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不怕它來,就怕它不來。


    她“蹭”地一聲從樹上躍下,身在半空之時,從儲物袋中祭出一根長約七尺二寸的雁翎槍,八寸扁平梭槍頭兩邊帶著鉤子,杆尾還有四寸長的鐵鐏。


    這是一杆重兵!


    曲笙將雁翎槍握在手中的時候,黑漆漆的槍身融入在夜色中,唯有上下兩頭帶著寒光,被她揮得密不透風,如點點星芒在她身邊環繞。恐怕誰都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看上去甚是嬌弱的少女,居然用了一件比她高出半個人身的重型冷兵器,而最要命的是……這件兵器上麵沒有一絲靈力,完完全全是一件凡間的兵器。


    對麵的黑影發出一團譏笑,張口吐出一團烈火,向著她手中的兵器燒去,這物憑地狡猾,一道攻擊還不夠,渾身一抖,無數細小的暗器同時爆開向曲笙射去!


    當此物開始攻之時,曲笙倒是確定了對方確實為妖獸,等級怕是真的有二階,相當於人修築基修為,對她而言,已是很難對付。她堪堪護著兵器躲過了火焰攻擊,用身上那微薄的護體靈力罩硬抗了那些暗器。聲聲入肉,針紮似的,她立刻感覺每一處關節都劇痛無比。


    但曲笙臉上沒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她左手一揮,接下一把暗器抓在手中,放在鼻子下輕輕嗅過,才笑道:“我當是個什麽東西,原來是個耗子成精!”


    手中的麥粒散發著穀物的清香,可不就是魯家村被糟蹋的糧食麽。


    那妖獸十分凶悍,“嘶嘶嘶”的聲音大作,又是連吐火團,曲笙隻能仗著身體小巧靈活,左右閃避騰挪。隻是她逃得狼狽,看似沒有章法,卻逐漸將戰局引往某一處。


    老錫頭的油菜地,她可不是白在那裏坐那麽久的。


    當她看那團亮著兩個金色瞳孔的黑影追到自己設下的陣法處時,立刻掐訣道:“乾坤借法,道禦有靈,顯聖!”


    田壟處亮起一個直徑不過半尺的光圈,卻恰好束住了那團黑影,銀色的陣法符文光芒大作,將黑影驅除,終於露出了這隻深陷陣法妖獸的本來麵目。


    在明亮的月光星辰之下,一隻淡金色毛皮,不過三寸大小,眼睛烏溜溜亂轉的小鼠正呲牙咧嘴地麵向曲笙,發現自己失去屏障了之後,震驚地卡巴卡巴小眼睛,與曲笙的視線對上了。


    一人一獸都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


    ——無恥的人類,居然放陷阱坑人家!


    ——這小玩意兒是耗子們請來的逗比嗎!


    就在那小鼠又要眼冒凶光之前,曲笙當機立斷,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咬破指尖彈出一滴精血後,立刻將符籙拍在了陣法上。


    “鎮!”


    那金毛小鼠終於堅持不住,“吱”的一聲從半空掉了下來,跌在陣法上滾了幾滾,便縮成一團不動了。


    曲笙拎著雁翎槍走到陣法邊上。


    師父死的時候沒留下幾件好東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這煉氣修士都可以使用的天穴陣。其陣最擅束縛,以她的修為,勉強也能困住底子不厚的築基修士,或是殺傷力不大的二階妖獸。機緣灶算出她在此地有一場機緣後,她第一個帶上的便是這天穴陣,在進村子之前找了一塊方位最正之地布下了此陣。


    這天穴陣耗費了曲笙一夜時間,她遇到魯延啟本是意外,那會兒她剛布好陣,坐在田壟間恢複靈力,沒想到正巧撿到了一個野生的徒弟。


    然後,又捉到了這麽一隻小東西。


    曲笙一挑,槍尖冷冷地對準了金毛小鼠。


    她正準備提搶,卻不想那金毛小鼠突然舉起前爪,學著人類的樣子作揖道:“求仙姑念在小畜不曾害過人,隻是偷了些嘴的份兒上,放過小畜吧!”


    一雙眼睛淚盈盈地,渾身毛茸茸如一個小球兒,看著好不可憐。


    曲笙心裏道,果然是成了精的耗子,言之鑿鑿,意欲將大事化小,差點害得魯家村顆粒無收,卻不過是“偷了些嘴兒”,若是不細想,恐怕還真能被它哄過去。


    “雖然官府和修士不會坐視轄區有人餓死,但魯家村何其無辜,辛勞大半年,卻落個食不果腹的下場,你還敢狡辯?”


    金毛小鼠簌簌發抖,困在天穴陣中,麵對曲笙這麽個比自己低一階的修士,卻全無二階妖獸的威勢,繼續拱爪道:“小畜錯了,小畜一定歸還糧食,痛改前非,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仙姑何必為小畜造殺孽,多不值得!”


    其實曲笙原本也沒想造殺孽,但凡能成“患”的災難,無不是有因有果,隻要找到源頭,“患”自然會消失。


    魯家村的鼠患,應該就是這這隻妖獸在興風作浪,曲笙回想了下妖獸圖鑒,這種金色毛發的小鼠應該是一種名為“麥鼠”的二階妖獸,顧名思義,這種妖獸喜歡吃糧食,有號令群鼠的能力,但麥鼠曾因大肆禍害莊稼,被高階修士用大手筆收拾過,一度瀕臨滅絕,近些年也是活得小心謹慎,魯家村也是倒黴,偏偏遇到了這麽一隻稀有的麥鼠。


    隻是書上並沒有提及麥鼠會吐火,而且麥鼠通人性,卻不會人言——這莫非還是一隻變異的麥鼠?不如捉回去賣掉,有些女修最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看對眼了多少靈石都肯掏。


    她掐訣做法,天穴陣逐漸縮小,直到隻剩金毛小鼠身下那一小塊時,她才俯下身,準備將麥鼠收起來。


    曲笙一邊掏出另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綠皮小荷包,一邊道:“我不取你性命,倒是你既然敢在這魯家村劃道兒,就怪不得我出手,所以……”


    正說話間,原本老實乖巧的麥鼠突然暴起,它眼中一道金光閃過,利爪揮出,直向曲笙的領口,從她頸間撈出一條銀色鏈子,上方係著一塊純得幾乎透明的水滴形玉墜,已被麥鼠雙爪捧住。


    “哈哈,好寶貝,我要了!”


    曲笙瞪大眼睛,似是震驚。


    與此同時,遙遠的田地盡頭的簾山上,亦傳來了一道微不可查的靈力波動。


    ……


    這玉墜似冰一般純淨,卻又帶著一股暖意,在月華下,泛出晶瑩剔透的極美之光。


    ※※※※※※※※※※※※


    他其實一直都在這裏。


    金丹修士的神識範圍很大,整個魯家村都在他的神識範圍內,而且負責此地防禦的簾山鎮修士最高修為也不過金丹期,隻要他隱藏得足夠好,絕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身影。


    所以他不過是隱在樹蔭下,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好整以暇地觀看一場別開生麵的鬥法。


    一個是隱藏真麵目的二階小妖獸,一個是手持凡鐵、膽大心細的小姑娘,雖然兩者鬥法手段拙劣不堪,但他此次下山,便是為了在紅塵曆練,遇到修士鬥法,不論修為高低,都會擺正心態好好觀摩。


    但是他卻因為見到了某個信物,而產生了心神波動。


    這便不妙了,他可不想被人發現。


    好在他反應極快,立刻掐訣,從指尖彈出一個透明光罩,將這一片陰影區域罩在其中,繼續粉飾太平。這便是結界,隱去了人的氣息,同時也將一方天地劃為自己的空間,如此一來,他反而不用再受拘束。


    於是一名身著黑色勁裝,身形高挑挺拔的年輕男子從陰影處緩緩走了出來。精雕細琢的五官,亦被月色緩緩揭開,在明與暗的光線中,勾勒出一張俊美的麵容。當他整個人都沐浴在月輝下時,一瞬間,似瓊花開合,驚龍宛現,氣勢迫人。


    不得不說,在人人相貌不俗的修真界中,他的樣貌也稱得上是其中翹楚,單單用“俊美”已不足以形容,若以勾魂奪魄之色論,當是“禍國殃民”那般級別的妖孽。


    至美,則難免會有些妖,他卻美得端正,眼角眉梢,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陽剛之氣。


    隻是這樣一來,似乎更容易教人沉淪。


    ……


    他走出陰影後,看著遠處疑惑道:“暖冰?”


    聲音清潤悅耳,令人聞之忘俗。


    不過很快,他的語氣轉為肯定,低聲道:“月刃,那女修佩帶的,是我夏家的暖冰。”


    一個溫和有禮的男子聲音響起,說道:“少主,暖冰乃是夏氏的傳家之寶,但是早在三千四百年前,便被家主贈與蒼梧派傳人了。”


    他身邊再無其他人,出聲的地方居然是他手腕處的一枚銀環。


    但是細細一看,這哪裏是什麽銀環,分明是一條銀色小蛇,細細地纏在他左手手腕上,若不發聲,恐怕不會有人看出這是一件活物。


    他眯著眼睛,遙遙打量了一下曲笙,神色冷冷,抱臂道:“蒼梧派難道已淪落至此,居然把父親的信物放在一個不過煉氣後期的弟子身上?”


    “少主可以再行推演一番,若是少主與這女修有緣,那她便極有可能是蒼梧後人。”月刃溫聲道,“總歸這暖冰,天上地下,人間便僅此一枚。”


    當初下山之前,他便推演過一次,機緣指向了簾山,方來到此地。如今遇到到暖冰,其實不用月刃提醒,他已對這女修上了心。隻是他剛下山沒多久,對修真界情況不甚了解,世事多變遷,已過去了三千四百年,蒼梧派是否還存在都不清楚,這暖冰說不準易了幾手,現在的主人,難說是誰了。


    “我倒是希望她真的是蒼梧後人,雖然十五歲便離家拜師,但我還記得父親每每提及蒼梧山一事,眉目間總有愧疚之色。月刃,咱們此次下山曆練,若是能順便扶助一下蒼梧派,父親想必會高興。”


    他下定決心便不會更改,修長的手指按在眉心,引出一滴精血後,開始以秘法推演機緣。


    月刃在他手腕上甩了甩尾巴,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自語,低聲道:“我雖不曾親眼見過當年那一場慘烈大劫,不過至今仍能從家主和主母口中感受到蒼梧根之悲壯,希望蒼梧後人……能等到這份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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