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月精舍外,赫然有幾灘血跡滲入土中,大門和院牆上四處都留有清晰的噴射狀血跡觸目驚心。


    十餘名太一宗的年輕弟子正在裏裏外外地忙碌著清洗善後,卻不見一個小鏡閣女弟子的蹤影。


    刁小四迅速冷靜下來,舒展仙識探查緋月精舍內外千丈方圓,走向正門前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那些太一宗的年輕弟子並不認識刁小四,其中一人反問道:“關你什麽事,你是什麽人?”


    刁小四這時已運用仙識將周圍搜索了一圈,將事情的原委猜到了十之七八,卻不知小鏡閣的女弟子還留下幾個活口,死胖子和楚惟離又去了哪裏?


    他心急如焚,無心和這些小嘍囉囉嗦,雙目凝視那年輕弟子的眼睛,突然凝聚一縷仙識直刺進去,瞬間摧毀了對方的意誌,喝問道:“你們是黃青岩的徒子徒孫?”


    那年輕弟子眼神呆滯,回答道:“弟子李林為,恩師裘向東正是黃師祖座下門徒。”


    刁小四繼續迫問道:“小鏡閣的女弟子去了哪裏?”


    李林為機械地回答道:“死了五個,其他人黃師祖抓她們回法祖峰審訊了


    刁小四一聽怒火愈盛,咬牙道:“黃老狗要審訊什麽?”


    李林為張口欲答,旁邊的同伴看出事情不對勁兒,驚怒交集道:“妖婦,你對李師兄做了什麽?”拔劍刺向刁小四的心口。


    刁小四看也不看掄起左臂,施展出黃庭巨擘徑直抽擊在刺來的仙劍上。


    仙劍“嗡”的一聲光華亂顫衝天激射,被他拍成了一條蚯蚓丨那名太一宗的弟子竟是被活活震死。


    其他弟子見狀大駭,紛紛拔劍上前圍攻刁小四。


    刁小四不耐煩跟他們磨嘰,索性放出癩蛤蟆和九頭魔蟒,任由這二妖如同猛虎出閘頃刻間將所有的太一宗弟子撕咬吞食一個不留,隻剩下那個癡呆呆的李林為像泥塑般站在那裏,渾然不曉得身邊發生的事情。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是人間的法則,也是大荒的天理。


    刁小四稍舒一口胸中的怒氣,正準備進一步訊問李林為,驀地靈台警兆陡生。


    他無暇細想卷起一地的仙劍甩手射向緋月精舍東麵的雪楓林中。


    就聽林內響起死胖子的驚呼聲道:“老婆救命,是我”


    “唰”一蓬青氣漫出,楚惟離搶步到死胖子身前拂袖卷住射來的十餘柄仙劍,“嗤嗤”煉化成縷縷輕煙。


    死胖子驚魂未定,額頭冒汗道:“老婆,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刁小四惱火道:“少廢話,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死胖子哭喪著臉道:“老婆,要不是小楚救了我,你這次真要做寡婦啦


    原來眾人隨陸鐵塵來到緋月精舍下榻。陸鐵塵因顧忌著黃青岩的感受,也不願在此多做停留,隻草草交代了幾句便自行離去。


    大夥兒也不以為意,各自分派客舍準備入住,那些久經旅途辛苦的女弟子更是迫不及待地便要到緋月精舍西麵的一座小潭中洗漱沐浴。


    誰知黃青岩率領一於門下弟子突然殺到,指認小鏡閣眾女弟子形跡可疑包藏禍心。


    白鶯等人自然不服,紛紛出言抗辯,結果黃青岩暴跳如雷悍然出手,連斃三名小鏡閣女弟子。


    他的徒子徒孫趁機蜂擁而上,混戰中黃鸝和孫公子又各殺一人,餘者均都受傷力盡為其所擒。


    唯有楚惟離和死胖子未去沐浴,因此先一步避開抓捕躲藏起來,這才逃過了一劫。


    說到這裏,楚惟離心中愧疚道:“姚仙子,我對不起你。”


    刁小四看著楚惟離,歎了口氣道:“算了,你的心思我明白。能讓你做縮頭烏龜藏起來,那比砍頭還難。”


    他不是傻瓜,更非隻曉得一腔熱血往前衝的二愣子,已明白楚惟離的苦衷與用意。


    和傲嬌的羽漂、猥瑣的東方啟明不同,楚惟離壓根就是個文藝二貨。


    假如不是怕身份暴露後,會連累到尚在於天峰麵見彭衣塵的刁小四、羽漂和東方啟明,哪怕他此刻傷勢未愈也肯定會衝上去與黃青岩力拚。況且,此人還是屠戮明道宗滿門的元凶


    所以,他能忍住不出手,委實出乎了刁小四的意料之外。


    死胖子問道:“老婆,彭衣塵那廝如何,會不會幫著我們救人?”


    刁小四搖搖頭道:“有些事,得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他給過姚依依一個承諾,一定要將小鏡閣幸存下來的所有女弟子平平安安護送到太一宗。


    誰曉得太一宗是到了,結果竟然是送羊入了虎口,曆盡艱辛血濺莫廬,這筆爛帳真不知道他媽的該怎麽算。


    好在他天生就是個算賬理財的高手,既然吃了虧,就加倍地討回來。


    因此他根本不考慮現在就去找彭衣塵討要說法,請便宜老爸出頭的結果,無非又是一場門派內訌口水官司。等他們吵完了,黃花菜也涼了,更不曉得小鏡閣的女弟子還有幾人能活著下山?


    至於報仇的事,那更是徹底不要想。彭衣塵絕對不可能為了幾個遠道而來的小鏡閣女弟子就於翻一位本門位高權重的長老,最後肯定是雙方達成默契以一種彼此均感滿意的方式結束這段公案。


    幾個小鏡閣女弟子的性命微小如螻蟻,她們的存在與消亡,隻不過令人扼腕歎息,如此而已。


    可是老子一路千辛萬苦才將她們帶到莫廬山,為的就是送上門來洗洗於淨等挨刀的麽?


    這些丫頭還憧憬著日後重新開始美好的生活,憧憬著找到一個強大的依托和新的家園,卻在轉瞬間香消玉殞,血冷塵泥。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刁小四眼睛紅起來,胸中那團火越燒越旺。


    管你是什麽太一宗的長老,吃了小四爺的吐出來,拿了小四爺的也得連本帶利還回來


    他是怕死,他是貪財,他是不愛多管閑事,甚至常常不問是非隻憑老子喜歡。


    可小四爺也是有節操有底線的——你敢咬我一口,我便敢啃你十口


    你是黃老狗,我是賴皮狗,狗咬狗一嘴毛,他娘的誰怕誰?


    “黃老狗十有八九會封鎖血洗緋月精舍的消息,隻是奇怪他為何不等我回來?明白了——他擔心羽漂和東哥會和我同行,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現在他肯定想從小鏡閣女弟子嘴裏撬出點兒什麽,哪怕屈打成招也行,如此便能置我於死地,順帶打擊彭衣塵父女,可謂一石兩鳥。”


    刁小四盤算已定,咬咬牙道:“胖子,你跑一趟於天峰找到羽漂和東哥,就說老娘去法祖峰要債,來不來隨他們”


    死胖子遲疑了下,挺起胸脯道:“行,我一定把信帶到可是老婆,你單槍匹馬殺上法祖峰能成麽?”


    楚惟離道:“姚仙子,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留下來養傷。”刁小四大義凜然道:“我會把黃老狗的命留給你。”


    說實話,他巴不得能有楚惟離做幫手。可一來這酸丁傷勢未愈,二來一出手難免會暴露身份,讓自己少了許多回旋餘地。權衡利弊之下,還不如將他當做一張底牌先藏起來,留待關鍵時刻再推出去。


    楚惟離沉吟須臾似有所決斷,點點頭道:“好,你多保重”


    刁小四不以為然道:“你該叫黃老狗多保重才對。”


    楚惟離微微笑了笑,遞過來一隻玉筒道:“所有人的影像我都記錄在了這裏麵。”


    刁小四將玉筒握在手中,道:“你想得很周全,幫我省事很多。”


    當下他又仔細盤問了李林為一番,然後便將這家夥丟給死胖子處理。


    三人分道揚鑣,死胖子前往於天峰報信,楚惟離繼續躲藏養傷,而刁小四則獨自一人潛形匿跡趕往法祖峰救人報仇。


    根據李林為的交代,法祖峰位於幽穀西南方,距離於天峰超過五百裏,是莫廬三十六峰中的第三高峰。


    刁小四利用幽空中的雲氣霞光隱匿身形,風馳電掣直朝法祖峰方向飛去。


    他開啟天命符,模擬出周圍法則波動的軌跡,從而與整座幽空水乳交融。哪怕是彭衣塵級別的七轉真仙若非全神貫注亦根本察覺不到。


    可惜他的七十二地煞星陣受到老龍的道法禁製,無法像以前那樣從心所欲變幻容貌,否則索性搗鼓出個山寨版的黃青岩來,準定要這老狗好看。


    忽然間幽空中傳來悠揚飄渺的鍾聲,起初是於天峰最先敲響,而後雲海中一座座仙峰鍾聲齊鳴,響徹雲霄。


    刁小四以為太一宗在用警鍾報訊,不由吃了驚,但待仔細一聽,才知道這是子時到了,故而各峰在鳴鍾報時。


    虛無大荒無日月可鑒,故而各地大多設有鍾鼓樓以為報時安排作息。至於彼此間的時差則司空見慣各行其道。


    眼下雖是子時,但虛無天地間的光線幾乎沒有絲毫變化,橙色的幽空層雲湧動霞光映耀,一座座神秀仙峰猶抱琵琶半遮麵,千姿百態交相輝映。


    刁小四定下神來繼續向前飛行,就望見西南方向有一座異常醒目的萬仞仙峰拔地而起,山勢突兀森鬱險峻挺拔,山腰間圍繞著一條寬逾十數裏的環狀雲帶如滔滔紅河奔湧不息,一棟棟美輪美奐的建築群便如畫舫般飄浮其上。


    環狀雲帶再往上直至峰巔,約莫千仞的山峰竟被人以無上神通雕刻成了一座巨型太上老君石像,氣勢恢宏壯觀之至,令得刁小四亦不由得歎為觀止為之震撼。


    他漸漸放緩飛行速度,仙識不放過千丈之內的一絲波動,向那赤色雲河飛落。


    突然間,刁小四的靈台隱隱察覺到一縷不安,急忙凝住身形收斂氣息,就看到前方雲氣鼓蕩,一座經天緯地的玄奇法陣如山橫亙,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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