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郎拿來當親衛毫無疑問有些大材小用,隻不過畢竟是初出茅廬,放在身邊曆練一番也好,所以方生也不急的把他給放出去。


    人手緊歸人手緊,該到放出去他也不會吝嗇,隻是不是現在而已,過了幾天李焦將登州港的大小事宜交給了孟千已經是五天之後,到了濟州島上第一時間拜見了方生。


    “李焦,什麽時候回來的,嗬嗬。”方生放下手上的文書,抬起頭一臉笑意。


    這可是老兄弟了,也沒那麽多規矩,不比張五郎、甚至是後來投奔的人,也遠遠沒那麽多拘束。


    孫元化看到李焦也不意外,隻是退到一邊告辭,他是老吏,這種避諱自然懂得多,自己再待著雖然不算什麽,可也礙眼。


    “剛剛下船。”李焦回複方生一個擁抱,兄弟情義也自在不言中,虎目中頗有淚水。


    “別那麽婆媽,大男人的。”方生笑著打了李焦一拳,這一晃眼又是半年沒見,如此姿態也算正常。


    “方大哥說的是。”李焦點了點頭。


    二人敘了一番舊情,這才說到正題上。


    丁旭要見他!


    萊蕪礦監丁旭指名道姓的要見他這個大主顧,或者說,是要見這個素未平生的人物,不過丁旭並沒有發現什麽太出奇的東西,隻是濟州島對於萊蕪冶鐵所的需求日漸增多,占到了萊蕪冶鐵所大部分的份額,這才引得丁旭的注意。


    更別說這批鐵礦石的流向丁旭卻是兩眼一抹黑,以前隻當是登州的叛軍,如今登州的叛軍明明已經被消滅,可這些鐵礦石依舊是運到登州去,甚至是登州總兵劉澤清也不加阻攔。


    萊蕪冶鐵所上下皆是一頭霧水,最後不得不在最近一趟的交易中提出見麵的要求,這也是丁旭沒辦法的辦法。


    他倒不是怕買家的來曆,而這是僅僅是對未知的恐懼,丁旭雖然是礦監,在大明排不上號,可在山東一地那也是數一數二,連個督撫都不怕的人物,要說在一個山東那絕對是一言九鼎。


    可對未知事物,是個人都會害怕,不過也僅限於此而已,別說買方來曆不明,就算是陝西的反賊,關外的韃子,丁旭也是照賣不誤,至於這個占了大份額的主顧,來曆再大也不會大過韃子去,他丁旭還怕個什麽?


    “不見。”方生淡淡的道,那個丁旭他還真不想見,一個不大不小的礦監還真值不得特意跑上一回登州。


    “讓孟千去談,身份可以老老實實的說,他丁旭也未必會當回事。”方生一字一句的道,把丁旭的心思揣摩個七七八八。


    “行。”李焦點點頭。


    方生略微沉吟,在想把李焦安排在哪邊,把他招回來隻是因為人手不夠,毛承祿出使了倭國,大大小小的船隻連個統領都沒一個,李焦回來也好,這樣子用起來順手一些。


    不過也要谘詢李焦自己的意見,水軍不是什麽人都想帶的,更別說水軍相比陸軍的用武之地也少得多。


    不過這在日後就說不定了。


    “李焦,你要帶水師還是步兵?”


    李焦略帶猶疑,想來也在掙紮,帶步兵獲得戰功也容易得多,可相比較水師也同樣不可小視,而且他李焦已經帶了好一陣子水師,登州穩定下來才逐漸將水師的事放開手。


    “步兵。”李焦咬咬牙,做了選擇,也定下心來,這征戰沙場,水師的作用僅此而已,李焦自然不知道方生一直將水師放在前三位,這才私心作祟,把李焦調到水師,更別說當初也是無人可用。


    “好。”方生心裏微微歎了口氣,好在水師還有毛承祿,隻多再調回趙孟牽製,也還算妥當。


    “帶一個團,三千人,一會我讓耿仲明帶你去接受人馬,然後進行整訓。”


    既然李焦決定了,方生也不想多想什麽,吩咐了一些島上的事情這才讓叫來耿仲明,二人一起離開。


    翌日,遠在倭國的毛承祿讓人帶回了消息,如今倭國的幕府將軍德川家光並不肯廢除年初頒布的鎖國令,鎖國令是德川家光於寬永十年二月末頒布的法令,既禁止海外貿易,但這種禁止僅僅是針對個人,德川幕府可以光明正大的從大明獲得絲綢、毛織品、書籍、高級消費品和武器,同時也可以從荷蘭那裏得到針織品、棉織品、鍾表、砂糖和歐洲工藝品。


    鎖國令的對象僅僅是那些私商,而不是德川幕府本身,這種來往的貿易利潤使得德川幕府大腹便便,而往日從濟州島販賣到倭國的貨物除了部分冒死走私的商人外,大多數被德川幕府本身得到。


    這也使得濟州島的利潤被壓製在了最低,有競爭才有利益,濟州島僅僅靠著精製的海鹽太過於危險。


    一個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這個道理不是光古人懂,作為現代的人方生知道的不會少。


    而且,光是區區鹽貨的收入能夠支撐的僅僅是濟州島的日常消耗,慶尚港靠著低廉的稅務才能引得商人蜂擁而至,自然不能再調高稅務,那剩下的就得依靠新式產品的銷路來獲得利益。


    好在從年初開始已經逐漸利用慶尚港的來往商人開展銷路,除了倭國因為閉關鎖國導致獲得的利潤減少外,濟州島生產的新式產品不管是在大明還是朝鮮都是風靡一時,往往這些奇形怪狀但是功效不小的小玩意能夠起到大用。


    這些東西並不是太難製造,比如牙簽,比如香皂,牙簽自不必說,隻是個木頭打磨成細細的東西,而香皂,本就有皂角代替,也是可有可無。


    可即使如此,這兩樣依舊在山東乃至於南方各地風靡一時,並且逐步向大明的繁華之地京城散布。


    這些小商品很容易仿製,可卻也推陳出新源源不斷,一根小小的牙簽可以說不同樹木的,甚至是不同香型,光是五月份一個月之內推出的就有果香牙簽和薄荷味牙簽,這種用來剔牙的小小細木棍卻花樣不斷,並且價格不高,使得買的人絡繹不絕,每一批貨都是供不應求,這也使得方生的目的完全達到,那就是薄利多銷。


    至於香皂那就更多,既然命名為香皂,那自然就是散發香味的皂角,不但是味道繁多,模樣更是不僅僅局限於橢圓,模樣更新也是不斷,往往跟風的商家剛剛將上個月的型號擺上架,已經開始落伍,根本無法搶占到一點點市場。


    這種營銷手段除了方生這個現代人沒人想的起來,而且從五月份開始濟州島不再是光出口鹽貨和小型商品,開始出口的東西也逐漸包括了濟州島本身使用的便民物品。


    這些東西大多是科研所研發然後授予製造局生產,最後交由商業局販賣,獲得的收益統一使用,也可以防止中間的貪汙腐敗。


    不過腐敗畢竟是世界的共生體並不可避免,方生需要的是防微杜漸以及防患於未然,至少目前為止,濟州島上的官吏還算清廉,這也與方生的以身作則不無關係。


    而且島上的刑罰不重並不代表法律的不健全,警察局本身就被賦予了大部分司法機關的職責,不同的隻是警察局的權利被壓製到最小,能夠管理的範圍也並不是太大。


    “車晚真,這個月的利潤是多少?”方生問的是很久不見的車晚真,這個當初濟州島上的文弱縣令如今已經實實在在的被拖上了方生的賊船,負責的是商業局的盈利報告以及一部分慶尚港的稅收統計。


    這些稅收自然是由李越交上來的。


    “本月收入共計十六萬一千餘兩,鹽貨為十一萬六千兩,大明七萬三千兩,朝鮮的一萬一千兩兩和倭國的兩萬兩千兩,其他的還有商業局的利潤四萬兩,慶尚港的稅收五千多兩。”


    “支出呢?”方生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年半以前他還在覺得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晃眼的很,現如今卻是十幾萬兩來往,用一句現代很裝十三的話,銀子隻是個數字,十一萬兩在大明充其量也就是億萬富豪而已,這還是月收入!


    可隨即車晚真麵有難色的一席話將方生打落了到了最底,蓋是因為濟州島雖然淨收入不少,但花錢的地方也同樣是如同流水。


    也就是入不敷出。


    新近設立的製造局、科研局、商業局都不是一句話的事,其中的支出也都不是小數目,每個月支付給工人的薪水以及養的一萬餘兵卒都是大的支出,再加上費爾南多的大學已經開始建設,所以光是零零碎碎的就有四五萬兩。


    一萬三千的兵卒所用掉的餉銀為每月三兩,但這隻是基礎的,除此之外還有其餘補助,零零碎碎的足有兩三萬兩,如此一來就去除了六萬,再加上分派給登州的孟千和慶尚港的李越五萬兩用來購買礦石和糧食,剩餘的根本連個零頭都不剩。


    方生的臉色也頓時垮了下來,一眨眼看上去錢賺的不少,但消耗的速度也是飛快,更別說熱兵器戰爭打得完全是經濟,如果缺少足夠的錢財,兵士們即使依舊會效死力,也會因為缺少彈藥而戰鬥力大打折扣。


    隻是島上本就不能指望一直有淨收入,這不是策略遊戲,隻要獲得金錢然後生產兵卒。


    光是這次朝鮮水師的進犯消耗掉的彈藥就不再一個小數目,第一次上陣的新丁們打掉了不少庫存的炮彈和火藥。


    這兩樣從裏到外都需要進口,也就是說,一場小到忽略的局部海戰,花費的金額就高達了三萬兩,這使得濟州島私鹽市場開啟後寄存下來不多的銀兩消耗一空,不過這筆收入並沒有算入支出,而是在兵衙另立了帳表用來對賬。


    這也同樣是無法自產自用的無奈,地大物博的那是大明,憑借的是底蘊和國力,而與之相比女真後金靠著掠奪的效果並不比大明來的差,甚至是最弱的朝鮮,國內本身就產鐵,產量並不算高,但自用是足夠了,甚至還能拿出不少來貿易,也能使得本國能夠自給自足,而現如今的濟州島卻是進的少出的多,看上去順風順水,實際上卻是建立在虛空上的高樓,一不注意就要被推倒的不複存在!


    “錢!錢!錢!錢!”方生喃喃道,自言自語,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毫無疑問,這個缺口不是一千兩甚至一萬兩,而是更多,十萬甚至百萬,他不可能一輩子就窩在一個濟州島上,而且老天爺也不會讓濟州島一切順利。


    天有不測風雲,並不是一句空話。


    不管是朝鮮君臣突然神經質的征集‘民兵’和所有的水師攻打慶尚港,還是幹脆掐斷了濟州島來往的貿易路線,一個貧瘠的濟州島都會在短時間內崩潰,因為這裏沒有戰略儲備,甚至無法生產出足夠的糧食來溫飽。


    隻要朝鮮君臣並不笨,光是一個經濟戰爭就能使得濟州島功虧一簣,不能再給朝鮮添堵。


    大明對付濟州島更是簡單,光是礦監丁旭斷了鐵礦石的來源,就已經足夠了,更別說濟州島對大明依賴比後金和朝鮮都要強得多。


    反而是後金女真,本身就是靠著掠奪起家,拿著真金白銀反而能讓自己大賺一筆,比如這一次收晉商幫助女真人收購藥品,方生就指示孟千從中坑了一比,到最後不但是晉商自己恨得這幫山東販私鹽的牙癢癢,還被大大的坑了幾萬兩銀子,隻是這筆支出被方生留在了山東,用來給馬戶和孫三擴編鹽丁。


    濟州島上的海鹽產量逐漸增多,銷路也漸漸達至陝西和關內,隻是因為淮鹽年代久遠這才一時爭執不過,但淮鹽本身的銷路也被逐漸吞噬,孟千不止一次傳來消息,兩淮商人正在查探這股製作精良的私鹽的來曆,恐怕居心不軌。


    方生嘴角泛起冷笑,這些大明身上的蛀蟲千萬別惹上自己,若不然可就不會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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