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當麵打板子,是否太過了?”


    他身邊的親衛隊長周虎一下子就愣住了,這可是一鎮總兵,要是當眾丟了臉麵,豈不是讓人笑話了去?


    於是有幾分遲疑的上來想要勸解,可是他不知道李璟的心意,後世熟讀韃子入關之後的人間慘劇,他如何不怒,等到親身經曆這一切之後,一切如履薄冰,時刻小心不敢鬆懈,生怕曆史的慘劇重演,


    值此關鍵決戰的時機,他更是日夜茶飯不思,生怕在前線傳來決定性失敗的消息,那對他將是一個怎樣的打擊啊!


    為了這一切,他準備了多少,心裏有多少的傾訴,可是等回過頭來查探地方,竟然叫他看到趙默笙與顧樸兩個身邊親近的大將,居然忘忽職守,竟在此等時候將公務軍事丟給李富貴?


    “住口!”


    李璟一聲怒喝,將周虎揮退,然後凝視趙默笙片刻,怒曰,“天可憐見,我以大軍後路身家性命托付於你,你卻此番對我,試問天地間,有此等事否?”


    趙默笙被李璟從未有過的語氣給嚇壞了,再看他陰沉的臉,心知此刻若不認錯,便要壞事,於是更加磕頭不止,口呼贖罪。


    顧樸也被李璟這番模樣嚇到了,要知道李璟這人,最是念舊情,這一年來,對他們這些老兄弟,可是一點含糊都沒有,尋常噓寒問暖就不提了,商隊裏的銀子,足額分潤,不曾克扣一分,要知道李璟每月,自個才花不到十兩銀子啊!


    故而也痛哭出來,嚎叫道,“主公,末將認罰,情願受死。大帥他,隻是想要獲得重用,不甘於叫諸位弟兄看輕,先番起事。主公多的大帥左右為臂膀鼎力,可如今,運道不岔,但日思夜想,皆為主公效命啊!”


    “我什麽時候清待於你?竟叫你生出如此心思啦?!”


    李璟指著趙默笙的鼻子。心底莫名的鬆了一口氣,可還是止不住怒氣道,“上天入地,哪裏的道理?竟叫我虧待於你啦?”


    他原本以為趙默笙在此時怠慢軍務,乃是對他心生不滿,如果繼續放任,搞不好能在後方生出點什麽事來,要知道如今淳縣原平一帶,可是大軍的後勤物資調撥基地,而且軍將的家眷都在此地。他如果不信任趙默笙,何至於派他鎮守。


    既然隻是單純的爭功,他心底也鬆了口氣,於是沒好氣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一伸手,“來啊,旅率顧樸,不思軍務,延誤大軍兵馬調度時辰,念其初犯。罰俸三月,仗責十大板,通報全軍!”


    但是對於趙默笙,他也並非輕易放下。而是先讓人將屋子清空,許是要叫自家親自和趙默笙細談,不然他還不知自家錯在哪裏呢。


    “你到如今,跟我也有年餘時光,如何就是不長進呢?”


    李璟歎了口氣,瞧著仍舊跪在地上的趙默笙。搖著頭說了一句。


    趙默笙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些,趕緊跪著上來誠懇的說道,


    “主公,我雖貪杯誤事,但絕非心中對主公不滿啊!”


    又說,“自跟隨主公起兵以後,但凡衝殺陷陣,無不拚死向前,今位極人臣,手握重兵,更是戰戰兢兢不敢懈怠,但實在此次,心有齷齪,對同僚不滿,故而借此貪杯,但不敢對主公有絲毫的怨氣啊!”


    李璟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伸出一隻手將他拉扯起來,然後叫他坐下,可趙默笙絲毫不敢逾越,隻肯站在一邊,低垂著頭顱,不敢造次。


    “你可知此次,我已經將身家性命壓上去,不僅北抗韃子數萬精銳,而且南麵同時進攻流寇和朝廷官軍,為的就是給咱們乞活軍殺出一條血路,我為臣子,明廷中央占據大義,我非為了自家榮華富貴,而是為我十幾萬將士爭取一條生路啊。”


    趙默笙低頭不語,但是幾次動了動嘴唇,眯了眯沒說話,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其中的內情啊,此刻聽完李璟的話,心中更急了,隻為自己的愚蠢而後悔。


    “你以為我不看重你?可是你睜眼看看,外頭是十幾萬將士的家眷,是大軍的屯糧之地,自古有之,號官渡大戰,袁紹謀而無斷,致使烏巢失陷,大軍進退維穀,一朝失利,喪師河北,進而崩奔離析,皇圖霸業一場空,你的位置!何其重要,若非親信,安敢以十幾萬大軍的安危退路給汝!”


    “主公,我!”


    趙默笙被這一連竄的話說的更加抬不起頭,幾次想要解釋,卻迎著李璟失望的眼神,又吞了回去。


    “你亦可知,但凡爭霸天下,退無可退!我一身死,乞活軍必各自為政,相互攻滸,屆時黎民何其慘,社稷如何匡扶?我以後路要道交付你手,你竟隻管叫李富貴一人操持,幾次關隘調兵屯糧,預警監視,安敢胡亂一氣,不加防備焉!”


    李璟是真的心頭火氣大了,這年月,誰都不能信,誰都要防著,幾萬主力在北邊和韃子打生打死,最韃子出兵偷襲後路,一旦後方有變,軍無戰心,人無戰意,一遭崩潰,乞活軍便要一敗再敗,如何能不急?


    “主公,末將知罪了,求主公責罰,但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絕無怨意!”


    趙默笙再一次拜倒在地,口呼主公不已。


    “你我名為統屬,但實則,我去歲大病初愈,得虧是你搭救才得活命,神靈顯聖,叫我茅塞頓開,一朝悔悟,是你不離不棄,跟隨我東征西討,何其手足情深也。”


    李璟回想去歲年華,心中隻歎息不已,


    “我待汝,為手足也,汝勿要負我,如今叫第三鎮與汝統轄之,何其之重,望汝勿要自誤啊!”


    “主公,末將知罪啦,隻求主公讓我速死,休要掛念!”


    趙默笙心中大為惶恐,李璟這番話,讓他記起往昔情分,在想今日得拜一鎮總兵,掛將軍銜,何其恩重情深,今日以要緊處托付,自己竟然玩忽職守,幾盡置大軍於死地,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得李璟如此看重,故而欲有死意,以全自家忠義之舉。


    “糊塗!回來!”


    李璟翻身起身,一拍桌麵,寒聲冷道,“你這般做派,豈非我良將之選,幾欲逼迫於我也!”


    趙默笙本翻轉頭去,準備引頸自戮,叫李璟一番話叫住,頓時啞然,默默呆在原地不動,可是腦子裏淨是羞愧,不敢當麵。


    “我以手足之情待你,你今日得一小事,安能以生死脅迫之?勿要多言,我之皇圖霸業,豈能一人獨享之,這天下,乃是爾等與我一道打下,你心何哀,竟留我一人獨存於世,良心何安?!”


    李璟這番話,可謂動情至深,趙默笙哪裏得聽他吐露過這些,頓時驚訝的抬頭,不知主公心中,竟然如此看重自家,可自己卻葷的不知輕重,連手頭的軍務都叫懈怠了。


    “我若為王,必以兄為手足,絕不辜負,兄統大軍,亦不負孤也!”


    李璟衝他說完這些,上來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才道,“可國法軍規難容,你此次懈怠軍務,延誤調撥,許罰俸三月,重責十板,叫你全鎮將領一起觀刑,望日後多加思憶,如若再犯,必不輕饒!”


    趙默笙早叫他一席話說的無地自容了,一水的動情,心中隻有感激不盡,但卻更惶恐了,自家做錯了事,怎能再得主公如此維護,正要進言自領刑罰,突聽李璟出口斷言,於是再也不敢多說什麽,一抱拳道,


    “請主公放心,末將日後必定肝腦塗地,對公務事無巨細,必不懈怠,若犯下回,直叫天打五雷轟,不必髒汙主公之手,末將自羞愧而死也!”


    說完,便大踏步出去,臉上帶著淚痕道,“擂鼓巨將,本鎮要點兵觀刑!”


    ……


    “真打啊?”


    “那可不是,聽說大帥都叫主公給訓斥了一頓,這會主公還在縣衙裏呆著,等著回信呢。”


    一眾第三鎮隊正以上,在淳縣的山西留守司衙門僉事,同知等一應到場,直接將一處軍營占據,正中高台,剝了盔甲的趙默笙和顧樸二人,拍在兩根老虎凳上,臉上盡是堅毅,卻無半分怨恨,有的隻是無盡的懊悔和羞澀。


    李富貴不忍的看了他二人一眼,可是也沒辦法,畢竟誰叫撞在李璟的氣頭上呢,不過當著這般多人的麵,抽打一鎮總兵和一任旅率,終歸還是不美,可李璟親衛隊長周虎就在一側盯著,他也不敢作假。


    又得周虎和趙默笙親自開口催促,他才手舉李璟詔書,上得高台,環視一周之後,才沉聲道,“大都督令!第三鎮總兵趙默笙,並第一旅旅率顧樸,軍務要緊之時,不思報效全軍,私自飲酒,念其初犯,特許罰俸三月,當眾仗責十大板,望全軍引以為戒,如若再有偷奸耍滑著,定斬不饒!”


    於是大手一揮,親衛隊執法隊頓時上去,舉起大板子重重責打起來,趙默笙與顧樸也算硬氣,竟然不發一聲苦楚,任由挨打,隻看得下邊的軍將,無不動容,紛紛在心底琢磨道,連主公的愛將都被打了,他們若是犯了,指不定被處斬以正軍法了,於是氣勢一變,再也無人敢出口抱怨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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