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書很快擺在了桌子上。


    盧葆業剛提起筆,想要在悔婚書上簽押,卻被楊天鴻出聲喝止:“先等等!”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與震懾力:“盧老太爺三番五次編造借口為難本將。區區一紙婚書,盧府就要我楊家賠償八百萬兩銀子。嗬嗬!如此貴重的彩禮,即便是富比王侯,也不過如此。按照我大楚之俗,民間最高規格的彩禮,最多不得超過三百六十抬。否則,便是逾製。本將倒是想要問問盧家老太爺:究竟是什麽樣的彩禮,才能當得起如此重要?足足八百萬兩銀子,相當於一座銀山。區區三百六十抬,能裝得下嗎?”


    盧葆業抬起頭,正好看見父親望向自己的目光。父子倆臉上神情不約而同先是驚訝,繼而變得憤怒。


    “楊公子,你要言而無信嗎?”


    怒火籠罩著盧葆業,說話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你楊府拒絕與我盧家聯姻,所以才賠償八百萬兩紋銀。這一切都是之前說好,白紙黑字一筆一劃寫了下來。難道,你要反悔不成?”


    楊天鴻搖搖頭,看著盧家父子的眼睛,如同在看待一對白癡:“我可不像你們那麽不要臉。價值一百萬兩銀子的荒獸,口口聲聲說是值得七、八萬兩。說不定,盧家祖上就是依靠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這才積攢了大筆金銀。說好聽了,是商業計謀。說得不好聽,就是******坑蒙拐騙,卑鄙無恥。”


    盧葆業被氣得渾身上下直打哆嗦。他用凶狠逼人的目光注視著楊天鴻。後者卻毫不在意,隻是掄起手中的刀,在腳下有一下沒一下的來回撥拉著。身後,孟奇和幾名護衛已經圍攏過來,分別站在僅剩的一頭避水金睛獸和三匹玄天駿旁邊。鋼刀直接架在了這些可憐荒獸的脖頸上。


    楊天鴻淡淡地笑著:“別用那種凶巴巴的眼神看著我。還沒有交割,這些荒獸還是我的。它們的生死與否,由我來決定。”


    盧葆業額頭兩邊青筋暴起,忍不住咆哮道:“你……你簡直欺人太甚!”


    盧經上前幾步,用力按住盧葆業的右手,眼眸深處同樣充滿了怒意。隻是沒有在臉上變現出來。他壓抑著怒氣,認真地問:“楊公子,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楊天鴻直截了當地說:“前車之鑒,後世之師。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不相信你,不相信所有盧家的人。誰知道你們手裏那份婚書是真是假?誰知道你們現在簽下的交割協議有沒有什麽坑人的陷阱?”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在場每個人都能聽見。事不關己,楊凱也李聖傑等人也樂得圍觀。荒獸留在楊天鴻手裏,或者從盧家那邊購買,都一樣。


    盧經滿是皺紋的老臉抽了抽,他聽懂了楊天鴻話裏的意思。隻不過,對方的質疑讓盧經覺得很是難堪。無論從商還是為人處事,都在於“誠信”兩個字。盧家遭此疑問,傳揚出去。對家族聲譽和以後的經營,都會帶來諸多麻煩。


    然而,盧經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自己的確是存了想要毀約的心思。也自始至終沒有過想要交還婚書的想法。財富和丹藥,盧經都不願意放棄。在他看來,楊天鴻不過是嘴上沒毛的年輕小子,在自己麵前根本連對手的資格也沒有。可是誰能想到,楊天鴻竟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脅迫威逼玩得如此純熟。他手裏握著刀。腳下踩著荒獸。偏偏自己還收取了包括戶部尚書和太子在內諸多貴人購買荒獸的大量定金……一時間,盧經甚至覺得。這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自己卻無從察覺。


    一個多時辰後。順天府和京城幾家有名牙行的代理人都被請到了盧府。一式三份的契約交割書也很快擬好,白紙黑字逐條寫得清清楚楚:楊天鴻以一頭避水金睛獸和三匹玄天駿的代價,抵償所欠盧家的八百萬兩銀子。就此,楊、盧兩家的婚約一筆勾銷,雙方再也牽扯。


    契約上蓋了大紅官印,多達二十餘位證明人在文書上簽字畫押。對於楊天鴻執意要求順天府派人公證的要求,李聖傑和楊凱等人雖然覺得很不耐煩,卻也無可奈何。仔細想想也對,若不是盧家三番五次為難在先,整個過程裏充滿了欺詐瞞騙,楊天鴻也不會怒火衝天,用這種謹慎小心的態度加以麵對。若是換了自己,恐怕還要比這做的更加決絕。


    簽字畫押的公正過程很是緩慢。盧經派出了重金挖來的兩名禦獸師,仔細檢查楊天鴻交付的荒獸,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帶著滿麵慍怒,拿起了筆。


    驗看過文書,楊天鴻在盧府多呆一秒鍾的興趣也沒有。他冷冷環視了一圈在場諸人,仿佛要把那一張張麵孔牢牢記在心中。片刻,轉過身,帶著孟奇和諸多手下,穿過一片狼藉的盧府前廳,朝著大門方向走去。


    他身上釋放出來的氣場壓力太大了。直到背影完全消失,沉積的盧府才再次變得熱鬧起來。


    “老盧,咱們事先就說好了的,無論如何也要賣給我兩匹玄天駿。”


    “那頭避水金睛獸必須歸我。之前就跟你下了兩頭的訂單,咱們之間做了那麽多年的生意,楊家小子囂張跋扈我全都看在眼裏。我不為難你,但剩下這頭避水金睛獸你必須賣給我。”


    “喂!你們搶什麽搶?做生意怎麽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明明是我先跟老盧談好了價錢,你們才跟著過來。現在怎麽一個個都跑到前麵去了?老盧,我可不管你跟他們之間那些破事,反正定金你已經收了,這三匹玄天駿我現在就牽走,晚些時候你再派人到我那裏收銀子。”


    胖子老金臉上滿是急色。大廳裏亂哄哄鬧做一團。他在人堆外麵也擠不進去。幹脆心一橫,嘴裏大聲喊叫著,直接跑到盧家禦獸師麵前,幾把搶過玄天駿的韁繩,牽著三匹荒獸就要往外走。


    做生意和做人一樣。老老實實按部就班等同於“蠢貨”兩個字。現在這種鬧哄哄的場麵,也許還要持續很久。荒獸可不是蜀錦湖綢之類的貨物。後者雖然昂貴,卻可以源源不斷的產出。前者就跟買彩票中大獎差不多,能夠遇到就是運氣。無論撒潑耍賴還是什麽別的手段,總之先把東西搶到手再說。


    盧家父子被一大幫人圍在裏麵,爭吵和咒罵的聲音連綿不絕。人頭攢動的擁擠環境使他們喘不過氣來,幾乎窒息。盧經眼看著胖子老金投機取巧搶奪荒獸,心裏雖然焦急,卻被其他毫無察覺的人死死按在椅子上反複爭論。好幾次,都是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就立刻被幾雙從不同方向伸過來的手按住肩膀,重新推攮著坐了下去。


    “等等,先等等!”


    “都給我住口,別叫了。”


    “你們,你們……那些玄天駿都被別人搶走了,你們難道不要了嗎?”


    盧葆業拚命提高音量喊叫著,卻被其他人更高的聲音壓了下去。老金雖然身體肥胖,動作卻很是敏捷。禦獸師本來就不是盧家的仆傭。隻是高價從外麵請回來的臨時幫工。他們很清楚,眼前這些客商貴人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其中一些的來頭和權勢遠遠超過盧家,隨便伸出一根小手指頭。就能把自己活活摁死。因此,老金強行搶過玄天駿韁繩的時候,禦獸師根本沒有勸阻或者反抗,老老實實遞了過去,就束手站在一邊陷入沉默。


    盧經被兩雙手牢牢按在椅子上,絲毫不能動彈。透過混亂人群之間的縫隙。在那些四濺橫飛的唾沫星子當中,盧經看到了滿麵奸詐得意的老金。他動作很快。已經牽著玄天駿穿過了大半個花園,正朝著大門方向快步走去。


    老金是個聰明人。他和盧家父子一樣清楚。剩下來的這些玄天駿和避水金睛獸,已經不再是楊天鴻最初帶進盧府時候的價格。不誇張地說,若是那時的單匹玄天駿價格為一百萬兩銀子,那麽現在它們的單匹價格已經突破了三百萬,甚至更多。


    無論玄天駿還是避水金睛獸,都是極其神妙的靈獸。它們的智慧程度遠遠高於普通荒獸,這就造成了捕捉上的困難。放眼天下各國,市場上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這兩種荒獸。盧經之前開出的一百萬兩銀子價錢,完全是看在照顧諸位生意夥伴和達官貴人的份上。現在,荒獸已經被楊天鴻殺得所剩無幾,活下來的這些,價格自然也就一路攀升,達到了令人極其恐怖的數字。


    老金很清楚盧經做生意的手段。若是自己不趁著混亂先下手為強,盧府裏這些相互爭搶的混蛋肯定會在現場搞出一個拍賣會,然後價高者得。說不定,到了最後,單匹玄天駿的價格連三百萬兩銀子也拿不下來。可若是自己趁亂將其帶走,意義就完全不同。反正貨物控製在自己手裏,就算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銀錢,想來也不會太多。


    抱著這樣的想法,老金賊兮兮地笑著,拖著三匹玄天駿,腳下加快了速度。


    盧經又急又怒,拚命在椅子上轉過頭,口中連聲狂呼:“站住!你給我站住!”


    話音未落,胖子老金隻看見眼前閃過一片銀色亮光,隨即右手上傳來一陣如同電擊般的僵硬。定睛看時,隻見自己的右手已經從肘部被活活砍斷,掉在地上,手臂斷口噴灑出大量鮮血。


    下意識的用左手牢牢捂住右邊傷口,老金心裏頓時充滿了恐懼,帶著痛苦和憤怒連連後退,身體被一根高大的柱子擋住,勉強維持著平衡,這才極其慘痛地尖叫起來。


    “手!我的手啊!”


    皮膚白膩的楊凱站在麵前,手中握著一把滴血的長劍,寒光四射的劍尖斜指著地麵。他一腳踢開地麵上老金的斷手,精心描畫過的眉毛倒豎著,鮮豔紅唇裏咬牙切齒,吐出一串串無比陰冷的字句。


    “都給我閉嘴!這些玄天駿是太子殿下看中的貨物。誰若是再敢動手。我便立刻在他身上開幾個窟窿。”


    非常血腥,極其殘忍,毫不講理的做法,頓時把爭吵的人群震懾住。他們紛紛從盧家父子麵前退開,用極其不善的目光打量著楊凱。


    區區一個煉氣修士。倒也不被他們放在眼裏。然而此事牽涉到太子,就有些麻煩。沉默了片刻,一些腦子靈活的人,已經在暗地裏咒罵著盧家父子,對其產生了怨恨。


    要不是盧經老頭挖空心思想要壓價,楊天鴻也不會驟然暴起砍殺了如此之多的荒獸。這原本的確是商場上的常用手段。可你也要看看對手才能使用。楊天鴻明擺著不缺錢,也從未要跟你講什麽道理。老盧這個家夥壓價實在太狠了,一百萬兩銀子的荒獸,硬是被他說成隻值得七、八萬兩銀子。換了任何人,都會覺得無法接受。


    戶部尚書李聖傑搖晃著身子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盧經。側過身子,指著栓在不遠處的避水金睛獸,淡淡地說:“老盧,你我之間認識的時間也不斷短了。你知道我對避水金睛獸是誌在必得。本官一向喜歡跟守規矩的人打交道,既然是做生意,就要講個先來後到。太子也好,其他人也罷,總之這頭避水金睛獸本官要定了。”


    盧經大口喘著粗氣。過了好一陣子才調勻呼吸。他一邊招呼著仆人給受傷的老金包紮,一邊用陰晴不定的目光在楊凱和李聖傑身上不斷來回掃視。


    事情已經不是最初想象的狀態。區區四頭荒獸,根本不夠分。


    但是不管怎麽樣。太子的粗腿一定要牢牢抱住,李聖傑此人也萬萬不能得罪。可是,圍住自己的這些人當中,還有景寧王和靜安公主的親隨。他們的來頭同樣不小,一樣是得罪不起。


    盧經發現自己似乎是落入了某個陷阱。楊天鴻交給自己的這些荒獸,似乎並非是帶來大筆銀錢。而是把盧家帶入了極其尷尬,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危險的處境。


    “諸位都看到了。荒獸隻剩下這些。楊家小子實在可恨,若不是他殺心太重。在座的諸位多多少少都會有所收益。老朽能力有限,無法與楊小將軍相提並論。”


    盧經非常狡猾的偷換概念,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東西就這麽多,人人都想要。既然如此,隻好按照咱們商行的老規矩,競價拍賣。當然,李尚書剛才的話也不無道理。任何事情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就算是拍賣,這首先喊價的資格,也必須歸於太子殿下和李尚書。”


    楊凱心裏驟然升起極其不妙的感覺。他眉頭微皺,雙眼死死盯住盧經,冷冷地問:“盧家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盧經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歉意和狡詐,他拱了拱手,說:“真是抱歉,太子殿下之前的價格實在太低了。楊公子接連砍殺了九頭玄天駿,剩下來的這三匹,已經不是五十萬兩銀子可以買到。楊先生,你也看到了,人人都想得到玄天駿,就算不計較你剛才砍斷老金手腕的事情,之前的價格,仍然要增加一些。”


    楊凱臉上浮起一片冷漠:“你要增加多少?”


    盧經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每匹玄天駿增加一百萬兩銀子。也就是一百五十萬兩的底價。之前也說了,太子殿下最早與我盧家交涉,這拍賣的首次競價權,仍然還是屬於太子殿下。”


    楊凱心裏頓時變得一片冰涼。


    這是什麽概念?原本隻需要花費兩百五十萬兩就能買到五匹玄天駿。現在,這些錢最多隻能買到兩匹,甚至有可能連一匹也不夠。


    錢多錢少倒是無所謂。關鍵在於,太子會怎麽看?


    自己花費心思才從太子那裏得到這個差事。本以為能夠辦得漂漂亮亮,得到太子誇獎和青睞,重新得到恩寵。誰能想到,盧府裏居然上演了一場屠獸劇目。所謂珍惜動物就是這樣產生的。它們原本數量眾多,很是廉價,隻是因為數量越殺越少,也就變得珍貴起來。最簡單的例子,若是全天下的豬一夜之間都被盡數宰殺,那麽山林之間的野豬身價也就驟然提升。說不定,野豬皮還會變得比虎皮還要值錢。


    楊凱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盧家主,你在開玩笑嗎?”


    盧經杵著拐杖,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老朽從不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楊先生,你也看到了,景寧王爺和靜安公主殿下也派人過來,這些荒獸人人想要。若是太子殿下不願意參加拍賣,老朽也隻能說聲“抱歉”。至於那五十萬兩銀子的定金,老朽這就命人送上來,還給先生,也好回複太子殿下。”


    楊凱呆了近半分鍾,忽然爆發出一陣極其張狂的大笑:“都說商人逐利,我算是親眼見識到了。此事我也做不得主。也罷,就此回去,把盧家主的這些話原原本本回複殿下。還望盧家主和在場諸位不要健忘。此事,必須有個說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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