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恩輕視了騎兵的衝擊力,或者說實際上這些反賊都是些鄉巴佬,雖然他們同樣有使用過騎兵,甚至是高迎祥的軍中也有一千人的騎兵,不過那根本和眼前的全身鐵甲的騎兵沒得比。


    雖然高迎恩猜測明軍出動的是鐵浮圖,那也是半對不對,鐵浮圖雖然也是重甲騎兵,但那隻是相對而言,和來自於西歐的板甲重騎根本毫無可比性,不過在高迎恩能知道的稀少的範圍內,也隻有鐵浮圖還比較符合眼前明軍的形象。


    黃龍部在這支明軍的‘鐵浮圖’的衝擊下迅速的被衝潰,緊接著就在高迎恩還沒回過神,黃龍部已經兵敗如山倒,包括那兩千五百人的披甲兵一樣擋不住明軍的步卒,至於像鬼怪更像人的明軍鐵甲騎兵,黃龍部更是輕易的就被撕裂了一個口子,自以為可以一用的地形也徹底失去了效用。


    這處坡地並不是什麽易守難攻之地,最多隻是利於安營紮寨而已,如今連營寨都沒紮成就被明軍攻上門來,這點地利本來就十分裏去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對付步卒還有點用,但對於衝擊力強大騎兵來說,也就一個衝刺就能衝上去,自然是形不成威脅。


    高迎恩眼看著局勢不利,若是再這般顫抖下去,恐怕別說黃龍部,就是自己麾下的兩萬人指不定也得全都得交代在這,戰死沙場倒也沒什麽,自打舉起義旗造朝廷的反,高迎恩就沒指望活著,不過怎麽著這也是兩萬人,若是全部潰敗了,自家大哥麾下隻剩四萬,到時候怕也是很難抵擋得住明軍的進攻,還不如保存些兵馬,跑也方便一些,多多善意。


    所以高迎恩剛打算讓麾下兩萬兵馬撤兵,這次不再是之前打算的邊打邊撤,若是還打著那種主意,明軍沒有騎兵還好的,有了騎兵可以衝陣,這樣看來,邊打邊退隻是徒然費力,挨了騎兵衝散再被步卒絞殺,反而大大不善。


    所以高迎恩打算壯士斷腕了,留下五千人斷後,反正黃龍部雖然已經被衝潰,不過卻因為大多數陷在明軍的步卒軍陣中,顯然一時半會也不會徹底被絞殺幹淨,再留下五千人斷後也足夠了,反正既然都打算壯士斷腕了,自然也沒到底一個不留。


    麾下自有部將自告奮勇,高迎恩虎目含淚,隻言爾父既為我與我兄之父母,而子女代養之,倒是情真意切,也是事實。


    這等的斷後之事,無疑是九死一生,但大家夥也都已經是反賊了,如若是平日裏當然是不想死,想得更多的是榮華富貴,衣錦還鄉,可現如今卻是絕地,正如高迎恩那般想的,若是高迎恩的兩萬人兵敗了,闖王高迎祥的兵力就肯定不足,到時候被明軍擊敗了,自己身死也就算了,還得連累家人老弱婦孺,還不如用這一身性命換來家裏人的平安,反正既然高迎恩這個闖王的親弟弟的都這麽說了,自然不會有假。


    那自請斷後的部將跪著磕了三個響頭,眼看著明軍就快衝了過來,高迎恩既將已經被明軍‘鐵浮圖’快被衝潰的幾千人全都劃給了這名部將,然後領著剩下的一萬三千人不到,開始掉頭就跑。


    這五千人再加上黃龍部的殘還剩三四千,近萬兵馬應該足夠拖上一陣子了,若是往常,即使一萬義軍打不過同等數量的明軍,但也是能纏鬥一番然後全身而退的,這次則是將這一萬兵丁全都拋棄了,難不成還抵擋不住那一時半會?


    隻是高迎恩的主意打得好,現實卻沒那麽美好,高迎恩忘了,從頭到尾,對麵的明軍就不是一支‘普通’的明軍,這支明軍的戰力也一樣不僅僅是強悍而已,雖然因為步卒數量太多,而騎兵不多,義軍可以用倍數的步卒進行纏鬥一時,不過也僅僅是在五百名板甲騎兵發動進攻後就被輕易衝散然後潰敗。


    騎兵最大的作用並不是拿來和步卒攻殺,而是追擊,即使是板甲騎兵也一樣,四條腿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兩條腿跑的,所以高迎恩壯士斷腕的行為並沒能發揮多大作用,留下來的五千步卒一樣是被一衝既潰,這次和黃龍部不同的是,高迎恩部一直是給黃龍壓陣的,前麵的戰局看的一清二楚,知道若是被衝潰了還不跑,明軍後麵的步卒趕到了,那時候就跑不了了,所以這些步卒做了一個很聰明的決定。


    調頭就跑!


    這樣一來,加上之前被打的回過神來的黃龍部剩下的殘兵三千餘人,兩邊七八千人就一起往回跑,於是悲劇的事發生了。


    高迎恩部迅速被這兩支被騎兵衝潰的潰兵衝進了本來還算齊整的軍陣,這造成的後果隻有一個,也是領兵的人最不願意碰到的,因為碰到這種事,隻會代表著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兵敗如山倒。


    炸營了!


    一直被彈壓的高迎恩部步卒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因為剛剛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被屠殺的同袍的凶手已經愈發靠近了他們,並且在此之前,他們的陣勢已經被潰兵給衝的七零八落。


    高迎恩的臉色發白,他知道此戰已經敗了,而且是敗得不能再敗了,兩部義軍近三萬人竟然就這眨眼之間就給呈上了敗局,回天乏力,一點戰勝的機會都不會有,雖然高迎恩萬分不甘心,但他也知道,這敗也是活該,如果早知道這支明軍竟然有著幾百人的‘鐵浮圖’,即使是帶上大哥高迎祥軍中的一千騎兵也是好的,雖然那樣可能還是兵敗。


    此時高迎恩突然想起李自成那廝來,本來是自家人,而且其名號還是闖將,嫡係的嫡係,要不然大哥也不會讓好不容易湊齊的五千騎兵交給李自成,隻是李自成這廝卻是表麵聽話,背後把五千騎兵不聲不響的給吞了,這次更是沒來會盟,若不然有了那五千騎兵,怎麽著也不會有今日之敗。


    “撤。”


    總之,高迎恩的腦子裏沒什麽好想的了,隻有這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撤回成縣城外,到時候是否勸大哥高迎祥退兵,還是去請各家援軍,那回頭再說,也好過此時把命落在這裏的好。


    不怕死不代表想去死,高迎恩此時這麽一個念頭,回去提醒大哥高迎祥,不管怎麽樣,也不能從演今日之敗了。


    於是高迎恩這次不再管束全軍,而是單獨領著自己的親兵營撤退,這支親兵營人數足有三千,原先那給黃龍的兩千披甲兵也在其中,原先共計五千人,而且還是其中的精銳,剩下的這三千人雖然也大多數是跟隨他高迎恩征戰多年的悍卒,但卻是大多數是無甲可披的兵丁,要麽也就皮甲和紙甲,對於明軍的‘鐵浮圖’來說根本沒有絲毫的防禦力,即使是對陣明軍中的身披棉甲的步卒,怕也是要吃上大虧,隻能憑著一股悍勇之氣來反敗為勝。


    不過,這時卻不是說這話的時候,眼下看來別說反敗為勝,就是兩萬人都丟在這都有可能,之前的兩千披甲兵已經丟了,不過若是有了三千悍卒的種子,這披甲兵總歸還能從建,甲盔可以從明軍暗裏搶,若是悍卒都死光了,那這仗也不用打了,光是一個孫傳庭就足夠滅上他高迎恩和高迎祥幾回了。


    與之之前相比,這才能叫壯士斷腕,之前雖然丟下了五千兵馬,但那是不得已而為之,那五千兵丁本來就被已經衝近的明軍的‘鐵浮圖’靠近,壓根就跑不掉,最多隻是多留下一些兵馬而已,這也就一兩千人,對於剩下的萬餘人來說隻是少數而已。


    不過現下是沒什麽區別了,因為明軍騎兵將義軍的軍陣輕而易舉的送的七零八落,原先的那五千人早就給衝散了,與黃龍殘部,和剩下的一萬三千人混成一塊,早分不清你我了!


    高迎恩現在隻能指望帶著三千老卒能走得掉,至於剩下的一萬餘人,全丟在這拿來斷後。


    好在這次高迎恩如願了,畢竟,義軍不管怎麽說都有三萬人之多,即使隻是現在的殘軍,那也有黃龍殘部剩下的三四千人,高迎恩部被衝亂的一萬五六千人,數目不少了,也一樣並不代表明軍已經斬殺了至少一萬人的義軍。


    敗斬殺的義軍兵卒隻多會有三千,剩下的都是逃散了的,總之不管怎麽說,幾萬人不會是一條心,眼看著這快要落敗了,自然就有人會趁機逃跑,這零零散散的,就逃掉了三四千,還有部分就更簡單了,眼看著打不過就要戰死,幹脆跪地投降,那也能還能剩下一條命來。


    反正這事也做利落了,義軍嘛,也不是第一次投降明軍了,隻是和往常不同的是,這次是戰陣之上的跪地求饒,過去是借機複起的計謀,隻是誰能說下次沒再反的機會?那還不一樣是計謀?


    但即使如此,剩下的還有一萬七八千的義軍裏,還是有不肯投降的,有些被擠在了一塊,有些被衝的七零八落,一萬七千多人,倒是大部分都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耽羅府的板甲騎兵在其中橫衝直撞,雖然反賊顯然並沒想到板甲騎兵用不了多久,不過拿來完全擊潰這支義軍是夠了,至於耽羅府的步卒,才是將流寇反賊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最大功臣,相比起騎兵數量太少,隻能衝過去衝潰,而不能造成太大的殺傷,畢竟這也隻有五百人而已,即使一路踐踏著過去的,也就能讓反賊死傷個一、兩千人就頂天了,而耽羅府的步卒卻快速補上了板甲重騎衝過去的空擋,然後逐漸將被分割開來的反賊包圍絞殺。


    周而複始,順利得很,至少視線之內,能夠保持完整建製的,也就隻剩下高迎恩身邊的三千親衛營了,而且,剩下也就是個時間問題,如果高迎恩還企圖頑抗的話。


    當然,高迎恩一點都不打算頑抗,甚至他在發現自己的大部人馬都被衝的七零八落,根本撤不出來就選擇不管不顧的逃跑了,並且也因為這次麾下隻剩下三千人,而且這三千人都是老卒,跟了他高迎恩十年之久的也不在少數,不是些新近拉來的壯丁,也是揮如臂膀,走的極快。


    所以,一直用關注著戰況的方成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將領顯然是一個通曉兵事的人,不管是之前用精銳披甲兵出動,還是之後果斷的壯士斷腕,即使是現在還能保持鬆散的流寇軍隊大致保持不亂,這已經是十分難得,因為隻有方成自己知道,板甲重騎的衝擊力到底有多恐怖,即使如女真韃子這等戰力也撐不住的衝陣,和明軍打仗從來都是靠人數獲勝的義軍自然就不值一提。


    流賊大軍中的高字大旗一度讓方成懷疑是高迎祥親自來了,雖然比不上後世的第一農民造反派李自成來的那麽出名,但至少高迎祥此時還是闖王,也是陝地流賊的盟主。


    去年的滎陽大會鬧得沸沸揚揚,朝廷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方成自然沒到底不知道。


    不過在一開始抓到黃龍殘部的士卒聞訊後,自然就知曉對麵的不是高迎祥這個闖王了,而是高迎祥的弟弟,高迎恩。


    這個人方成還是有點印象的,不過此人倒不是因為他有多出名,而是因為李自成,高迎祥在兵敗死在孫傳庭手上後,高迎恩不但沒靠著高迎祥的威名頂替盟主之位,反而將闖王打殘部全都帶著投奔了李自成,認他為主,不但讓李自成擴充了實力,吞並了闖王殘部,而且還一樣頂替了闖王的名號,這才有了之後的闖王李自成。


    所以在想到這裏,方成就不打算對高迎恩趕盡殺絕了,反正人也殺夠了,他又不是殺人狂,這朝廷的調令,本來就是做到就好,還有用得著明庭的地方,這才聽了崇禎的調令歸南京兵部調遣,客兵而已,想回去,鬧餉就行。


    頂多圖的是個名正言順,如今不但擊潰了流寇反賊,一會再去解了成縣之圍,今次到大明的目的也就達成了一大半了。


    這若是殺了高迎恩,指不定李自成就無法收攏闖王的殘餘勢力,那到時候可就是幫了明庭一個大忙了,方成還沒那麽好心,雖然目前雙方和睦,他方成也是大明的臣子,不過這個朱家天下本來就不該存在了,早該丟棄的東西,用不著死命保著。


    所以在高迎恩領著三千餘人撤兵之後,方成隻是又讓板甲重騎衝了一陣,然後就讓他們退了回來,若是再行衝陣,馬匹和騎兵都撐不住,板甲的重量實在太重了,即使是這等按照東方人提醒重新打製,也一樣有著巨大的局限性,那就是用不了多久馬上的騎兵就會脫力,遠遠比不上西歐重騎兵能夠穿著在馬上互相砍殺上一天。


    所以高迎恩很安全的撤離了,甚至沿途沒有被任何明軍追趕,在剛剛脫險,高迎恩連忙派人去給高迎祥加急報信,不管怎麽說,自己這邊離著大哥高迎祥那裏隻有不到一天的路程,若是明軍在絞清了自己留下的兵卒後星夜出發,恐怕還沒等他到了高迎祥的大營中,明軍就已經殺到了,更別提這支明軍還有隻能在野史傳記裏看到的韃子的‘鐵浮圖’,難不成這支明軍壓根不是明軍,而是關外的韃子不成?


    這別說高迎恩自己不信,換誰都一樣不信,關外的韃子打進關倒是可能,但打到陝地來那就不可能了,陝地那麽窮,韃子怎麽可能不去京城而跑來陝地?而且,這支明軍雖然穿著和其他明軍迥然相異,但那軍中帥旗明顯就是打的大明東江鎮總兵,怎麽可能是韃子?


    隻是在推翻之前的推論之後,高迎恩反而更心中擔心了,若是韃子那還好的,至少韃子不會對他們這些義軍趕盡殺絕,而若是明軍,那可就不好說了,明軍可不會對義軍手軟。


    高迎恩一路領著三千敗兵加鞭快馬,而此時高迎祥的大營之中,高迎祥也正在大發雷霆。


    白日自高迎恩領兵前往去堵住那支來援明軍的前路後,高迎祥就下令麾下各部對成縣城急攻不止,隻想覆手間攻下,這樣一來即使明軍來了,到時候雙方一邊勢力如虹,一邊卻是剛剛被攻破了成縣城,這勝負就有定論了。


    哪想到結果不但是一日的強攻沒把成縣給攻下來,反而是近半的臨時打造的雲梯被守城明軍的熱油燒毀了大半,兵卒死傷更是不計其數,損失慘重。


    “報……”大帳外響起士卒的口令。


    高迎恩鐵青著臉道:“說。”


    傳令兵一臉喜色,對著高迎恩道:“闖王,羅汝才領著本部來援了。”


    “此話當真?”高迎恩眉毛一挑,麵露喜色的道。


    這曹操,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來卻是真好,怪不得這廝人緣好,原來就是會做這等左右逢源的好人,本以為前幾日說來不了,沒想到這還是又領軍來了。


    “自是當真,不但如此,尚有革左五營,老回回部、革裏眼部、賀錦部、劉希堯部、藺養成部五部,闖將李自成部、各領兵馬數萬前來會盟。”


    高迎恩這下是徹底撥雲開霧,早日間成縣率攻不下就猶如過眼浮雲,再複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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