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槿閉上眼緊皺著眉,深吸一口氣,不知是認清了這個事實,還是在暗暗較勁。


    陳否的藥童已經把熬好的藥送進來,陳否喚他拿到床邊,自己仍坐著磨藥,也不知這個自稱風流太醫的男子,何時會專心於這樣的小事了。


    "你也來了。"萱槿睜開眼,意識在陳否的存在,隻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


    陳否頓了一下,是要驚訝的。她居然還有心思跟自己打招呼?!會不會太過冷靜?


    "喝藥吧。"軒轅皓天端過藥碗,舀了一勺湯水,要去喂她。


    萱槿緩緩接過藥碗,拿出藥勺,碗遞到嘴邊,一口氣將藥水全部喝了下去。


    軒轅皓天目瞪口呆,這女人...還是不正常啊,這麽苦、這麽燙的藥,她就這麽一仰頭吞了下去?是不是沒有知覺了?


    "這是什麽地方?"萱槿環顧四周,周遭的一起都是陌生的,雖然屋內沒有什麽布置,但她使用的精致的器具,還是可以看得出主人的尊貴身份,房裏暖暖的淺褐色的氛圍,也不失沉穩。


    "是我的寢宮,"軒轅皓天接過藥碗,扶著她的肩膀輕聲地說著,"你躺下好好休息。"


    "我要回去。"萱槿並不躺下,不是征求他的意思,隻淡淡說出她之所想。


    "回哪?"軒轅皓天


    "當然是七王府了。"萱槿的態度從來沒有這樣誠懇,讓人覺得她已經完全沒事了,可不就該回去了?


    "你身子不好,先在這裏修養,我住在外間,不會打擾你的。"軒轅皓天揮去心裏的惱怒,耐心地解釋道,你這個樣子,怎麽回去?


    "我要回去。"萱槿看著他的眼睛,告訴她的堅持。平淡的聲音,沒有一絲不滿。要在以前,早發火了。


    "你再睡會兒。"軒轅皓天也不理她,她的任性,他沒有辦法,向來沒有,但希望他可以做到忽視。


    "不睡了。"怎麽睡,眼睛一閉上,就是傻子的身影,就聽到他的聲音,怎麽能睡的下?


    "你留在宮裏,一有消息,也好通知你。"就是要編出一切理由,也要留下你。如果讓你出去了,誰能保證你不會自己跑去山裏?要萬一再出了事...


    這個理由,值得萱槿被他說服。


    "那我去墨雲閣。"那裏也是屬於傻子的地方。


    軒轅皓天怔愣,墨雲閣?...


    "好吧。"一陣歎息。


    秋天的黃昏來得總是很快,高高的宮牆上,一輪紅日還沒等被日光蒸發起的水氣消散。就迫不及待落下了牆頭。院子裏帶著濃重的涼意,驅趕著白色的霧氣。幾縷青翠的柏枝在月光下投下點點陰影,漸漸和夜色混為一體,又漸漸被月光鍍上燦爛的銀灰。


    墨雲閣,簡單樸素的地方,連著寢宮,也不過一裏方圓。幹淨的院子裏,隻有幾棵高大的不知名的喬木,這時候還頑強地綠著,似在拚盡生命的最後一絲力氣。旁邊,就是幾株翠柏,四季常青。


    萱槿慢慢踱著步,沒有目的,沒有思想,仿佛就是喜歡在這裏走走。


    "夜涼,早點進去休息吧。"軒轅皓天坐在石凳上,自領她過來,他已經在這裏陪了她近一個時辰了,她也就這麽走了一個時辰。


    萱槿止住腳步,回身往房門走去。


    軒轅皓天驚訝於她的聽話,是不是他早些叫她,她就早些停下了呢?


    無奈跟上。


    素淨的小手輕輕推開房門,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熏得萱槿鼻子一酸,差點掉出眼淚來,是他身上的溫暖和陽光啊!就在前幾日,他還調笑著要她給他生個"小墨天",這會兒竟是物是人非了...


    "你走吧。"萱槿淡然出聲,要不是軒轅皓天在身邊,隻怕,她控製不住自己...


    "你沒事吧?"遲疑問到,我可以讓你一個人呆在這裏嗎?


    "你放心,我會休息了。"這個時候,我隻想一個人呆在這裏,呆在有墨天的地方,哪怕隻是他的影子,他的氣息。


    "好,你好好休息。我的宮女都在外麵,你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她們說;陳否的藥童也在,你不舒服,一定要講。"軒轅皓天仔細囑咐,反常的南宮雨熙,他如何能放心?


    "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


    ...軒轅皓天輕輕帶上房門,歎息離去。


    這裏的一切,這樣熟悉,他說這裏是他以前的住處,眼裏不經意流露的留戀與不舍,她知道他也是喜歡這裏的。


    怎能不喜歡呢?兒時的記憶,成長的曆程,都深深埋藏在這裏。青燈紅燭、嫋嫋書香,就連第一次到這裏的她,都忍不住為這片空間著迷,何況在這裏有那麽多美好回憶的人?


    在書桌前坐下,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坐在這裏,飽讀詩書,才造就了一番雄才偉略嗎?


    萱槿靜靜審視周遭的一切,寂靜的環境裏,心頭的疼痛,再清晰不過。


    桌上的一小冊書,是他以前經常翻看的嗎?隨手拿起一本,翻開幾頁,並不知道裏麵寫的什麽,——哪裏有心情看得進去呢?剛要放下,書裏卻掉出一張絹紙。紙上的字跡引起了萱槿的好奇,蒼勁的筆法,有如刀刻一般,原來,是首小詩。


    故地重遊疏圖狂,寂寞簫鼓炊煙荒。


    馬蹄當年醉酒歌,戰士群豪皆何往?


    他朝英靈若垂憐,願教生死兩相望。


    幸得紅顏癡兒女,伴君寒暑念牽腸。


    ——贈熙兒


    萱槿震驚,這是...傻子寫的?!熙兒,是贈給她的!


    字跡還很清晰,難道,這是...前幾日所寫?在她去皇後宮裏赴宴時寫的?


    多年的征戰,多少兄弟戰死沙場?原來,他是這樣的重情重義!兄弟一般的情誼,生死之交的義氣,至此仍舊讓他不能釋懷嗎?裝傻三年,不能再返戰場,不能再並肩作戰,終究是遺憾的吧?


    眼淚模糊了視線,"伴君寒暑念牽腸",他竟已經打定主意,他們要這樣相伴一生了,以後的春寒秋暑,你都願與我一起度過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不過就是這個意思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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