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沒想到夏時會主動幫她。


    對付彭樹海這些人,她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夏時隻用了一拳,便將望月樓前的這群烏合之眾揍得幾乎神誌不清,紛紛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彭樹海那般壯碩的彪形大漢嘴裏胡亂叫著祖宗,尿了一地。


    這不是單純的招式,曲笙敏銳地在夏時這一擊中感覺出了不同,他的手上仿佛凝聚了一股意念,招式可以製敵,但他這一拳散發出來的氣勢,能夠擊潰人的心誌,便是連正經修士恐怕都承受不住,何況是這些根本不煉心的混混。


    夏時一襲黑衣,在望月樓前站定。他動起手來如驟雨滂沱,收手時卻又雲淡風輕,雷霆震怒仿佛盡在笑談間。


    他帶著點歉意地對曲笙道:“曲道友見諒,在下天生見不得這些髒東西,出手快了些。”


    這位夏道友貌美手辣,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大殺器!


    曲笙眼神有點飄忽:“道友無須多禮,沒想到被小人打擾了逛街興致,幸而有道友出手相助,不過接下來的風景更是引人入勝……咱們繼續?”


    “請。”


    曲笙頭一次覺得逛街如此美妙,周圍那些指指點點的閑言碎語,以及那些沒有錢財莫進來的店鋪,似乎也沒有往日那般猙獰,統統化身鳥語花香。


    兩人又是從東市走到西市,曲笙自然沒忘記出來時用的托詞,盡心盡力地介紹道:“東市多酒肆茶樓,達官貴人們自去尋鶯歌燕舞,珍饈海味。西市則是多商鋪買賣,晉城的地下黑市,也藏在西市。”


    顧名思義,“黑市”是非明麵上的交易,一處城市運營得久了,來往的人流多了,自然而然會生成黑市。修真界的黑市曆來繁榮,以城為單位,其間勢力錯綜複雜,不足為外人道也。


    “晉城不過凡人之城,為何也會有黑市?”夏時低聲問道。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西市的牌樓前,裏麵看上去比東市還要熱鬧一些。


    “晉城的黑市其實是幫青極宗銷贓用的,道友既然流落此地,難道不知玉合府背景最大的修真門派便是青極宗麽?”


    “慚愧,絕地觀位於華平道南台府,我之前從未下過山,因此並不知曉。”


    “七國聯盟實行門派‘寬進嚴出’政策已有許多年,但凡入駐七國聯盟的宗門,得了庇護的好處,卻也不得不受各國供奉道門的掣肘,比如楚國有檀淵宮,齊國有懿榮宮,鄭國有九馗宮……還有咱們魏國的慈祿宮,若有必要,慈祿宮可以號令魏國鏡內所有宗門。”曲笙漫不經心地拂開臉上的花瓣,前麵一戶商鋪為了招攬客人正大肆拋灑的鮮花,“但青極宗和另外兩個宗門不在此範圍內,因為這三個宗門的掌門,分別姓彭、厲、許。”


    夏時那雙桃花眼眯了起來。


    “世家?”


    曲笙漫步走著,她心情好,笑容便越發甜,甚至引來了不少心猿意馬的男子駐足觀賞,她用細如蚊蚋的聲音繼續道:“如今的世家可不比當年,一個龐大的世家,不僅比宗門強大,而且也可以開宗立派,據說這三個宗門便是號稱‘七國八姓’中的彭、厲、許三家把持的宗門,這青極宗曾明裏暗裏地表明自己是彭家在魏國的據點,彭家也未曾否認過。彭樹海是東市一霸,大抵真的在青極宗有靠山,而這西市的黑市,也是青極宗的地盤。”


    “道友與彭家這樣的門閥世家對上,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彭家何等身份,青極宗不過是巴結上了而已,若是真有彭氏子弟坐鎮,他們也不會想對蒼梧這等小門派下手。”


    夏時皺眉道:“你是說桐姝的事是他們有意為之,其目的是想吞並蒼梧?”


    曲笙眼中有冷意:“如果背後沒人授意,那些半吊子混混怎麽可能敢招惹桐姝這樣的築基修士?天下宗門,若是寂寂無聲的消失,反而是個善終,隻怕有些人貪得無厭,以吞並宗門之法,來截取其他宗門的氣運,我蒼梧派這點微末氣運,他們都能看得上眼,要說有彭家的授意,我可不信。”


    七國八姓裏的八大家族,確實不會看得上區區一個蒼梧派。


    夏時心中一歎,這姑娘還算有良心,終於跟他交了底。


    “那麽這下一處風景,又在何處?”


    “晉城黑市的三把手,陶悔。”


    “曲掌門收拾了他們的人,不怕跟青極宗衝突嗎?”


    “怕,但是我沒辦法。”曲笙那輕盈盈的笑容裏,泛的是無人能知的苦,“他們敢對桐姝下第一次手,就會有第二次,蒼梧弟子太弱小了,下一次換成紂南怎麽辦?換成延啟怎麽辦?所以……不是我打服他們,就是蒼梧卷鋪蓋離開晉城。夏道友,我不能因為怕,就不去做,越是弱小,便越不能害怕,若掌門都任人宰割,那我門中弟子該如何自處?若我為人,連骨氣都散了,還拿什麽去修道呢?”


    夏時從小都立於強者之林,從未聽過這樣無奈委婉的弱者之聲。他明明知道這是曲笙在用另一種方式向他求援,布下一個感情充沛的陷阱,交底、動情、示弱……將他利用得天衣無縫、水到渠成。


    偏生還讓人心甘情願。


    好在夏時本來也苦於沒有足夠的理由來幫她,送來的台階不用白不用,略一沉默便道:“曲掌門風骨令人敬佩,在下既然已經出手一次,自當有始有終。”


    ※※※※※※※※※※※※


    今日,陶悔有貴客登門。


    他與彭樹海那等粗人不同,一身文士打扮,頜下精心蓄出美髯,平時也是文縐縐的一口官腔,完全看不出是個心狠手辣的混混頭子。陶悔雖是三把手,卻負責黑市與背後東家的聯絡,青極宗來人都是他負責接待,此時他正帶著五名手下,跟那貴客在西市的一處茶樓商談,點了上好的靈茶,這才剛上茶,品還沒品一口,便有一名嘍囉氣喘籲籲地衝進來,跑到他耳邊準備說悄悄話。


    陶悔把人一推,喝道:“急衝衝的像什麽樣子,這位劉仙師是咱們自家人,不用避諱。”


    “爺,臨風館讓人給砸了!”


    “什麽?”陶悔蹭地站起來,“什麽人幹的!”


    “小的不知道,他們隻說要見您!”


    “哼,那我便會一會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輩!”陶悔一怒,匪氣便出來了,他抱拳向對麵的劉仙師行禮道,“某去去便回,仙師請在此等候。”


    那劉仙師是築基後期修為,他皺眉道:“我不宜在此地久留,也罷,我隨你一起去處置了再商談,免得耽誤正事。”


    陶悔目露喜色,兩人全力趕往臨風館。


    臨風館位於西市東北角,表麵上是販賣字畫的店鋪,實際裏麵別有洞天,正是黑市的交易所在地,也是陶悔的老巢。


    兩人到了臨風館前,隻見地上倒了一片打手,嘴裏都還喘著氣,卻一個個嚇得如同翻肚的死魚,貼在地上連疼都不敢叫一聲。


    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明豔少女,和一個穿著冷峻黑色勁裝的男子一左一右站在臨風館的門前,招牌被砸得四分五裂,一地狼藉。


    陶悔喝道:“來者何人?”


    “蒼梧派,曲笙。”


    陶悔和那劉仙師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二話不說,便各自掐訣用法術招呼上去。


    曲笙和夏時亦是分頭迎上,她躲過陶悔那粗劣得連六文錢都不如的法術,手中祭出雁翎槍,哪怕是凡兵,也端起一腔戾氣,來勢洶洶地破了陶悔的靈力罩,將他打得抱頭鼠竄。


    陶悔不過煉氣中期,他暫退之後,身邊的打手便跟著撲了上來。


    這些沒有師父指點的野路子混混戰鬥力其實並不低,他們將法術與江湖技藝結合起來,手中都有點路數,十來號人衝上前來,亦是有流火的大刀、纏水的長鞭、能催生藤蔓的匣子、飛沙走石的鐵棍……


    曲笙手中祭出八張符籙,一字排開,掐訣道:“五蘊生靈,玄字如令,破!”


    符籙飛出,立刻破了對方法門。


    符籙激活需要一定道法,那些丹藥催起修為的混混哪裏使得,被曲笙一槍連挑數人,她長裙廣袖在空中飛舞,如翩然而起的一攏白雲,將這杆重兵揮得不帶一絲煙火氣,最後直接刺破陶悔束冠的發帶,一腳將他踹在地上,槍尖直指咽喉,才抬起頭看向夏時那邊。


    很顯然,夏時結束得比她還快,依舊是一拳秒殺,對方毫無還手之力,道貌岸然的劉仙師像是一隻紮脖的鵝,在夏時手中“哦,哦”地叫著。


    曲笙衝著他笑了笑,然後俯下身,輕聲細語地跟陶悔道:“陶館主,說真的,我不怕你們找高階修士來,晉城不講理沒關係,這世間總有講理的地方,隻要你沒辦法把蒼梧滿門屠絕,我就敢跟你們死磕到底,你且來試試看!”


    她看似是對著陶悔說話,眼睛卻一直看著那劉仙師。


    吞並,也得看對方願不願意,骨頭夠不夠硬氣,若是真有人敢強行屠殺弱小宗門,別說魏國的慈祿宮這關過不去,這修真界任何一個正道宗門都不可能容得下這等惡事!


    隻不過,蒼梧的日子會更難捱一些罷了。


    曲笙撤去槍尖,再不正眼看他們,一腳將擋路的陶悔踢開,便揚長而去。


    夏時看了看手中的劉仙師,像扔垃圾一樣直接將人扔到臨風館的樓頂,用避塵訣仔仔細細清洗了一番雙手,才跟了上去。


    一時間,滿街的人都齊刷刷給這兩位煞神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來,很不得他們走得更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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