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光景不太好。


    魏楚兩國邊界又打了起來,頻頻有帶著戰報的法寶從天空上呼嘯而過,沒人知道究竟打成什麽樣,老人們隻能望天歎息,主君說是為民爭利,可這天下,歸根結底不還是那些受供奉的高階修士說了算?


    於是村裏被抓了壯丁,春耕人手便不太足了。


    不過,好在偶爾有肯幫一手的修士,會在路過麥田時降下甘霖,若是不然,隻怕秋收後家家都要數著米粒下鍋。


    然而真到了要秋收的時候,又開始鬧鼠災。


    村裏商量著去請個修士來吧,魏國供奉的慈祿宮修士遍布大小城鎮,若是打一份申請遞交到鎮子上,排隊等候修士來幫忙解決問題也是個選擇,可那也得人家修士看得上你這任務不是?驅鼠這種活,你是定多少靈石合適?有幾個修士願意免費凡人解決鼠患?難道要那些謫仙似的冰雪人物,使著光華絢爛的道法,走街串巷地找耗子麽?


    也許還真有想靈石想瘋了的散修願意接這活,但是村裏已有上百年沒出過好資質的孩子了,仙師看不中,村裏哪兒還有靈石儲備?


    村長愁得成宿睡不著,村民到處找貓,有那下了狠心的,甚至去山上抓毒蛇。


    魯延啟的二哥參軍去了,家裏隻剩下老邁的爹娘和大哥小妹,他今年十三歲,卻長得膀大腰圓,一身好力氣。這一日,天還沒亮就打著露水出了村,準備去山上抓幾隻山貓崽子回來馴養,希望能治治那些快成精的耗子。


    隻是這山貓,抓獵物是一把好手,卻性子凶殘,弄不好驚動了老貓,命都能搭進去,家裏人肯定不同意他冒險,所以魯延啟隻好偷偷溜出來,懷裏揣個餅子,腰上別個柴刀,一路疾走,向村子東麵的簾山而去。


    他腦子清醒,想過無數種情況,唯獨沒想到自己剛出了老錫頭的油菜地,迎麵便見一個娉婷少女坐在路邊,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這是個生麵孔啊,長得還挺漂亮。


    魯延啟隻掃了一眼,也沒往心裏去,繼續走他的路。


    卻沒想到那少女開口問道:“小兄弟,這裏可是魯家村?”


    “正是。”他停下來回道。


    少女笑眯眯道:“聽說你們村子鬧鼠患,對吧?”


    鬧了都十多天了,他抓了抓腦袋,覺得這姑娘有點煩,點頭道:“對,鬧著呢!”


    “那正好,我來給你們驅鼠,你們準備給我多少靈石?”


    魯延啟後退一步,這大抵是凡人看到修士的本能,他有點緊張地問道:“你,哦不,您是修士?”


    聽老人講過,看修士不能看長相,這些能吸靈氣的人都會保持身體的巔峰狀態,幾乎都是年輕樣貌。


    隻是這位女修不乘坐法寶,就坐在田地邊,看著也太親民了點兒……


    少女站起身,拍了拍裙子,高深莫測道:“我當然是修士,本座掐指一算,魯家村有難,這一場因果正應在本座身上,故而前來為你們作一次法。當然,醜話先說在前麵,低於十塊靈石,本座是不幹的。”


    按照現在的物價,一塊靈石折合銀子五十兩,十塊靈石就是五百兩——簡直要了親命了!


    魯延啟擺手道:“仙長,別說十塊,就是一塊,都得全村人去湊。”


    那少女也不糾結於這一點,她上下打量了魯延啟一眼,道:“小兄弟這身架不錯,可有測過靈根?你這村子,若是有人肯給我當徒弟,便有了師徒緣分,我幫忙是不收錢的。”


    魯延啟苦著臉道:“村口就立著一塊測靈根的石柱,但是村裏人資質都不好,鎮子裏的仙長看不上。”


    倒也是,如今人間早已過了修真狂熱,各宗門收弟子都相當嚴格,五靈根已經極少有宗門肯收了,就算是當外門弟子,人家也嫌你浪費宗門資源,到不如自己隨便修點道法,還能在人間混上一口飯吃。


    但少女明顯不介意資質問題,她眼睛一亮,問道:“這麽說,你們這村子裏,果真有能修煉的人?”


    “啊,有,我就是,還有我們村長的老婆子,老錫頭的大兒媳婦,嗯……還有王大爺!”


    “有緣,有緣!”少女拍手道。


    魯延啟吃驚地看著少女:“村長的老婆子都六十了,老錫頭的大兒媳婦還懷著崽兒,王大爺也四十五了,您,您……”您這口味很重啊您知道嗎?


    “不是還有你嗎我的小蠻牛,來,跟為師進村兒,等為師驅鼠成功,就帶你回師門拜祖師!”


    “驅鼠不要靈石?”


    “不要。”


    “你們管飯嗎?”


    “管飯。”


    “能回家看爹娘嗎?”


    “看情況。”


    “那,我真的能修煉嗎……”


    “連為師都能修煉,你有什麽不能的,乖,聽話,一會趕跑小鼠鼠師父就帶你回家家……”


    “那好,我聽師父的。”


    魯延啟雖然年紀小,但不是傻子,他知道這等於是賣了自己,為村子換來了驅除鼠患的機會,但是他不後悔,如果真的能成為修士,得道成仙,以後他的村子就再也不用為一次小小的鼠患發愁了。


    不過,對於這位少女模樣的師父……他為什麽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


    別看少女年紀輕輕的,擺起架子來還挺唬人。


    但見她目光清透,容貌明麗,雖沒有成年修士那股子仙風道骨勁兒,卻也有高人風範。


    她見了村長之後,麵帶微笑道:“本座乃是離此地三百裏外晉城修士,此次偶遇魯家村,碰巧遇到有緣之人,便是這位魯延啟,又聽聞魯家村有難,特來為你們排憂解難。”


    村長是個臉色黑黃的幹巴老頭,他看上去十分激動,搓著手結結巴巴地道:“嗬嗬,嗬嗬,仙長說哪裏話,但是,但是村子裏窮啊,這靈石,靈石……”


    “靈石自然是不收的,能收延啟為徒,本座自會為魯家村降下機緣。”


    “那敢情好!”村長那老褶子臉立刻笑開了花,他是真高興啊,好不容易種出來的糧食,要是都被耗子糟蹋了,人又該拿什麽去過活?


    站在另一邊的是魯延啟的爹娘,還有他大哥小妹,俱是一臉激動。對凡人來說,若是家裏出了一個修士,那就是天大的光榮,中狀元都比不上啊!


    許多人都跑到村長家門口張望,村長的老婆子也湊過來,手裏還端著一碗幹棗,硬是塞在少女手中,隻是老婆子有點糊塗,嘴裏絮叨著:“多俊的姑娘啊,多大啦?叫什麽啊?許配人家沒啊……”


    熱情,村長拽都拽不住。


    少女也不生氣,和藹道:“本座名為曲笙,乃是蒼梧派修士,宗門已有數千年曆史,道法博大精深。延啟這孩子跟我回去,定會好好教導他的。”


    這麽一說,周圍人更是高興了,魯家村已經許久沒有什麽好事發生了,大家像是過年一樣,還有調皮的少年喊著:“吃流水席嘍,要吃流水席嘍!”


    村長到底想得比別人多,又小聲問道:“不知仙長準備何時作法,可需村人配合?”


    曲笙眼波流轉,泰然自若道:“明日即可作法,諸位靜候便是。”


    村長立刻大手一揮,對著外麵人道:“吃!恭迎仙長,吃他個流水席!”


    這流水席便從中午一直擺到了月上柳梢,雖然桌上沒什麽好菜肴,甚至連葷腥都不多,但大家吃得喜氣洋洋,眉飛色舞。


    曲笙隻是象征性地動了幾筷,她坐在主位,看著這些常年擔憂吃不上飯的村民,好不容易敞開肚皮吃了一頓,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從村長家準備的客房悄無聲息地翻窗而出,幾個閃身便來到村外最高的老槐樹上,她身形纖巧,端坐在最粗的枝幹上,竟也穩穩當當。


    曲笙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流雲紋小錦囊,乃是修真界中最為普及的法寶——儲物袋,她從裏麵拿出一麵小鑼,拎在手中輕輕一敲。


    一絲聲音都沒發出。


    但是一股如有實質的音波卻自小鑼中心擴散開來,周圍一切凡物皆顫栗不敢動,就連樹葉都已不再沙沙作響。


    曲笙臉色一白,她立刻便覺一陣眩暈,身體靠在後方的樹幹上平息著,低聲自語道:“我這煉氣後期的修為,勉強也就能敲這震地鑼一下,若是真有什麽妖魔鬼怪搗亂,您可快點出來給我瞧一瞧才好,不然我那新收的小徒弟,恐怕要泡湯了……”


    音波擴散之後,隻見那村子的入口處突然起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嘶嘶嘶……”


    “嘶嘶嘶……”


    某種凡人聽不到,但耳聰目明,五感敏銳的修士卻能聽到的聲音響了起來。


    曲笙淡定地收起震地鑼。


    她已經感到一股妖力正在接近她所在的位置,心中道,果然是妖獸在作亂,想來這種窮鄉僻壤,靈脈不生的地方也養不出什麽高階妖獸,隻要不超過二階,她就有一搏的希望!


    也不知道師父留下的機緣灶準不準,都坑了她二十多次了,這次要是再晃點她,回頭就送到溫娘子那裏燒洗腳水去!


    漸漸地,聲音近了,更近了……


    “沙沙沙……”


    “嘶嘶嘶……”


    黑影暴漲,妖力衝天,一雙暗夜中閃著金光的獸瞳出現在曲笙麵前。


    鳥鳴嘵嘵,一物出言暴喝!


    “人類,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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