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羅府的仿製毫無疑問是成功的,至少比起明朝仿製西夷的紅夷大炮要成功得多,雖然同樣是船載火炮,可射程的更遠的寇非林火炮顯然可以用數量來壓製少得多的紅夷大炮。


    所以在第二天女真人的數十門紅夷大炮對著複州城的城牆,方成同樣讓上百門的寇非林火炮對準了距離並不遠的女真人的紅夷大炮。


    這上百門的寇非林火炮並不是完全由耽羅府製造局仿製,其中有一半左右是從荷蘭人手中直接購買,剩下的才是最近幾個月趕製出來的,數量上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二十門,以一個團四個營,每個團可以分到三十門寇非林火炮。


    由於這段時間女真人並沒有攻城,雖然將複州城圍成了個鐵通,可除了圍城外什麽舉動都沒有,濟爾哈朗又謹慎的將營帳駐紮的跑程之外,這也是因為複州城中的海寇火器強大,雖然一直沒見有什麽紅夷大炮這類殺器,可沒用不代表沒有,小心駛得萬年船,所以濟爾哈朗就將營帳紮的遠遠的,反正他兵多將廣,就算繞的圈子再大,也能把一座小小的複州城圍成一座鐵桶。


    所以這隻方成手上剛剛整編的‘重炮團’短時間內並不能派出用場,所以也一直留在耽羅府訓練,每日訓練花銷的炮彈清單讓銀子像是流水一樣往外流,每次方成看著兵衙送上來的月度耗費,就足夠讓心髒忍不住的抽上一抽。


    這一炮打出去可都是銀子啊,倭國進口的硫黃雖然物美價廉,但來往的運費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再加上人工製造的硝石質量遠遠比不上從硝礦挖出來的硝,方成一向不喜歡劣質產品,所以這些硝也都是最近幾個月在在福建鄭家的手中采購小部分,再加上荷蘭人賣的,這才勉強夠用,但也最多隻能供應水師船隻以及一隻炮兵團的一百二十門寇非林船載火炮。


    所以雖然隻有一個團,可方成卻是寶貴的很,一直藏著掖著,這個時候剛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所以方成站在城牆上看著對麵的女真漢軍擺弄紅夷大炮,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這些女真人不會以為有了紅夷大炮就無敵了吧?哈哈,竟然把炮陣放在我家門口。”方成一邊笑著別人,換來的是趙孟微微翻了翻白眼。


    事實上趙孟不滿的原因很簡單,誰讓方某人雖然是站在城牆上,可前麵是巨大的鐵盾護著,鐵盾後麵是不多不少三個鐵甲大漢,穿的都是全身板甲,最後才從其中兩個人裏露出一個縫來,是個千裏鏡,方某人正躲在層層防範底下很無恥的幸災樂禍。


    雖說遇到的是這是一件好事,但怎麽看也像反派多過像正派角色,偏偏方某人還自得其樂!


    趙孟抑鬱了……


    “方大哥,李焦派人來問是不是可以開炮了。”趙孟找了個話題岔了過去,要不然就方成的德行,非得自說自話上好一陣不可,前車之鑒,前車之鑒啊。


    “把所有能擺上來的火炮都架上來,趁現在女真人還沒擺好陣型,直接轟了對方的炮陣。”方成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露出了幾句,可聽在趙孟的口中就冷森森的可怕,這話要是別人說自然正常,可換了從方成的嘴裏,怎麽聽都不是個味。


    把所有火炮都抬上來?那可是一百二十門火炮,雖然都是些小口徑的長管火炮,比不上女真人從明朝繳獲的大口徑紅夷大炮的威力,可卻勝在數量上。


    而且這些寇非林火炮的射程遠遠比紅夷大炮來的遠,這無疑就壓製了紅夷大炮,居高臨下又占據優勢,準頭也會提高很多,而且更有著熟練地操作炮手,結果毫無疑問。


    相比之下女真漢軍雖然也會操作火炮,可這些女真漢軍都是直接由各旗入關時俘獲的明軍邊兵,有些甚至是從江浙調來的兵馬,所謂的操縱火炮隻是相對一竅不通的女真人來說,實際上別說實戰,平日裏連摸得著火炮的機會都沒有。


    投靠到了女真人麾下就更可憐了,至少大明還不缺紅夷大炮以及炮彈,守著一座城運來幾十上百門都還算正常,炮彈更是不缺,可大金國,整個架起來都沒三十門紅夷大炮,這裏頭還有部分是明軍不要的貨色,實在有夠笨重,才會留給殺過來的女真人,至於炮彈,女真人雖然俘獲了足夠多的漢人工匠,皇太極在努爾哈赤被在寧遠一戰炸傷病死後對紅夷大炮異常重視,可女真人的先天缺陷使得所生產的火藥性能並不好,甚至比起大明所使用的炮彈都要差不上不少,更別說和耽羅府用流水線生產出來的優質炮彈相比。


    濟爾哈朗雖然足夠謹慎,可這不代表他就沒屬於女真人的驕傲了,這近四個月複州城中沒有一顆炮彈打出來,也讓濟爾哈朗徹底放下了心,倉促間就就讓剛剛到達的紅夷大炮放在複州城門正門口,也就剛好是在方成的一百二十門寇非林火炮的炮口下麵。


    如果非要說的好聽點,那就是方成指哪打哪,實在是濟爾哈朗將紅夷大炮放的太近!


    “打,給我狠狠打,打得城外那些女真漢軍跪地求饒。”方成齜著牙說出來的話實在像是反麵角色,這下不僅僅是趙孟有些受不了,就是剛剛上了城牆的李焦都有些麵色一變。


    複州正門的城牆並不是太大,雖然經過了加固,但也僅限於城牆本身,而不是護牆,所以一百二十門火炮根本無法全都堆上來,這讓方成頗多遺憾,但即使如此還是有九十門寇非林長管火炮被抬上了城牆,已經開始裝填彈藥。


    城牆下騎來一匹快馬打斷了方某人的意**。


    “不知城中主將何在,本將乃是大金國大將何爾禮,特來此讓城中主將開城納降,省得破了城百姓徒遭殺戮。”金鼠尾辮子的女真將領氣焰囂張。


    方成鬱悶了,也抑鬱了,因為這個名字,他壓根就沒聽說過,女真人大將?何爾禮?先不說去年代善還沒這麽囂張,這個何爾禮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方大哥,此人是故意的,如此舉動可以打擊我方的鬥誌,實乃居心叵測。”李焦看著方成鬱悶的臉色,趕緊在一旁的解釋。


    “我知道,這個我當然知道。”方成趕緊從整表情,裝著毫無破綻的樣子:“不過此人也太囂張了吧,他也不怕我一槍打下去蹦了他。”


    “方大哥,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雖然是戰場上,不過也是一樣。”李焦麵色一怔,隻得呐呐的道。


    實在是這種罵戰再正常不過,隻是這種正常是相對於女真人來言,大明可沒多少人敢跑到女真人前罵戰的,到時候死了也是白死,畢竟女真人是蠻夷,不跟你將禮儀才是正常,而大明則是禮儀之邦,被罵了還得受著,不能一箭射下去。


    “我怎麽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方成腦子裏靈光一閃,指著下麵還在破口大罵叫囂著的女真將領何爾禮道:“我好像見過這個人。”


    “何爾禮是兩紅旗代善的麾下,去年曾經領兵攻打蓋州,在蓋州城外損兵折將。”一邊一直跟著的約瑟夫用著已經不帶多少鼻音的正宗大明官話答道,然後得意洋洋的接著道:“這個人領兵衝破了外圍鳥銃手的阻攔衝了進來,是我的騎兵打敗了他們,不過他本人的馬很快,不是麽?”


    “不是你的,約瑟夫,是我的騎兵,你隻是個騎兵統領。”方成很正經的糾正了約瑟夫的話,提醒他那些板甲騎兵並不是在西方世界裏一樣屬於他的貴族私兵,而且更別說耽羅府目前也沒有公侯貴族製度。


    約瑟夫小雞啄小米的點頭,這點他可清楚得很,目前來說自己隻能算是個高級傭兵,並沒有得到屬於貴族的榮耀,也沒有被賞賜爵位和封地,不過這並不代表約瑟夫不會去故意的去犯這種小錯誤,已誇大自己的虛榮心。


    不過約瑟夫的話依然告訴了方成答案,也就是說,在城牆底下罵戰的女真人不但是認識的,而且還是手下敗將,隻是因為跑得快這才幸免去年就死在蓋州城下。


    這樣方成心中一陣不爽,一個女真韃子離著不遠處叫罵已經讓方成足夠心生不滿的了,而且這個人還是手下敗將,一個漏網之魚!


    “推出十門火炮,對準下麵那個誰誰,直接開炮。”方成眯著眼睛,說出來的話很是淡然,輕飄飄的不著痕跡,可這話裏的意思讓李焦和趙孟都打了個冷顫,已經習慣了東方是禮儀之邦的約瑟夫顯然也有些不適應,即使在西方,戰場也很少有殺死使者的習慣。


    雖然在約瑟夫看來,城牆下的那個家夥不像是使者,更像是在挑釁。


    “方大哥……”李焦略微有些遲疑,是在猶豫是否把方成的這個主意勸回去。


    “別跟我來那套,大明朝是禮儀之邦,所以派出去的使者被女真人殺了,死了都是白死,我可不是,耽羅府也不是,下麵叫罵的女真人耿不是!”方成眼一翻,張口就是嗬斥,一點都沒給李焦留顏麵。


    “你是不是讀兵書讀糊塗了,以為什麽都是仁者無敵?嗤!”


    直把李焦說的麵紅耳赤,險些沒把臉埋進了城牆的罅隙裏,這才知道自己錯了,確實讓方大哥所言,他至於和女真人講什麽仁義麽?先不說是不是對牛彈琴了,下麵罵戰的那個家夥確實看著很不讓人舒心。


    說到底李焦是個聰明人,雖然隻有些小聰明,可走進誤區了被罵了一通過陣子自然也就醒了。


    這個時候十門火炮已經推了出去,方成不用千裏鏡也能看到那個叫何爾禮的眼珠子睜的老大,因為正有十個黝黑發亮的炮孔已經點完了火對準了何爾禮。


    也就是說,何爾禮根本就沒地方跑了。


    這可是十門火炮,不是一門兩門,何爾禮雖然聰明,他選擇了站在一箭之地遠遠地罵陣,這個距離別說上好的弓箭射不到,鳥銃那就更射不到了,所以何爾禮罵的很是痛快,但往往開頭從沒代表過結局。


    於是,何爾禮悲劇了……


    “轟,轟,轟,轟……”連續的十聲炮聲接連響起,這一下不但是何爾禮嚇得目瞪口呆,連打馬而回的時間都沒有就連著**的戰馬一起被被轟成了肉渣,對麵的濟爾哈朗和代善全都愣了,緊接著又是連續一段的炮響聲把濟爾哈朗和代善給拉了回來。


    可兩人剛回過神,立馬臉都綠了,因為這齊整的炮響顯然打得不是他們二人,而是那些女真漢軍,若放在往日自然是無事,反正死的又不是女真人,說不得濟爾哈朗和代善還要慶幸上一回,漢人的大炮打錯了人,至少英勇善戰的女真勇士沒死在漢人的‘陰謀’之下,可現如今兩人卻是連多想的機會都沒有就看向女真漢軍所在的側翼。


    火炮齊射之後的霧氣彌漫讓濟爾哈朗和代善什麽都看不清,濟爾哈朗隻能派人策馬前去看個仔細後回來稟告,隻是城牆上的炮聲還是連綿不斷,這個時候女真漢軍的軍陣已經被遮掩的看不分明,自然也無法下令攻城。


    至於讓女真騎兵攻城也是不可能,濟爾哈朗還是讓諸牛錄擺出攻城的架勢,至少威懾一下城中的火炮。


    至於何爾禮?濟爾哈朗關不上那麽多了!更別說何爾禮是代善的屬下,代善此時都管不了,別說他濟爾哈朗了。


    何爾禮多半是活不了了,那麽多火炮齊射,要是能跑得出來才有鬼,相比此時已經成了肉渣,死人不值得濟爾哈朗和代善多費心思。


    派出去的幾波傳令兵很快就帶回了消息,紅夷大炮損失慘重,甚至突如其來的火炮讓不少女真漢軍軍心動搖,別說點燃火炮回擊,一下子潰逃四散的都是大批女真漢軍,要不是各個漢軍額真約束著,恐怕就這突如其來的炮擊就讓女真漢軍喪失掉七七八八的戰力。


    “紅夷大炮了?”濟爾哈朗關注的還是這個問題,皇太極這次將盛京城裏所有能動用的紅夷大炮都送了過來,可就打著直接破城的打算,如今看樣子城是沒破,紅夷大炮也千萬不能有什麽折損。


    “貝勒爺,貝勒爺,霧氣大,卑職看不清楚,可四處散落都是炮架,那些漢軍全都跑了個沒影,根本找不到人。”回話的是個鑲藍旗甲喇額真,領著五個牛錄一千五百騎,平日裏隨著濟爾哈朗左右作為親兵,剛剛濟爾哈朗心急如焚,就讓他領人去女真漢軍的軍陣瞧一瞧。


    可即使如此,濟爾哈朗也沒想到平日裏還算表現良好的女真漢軍這個時候竟然被一通火炮打得七零八落,連皇太極送來的幾十門紅夷大炮都給丟在了原地。


    濟爾哈朗咬了咬牙,這要是就這麽虎頭蛇尾了,心中自然是不甘心,可收攏被打得潰散的女真漢軍短時間內壓根不可能,若是倉促攻城,敵軍居高臨下又占據著火炮之禮,恐怕別說把複州拿下,就是再圍城圍上個一陣子也不可能!


    當初寧遠一戰就是如此,袁崇煥正是憑著紅夷大炮這才能守得住寧遠城,還用紅夷大炮炸傷了努爾哈赤,導致了老汗的惡疾發作而身死。


    不過那時候的女真人是因為缺少攻城的火炮,隻能看著寧遠城裏的紅夷大炮逞威,今天正好反過來,濟爾哈朗原來是想用紅夷大炮轟開複州城的城門,如今看來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別說複州城的城門,眼下看來,就是那幾十門紅夷大炮都未必保得住!


    如果方成能知道此時濟爾哈朗的心境,估計一點都不會吝嗇的吼上一嗓子:為什麽傷心的總是我,哈哈~


    但方成不知道,所以他還繼續拿著千裏鏡觀望,不過這次看的不是那一堆已經變成碎肉的何爾禮,而是遠遠的一團霧,這團霧的本來是女真漢軍的軍陣,此時已經被不停發射出去的炮彈惹起的塵霧遮掩。


    也就是說不但是濟爾哈朗和代善,就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同樣不知道自己獲得了多大的戰果,但至少九十門寇非林火炮已經轟擊了大半個時辰,打出去上千發炮彈,以這個基數,女真人的幾十門紅夷大炮又毫無防備,要是還能剩一小半能繼續用那就是老天爺保佑了。


    方成意誌躊躇,誌得意滿,打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揮手讓李焦停止了炮擊,隻是短時間內打出去的將近兩千發炮彈還是讓方成一陣肉疼,一顆炮彈將近要四兩銀子,這還是因為將原料壓縮到了極致,又沒有限製住威力,也就是說僅僅是一個時辰的炮擊,以兩千發炮彈算,花出去的銀兩就有八千兩白銀,這要是多來幾次這種炮擊,耽羅府就算靠著走私海鹽賺上利潤,都未必夠花在炮彈上的錢。


    打仗就是比拚經濟,至少這個時候展現的是淋漓盡致,可也一下子把複州城裏庫存了四個月的炮彈打掉了四成,這些都是平日扣除訓練用的炮彈後擠牙膏擠出來的,剩下的如果還想對女真大軍造成威懾力,那就得每日節省著用了,不過今日本就是特例,一下子九十門火炮齊射,覆蓋麵廣又密集,這才一下子用掉了四成之多。


    一個時辰後,複州城牆上的火炮停了,空中散步的霧氣還沒完全消散,可女真漢軍的軍陣已經能大致看個分明。


    殘肢斷腿四處都是,不僅僅是人的四肢,還有的就是紅夷大炮的炮管被炸上了天又砸了下來,和原先的炮架離得有點遠了。


    總是,用方成的話來說,就是十八層地獄裏油鍋和千刀萬剮的綜合體,壓根看不到一個完整的女真漢軍!


    換句話說,濟爾哈朗打算用紅夷大炮攻破複州城的計劃破產了,而大金國所有不多的三十門紅夷大炮看樣子也一下子折損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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