署。


    就在此時沒關嚴的門外響起她的手機鈴聲,在他抬起頭的同時她迅速低下眉睫,眼觀鼻鼻觀心,直等到他簽下遒勁筆跡,她拿起文件,淡然平聲道,“沒什麽事我出去了。”


    桌上她的bressanone仍然在唱,拿起看去,是人間蒸發了百年的朱臨路。


    “嗨,女友!”他誇張地叫。


    她忍不住微笑,“你回來了?”


    “有沒有時間?”


    她看看表,已是中午一點,“隻有半個小時。”


    “那下來,我在你們公司街對麵的咖啡閣。”


    “好,你等我。”


    合上電話她由衷高興,卻在轉身時被一道人影困在了桌椅裏。


    “這麽著急?”占南弦彎起唇角。


    那淡薄的神色與平常並無不同,然而不知為何,他眸中一抹完全不加掩飾的微冷光芒,令她備感壓迫。


    “占總,我不是著急。”她好心情地解釋,“而是必須得趕在上班前僅剩的這一點時間去吃午飯,這樣下午才好繼續為你老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地賣命。”


    他難得地笑了笑,“你與其和我耍嘴皮賣乖,不如留著這點小聰明去和朱臨路分手。”異樣淡冷卻含三分認真的說話讓她一怔,他輕柔道,“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三次,而你,真的不要再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看著他那雙一貫密封得不泄情緒的冷星眼眸,她內心忽然就想笑,麵上卻是一聲不哼,繞開他飛快奔下樓去。


    女人對於感情這種東西一向**,她從不妄自菲薄,但也絕不自作多情,他對她如何,此刻的她,比任何過往都要清明得多。


    這一周來他對她的態度與往常完全一樣,隻談公事不言私事,在一成不變中已非常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意思——如果他與她之間曾經有過一點什麽,那也絕不是藕斷絲連,而僅僅隻不過是時尚男女之間的正常交往。


    對他而言,仿佛那夜隻是個意外,甚至也許連意外都不是,不外一男一女做了一場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愛,這種事本城裏每一分鍾都在發生,僅此而已。


    所以她不明白,明明他與她之間並非有著什麽,他卻為何一而再地要求她和朱臨路分手,要知道按他那夜之後這段時間裏一如既往的淡薄表現,她與朱臨路或別的男人是什麽關係對他來說應該毫無意義才是。


    見到朱臨路已是一刻鍾之後,她笑著揶揄,“你回來得還真是時候。”


    大華電信和淺宇、代中、新加坡公司的四方合作已通過其董事會的同意而成了定局,最近已進展到商討細則的階段,很快就會簽約。


    “那當然,本少爺沒閑情幫別人收拾爛攤子。”


    “賭場的事怎麽樣了?”


    “很順利,明年年中我就可以給你一張全世界最豪華賭場的vip卡。”


    “代中那邊呢?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朱臨路嗤笑出聲,“如果不是為了陪占南弦玩兩招我早抽身了。”說話間眼內閃過難解的邪惡光芒,“我一定會給二叔一個完美的交代。”


    溫暖微微一笑,垂首吃飯,沒幾口發現他盯著她看。


    她摸摸左臉,沒有飯粒,再摸摸右臉,確定也沒有。


    朱臨路忍俊不禁,終於說道,“之前電話裏你明明沒事的,怎麽現在好象不太開心?”


    一匙海鮮炒飯塞在嘴裏,她瞪大眼睛看他,好不容易全咽下去,她說,“朱同學,請問你身上是不是裝了隱形情緒感應儀?”


    他冷哼,“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我更關心你?我拜托你有事沒空時好好珍惜珍惜。”


    她看他一眼,低頭吃飯。


    “什麽事?”他逼問。


    遲疑了一下,她的眸光落在麵前的炒飯上,輕咬下唇,“臨路……”


    他忽地橫過手來抬高她的下巴,目光在與她對視中慢慢變得嚴厲,“暖暖,如果是我所想的——你千萬別告訴我。”


    她不出聲,如同默認。


    他“啪”地一巴掌打在她頭頂,力道之猛使她的鼻尖觸到了飯粒,下唇也被咬在外的牙齒擦傷,她痛得頭暈目旋,卻欲哭不敢,從未見過朱臨路如此生氣,全餐廳都能聽到他罵她的聲音。


    “你這個蠢女人!!”


    “那隻是一個意外。”她試圖解釋,說話卻虛弱得連自己都覺沒有底氣。


    “你知不知道薄一心已經對記者暗示婚期在即?!”


    溫暖一呆,她很少看娛樂新聞,對這些消息向來後知後覺。


    朱臨路的眼內幾乎噴出火來。


    “我拜托你這個蠢人把過去和現實分開來!你現在的上司!那個叫占南弦的男人!他絕對已經不是你年少無知時的童伴!我求你別再把記憶中的影象搬到他身上,你對現在的他根本一無所知!他心機深沉得不是你這種死心塌地的傻瓜能玩得起的!你再靠近他的下場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重蹈覆轍!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低頭不敢看他,因為太清楚他所斥責她的每一句說話都正確無比。


    他霍然起立,“我真他媽的——”他力圖克製自己的火氣卻仍是放不緩語調,“非常火大!你馬上回去辭職!沒離開他以前不要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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