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葆業臉上全是震驚:“父親,這,這也太快了吧?我們若是走了,其他人怎麽辦?”


    其他人,指的是其餘的盧家親族。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多達百餘口的盧姓族人。


    盧經露出一絲苦笑:“到了這種時候,還能顧得上誰?宅院商號想要在短時間出手,的確很困難。否則為父也沒必要搞什麽拍賣。我算過,這些固定資產林林總總應該值得六百多萬兩銀子。若是拍賣荒獸的價錢高一些,收到的銀票至少也有上千萬兩。隻要有錢,我盧家東山再起不過是時間問題。你的身子還算健壯,其他家族成員也有幾個早早就去了秦國。隻要有人,能生養,日後的數量,還會很多。”


    盧葆業徹底呆住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父親居然打的是這種主意。然而仔細想想,也不覺得奇怪。畢竟,繼續留在楚國京城,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若是帶著大筆銀子趁亂離開,家族仍然能夠延續,也可以繼續豐衣足食。


    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盧葆業捫心自問無法看到那麽長遠。在這件事情上,還是父親操作得比較穩當。


    沉默了近半分鍾,盧經歎了口氣,重新拿起筷子,點了點麵前那盤已經涼了的炒青菜:“先吃飯吧!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做事情。這幾天,你要多辛苦些。另外,告訴鴻誌不要隨便外出。老黑和老金那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他們隨時……”


    剛剛說到這裏,一個盧家親隨跌跌撞撞跑進了飯廳,一頭跪倒在盧經麵前。他左手指著外麵。臉上全是恐懼的神情,口中牙齒“格格格格”撞得直響,仿佛是看見了鬼。


    “老爺!老爺!您,您快去看看吧!大事不好了!”


    盧經已經穩定的心髒再次劇烈狂跳起來。他額頭兩邊暴起一根根青色血管,強行壓製著想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的衝動。故作鎮靜地問:“不要慌!有什麽事情好好說,到底怎麽了?”


    跪在麵前的盧家親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道:“老爺,完了!那些荒獸……那些荒獸全都死了,都死了啊!”


    ……


    楊凱跪在太子麵前,瑟瑟發抖。


    太子曆來都喜歡穿輕便細滑的綢緞。很輕,也很方便。尤其是天熱的時候。在府中叫上幾個侍女,一堆人簇擁著調笑玩鬧,隻能看見白嫩嫩的胳膊大腿,很難分清楚誰是誰。


    一個穿著暴露的侍女把葡萄塞進太子口中,另外一個不甘示弱。用紅豔豔的嘴唇含著一塊蜜瓜,從側麵方向送了過去。旁邊,一個心存戲弄的侍女端起酒壺,從上麵把酒水傾倒下來,把兩個互不相讓的女人身上潑得一片潮濕,身形顯露,引起一片驚慌尖叫,然後變成了很多人的哄堂大笑。


    太子麵前的案幾上。擺著一頭剛剛烤好的全羊。黃生生的羊肉看上去很是舒服,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他臉上一直帶著微笑。手裏握著一把刀子,從羊腿上片下肉來,蘸著鮮紅的辣椒末,一口羊肉一口酒,旁邊還有美女簇擁,好不快活。


    “這麽說。那些荒獸的確是楊天鴻賠給盧家的彩禮錢?”


    “他之所以跑到黑森山去捕捉荒獸,隻是為了取消與盧家之間的婚約?”


    “除了你。戶部老李頭、景寧王叔,還有靜安姑母他們。都派了人過去。結果楊天鴻誰的麵子也不給,直接動手砍殺了那些荒獸?是這樣嗎?”


    太子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雖然帶著笑,聲音卻充滿了冰寒和冷酷。楊凱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他很熟悉太子的秉性,越是談笑風生,就越說明內心憤怒達到了隨時可能爆發的極點。尤其是現在,太子若是發作起來,根本不會顧忌身邊的人。偷眼望去,左右兩邊的幔帳背後,隱隱閃現出十幾個身材魁梧,頂盔貫甲的貼身護衛。


    這些問題的答案全部相同,都是一個“是”字。


    楊凱頭上冷汗淋漓,他很想說點兒什麽別的改換一下緊張氣氛。然而,問話的主動權在於太子,所有問題楊凱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點。他知道,這些事情早在幾個月前就有人向太子作過報備。太子的記性一向很不錯,也不可能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遺漏什麽。


    鼓樂和絲竹聲悠揚悅耳,幔帳外麵的歌女翩翩起舞。身穿大紅腰帶的庖廚領著幾個人,快步從玉階下麵跑了上來。他們端著一個很大的火盆,幾個人迅速把太子麵前的食案移開,換成了桌麵中間設有圓形空洞的特殊案幾。火盆的木炭燃燒正旺,一口淺淺的銅鍋也架在了上麵。裏麵煮著切得整整齊齊的羊肉,側麵鍋子裏煮著一條鯉魚。魚很大,腦袋差不多占據了半個鍋麵,大張著嘴,隻是眼睛已經煮白,沾染了嫩黃色的油脂,還有鮮紅的辣椒末。


    太子似乎很喜歡半躺在身邊服侍的那位年輕女子。他一直笑著,左手摟住女子的肩膀,把她的頭部按壓在自己的腿上,手指在女子長而柔順的發絲之間輕輕摩挲。乍看上去,就像是在撫摸著一條長毛狗。


    拿起包銀的象牙筷子,在火鍋裏飛快蘸了一條湯汁,再把筷子塞進嘴裏慢慢品嚐其中滋味。片刻,太子放下筷子,對彎腰侍候在一旁的庖廚吩咐道:“鹽稍微有點兒淡了。再加一些。”


    回過頭,太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渾身上下已經汗濕的楊凱身上:“你跟從本宮的時間不算短了,應該知道本宮這裏的規矩。”


    楊凱覺得很是恐懼,額頭緊貼著地麵,連聲哀求:“殿下,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太子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聲音,自顧道:“楊家和盧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本宮沒有任何興趣。本宮需要五匹玄天駿,你說那些荒獸屬於盧家,本宮也就派你前往盧家交涉。本宮曆來沒有欺行霸市的習慣,既然是買賣,談好了價錢就應該把貨物帶回來。盧家的問題。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現在你卻跑回來告訴我,交了訂金,卻沒能拿到貨物。嗬嗬……楊道長,你們昊天門的人是不是一個個修煉把腦子都給修傻了?連這種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楊凱心中陡然升起難以言喻的強烈恐懼。


    太子居然叫我“楊道長”。


    這,這是很多年前,自己剛剛下山。跟隨師傅來到太子宮中的時候,太子對自己客套式的稱呼。


    這意味著什麽?


    自己徹底失寵?


    還是太子對自己另有打算?


    也許,自己應該返回山門,不應該繼續留戀人間這個花花世界。


    正想著,幔帳背後忽然走出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近侍。楊凱認得那個人。他和自己一樣,也是來自昊天門的修士。隻不過,修為遠遠超過自己,已經是築基第一層。


    近侍先是朝著太子彎腰施了一禮,然後轉過身,朝著楊凱大步走來。他掄起拳頭,不由分說就朝著楊凱麵門上狠狠猛砸。楊凱聽見自己的下頜骨碎了,整個人直接被強大的力量掀起好幾米高。朝著後麵方向遠遠拋飛出去。空中回蕩著他的慘叫聲,然後就像一個破布口袋,重重摔在了玉階下麵的地板上。


    太子對此毫無動靜。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來回掙紮喊叫的楊凱。淡淡地說:“我這裏不養廢物。本宮一直顧念著以往的情分,原本想著,你在宮中再曆練幾年,或者返回山門繼續修煉,都是不錯的選擇。但你偏偏想要著要多承擔一些事務,本宮也就信了。楊道長。本宮這裏可不是施善堂,做錯了事情必須接受懲罰。本宮覺得。差不多應該跟你算算賬了。上次你搞砸了本宮藏在落屏山中的數千兵馬,現在又沒能把本宮需要的玄天駿帶回來。聖人有雲:世間之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即便是家資巨萬,也經不起你這種敗家子三番五次的折騰。”


    那一拳力量巨大,楊凱的整個下頜徹底碎裂。他的眼睛已經開始有些失神,他的臉色灰白,艱難地抬起頭,斷斷續續地哀求:“殿、殿下……饒命……饒……命……”


    太子把目光從奄奄一息的楊凱身上收回來,低頭注視著躺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名侍女。突然,太子笑吟吟的眼眸深處釋放出冰冷和殘忍,沒有任何預兆,他左手猛然發力,狠狠抓住侍女的頭發,將其整個人拎起來。那種來自頭皮表層的劇烈撕扯疼痛,絕對不是女子能夠承受。她雙眼陡然睜大,雙手下意識捂住頭部,嘴裏發出痛苦恐懼的連聲尖叫。


    “殿下!放開我,求求您放了我!”


    太子把侍女重重橫放在桌麵上,他左手按住侍女的頭,右手抓起擺在旁邊的割肉小刀,冰涼鋒利的刀鋒在侍女白嫩的脖頸上慢慢來回,可以感受到因為緊張凸起血管裏滾動著血水,還有那一絲絲急劇繃緊的肌肉。


    “你叫綠珠。這名字還是本宮為你取的。你也算是本宮身邊的老人了,應該知道本宮的規矩。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暗地裏與本宮的近侍來往。本宮知道呆在這裏很是枯燥,但你的做法已經越了線,而且很多。”


    說著,麵色陰沉的太子捏了個響指,一群如狼似虎的護衛從大廳外麵走了進來。他們手中拎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他渾身上下都是血跡鞭痕,兩邊肩膀被鋼鑽打穿,各自栓著一條粗大的金屬鏈子。這樣的做法,使他徹底失去了上肢行動能力。兩隻腳勉強能夠走動,雙手卻隻能塌落在身前。


    太子用力扳起綠珠的腦袋,使她能夠看待大廳下麵的男子。陰測測地說:“還記得這個人嗎?他原本是本宮身邊的近侍。現在,本宮命人穿了他的琵琶骨,廢了他的武功。當然,本宮一向喜歡給別人機會。你也不例外。看在你照料本宮多年的份上,你現在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說吧!你想要跟著這個男人?還是想要繼續留在本宮身邊?”


    台階下被拷打得遍體鱗傷的男人眼巴巴望著綠珠,眼睛裏充滿了希冀。


    二十五歲,正是男人各種指標達到巔峰的時候。他永遠忘不了那個盛夏之夜。自己光著上身在井邊打水衝涼,綠珠卻從旁邊走廊裏跑了過來。她穿的衣服很少,也很薄。平心而論,綠珠長得不錯,隻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太子身邊的侍女。從未有過非分之想。這女人似乎是想要過來幫忙,雙手抓住水桶,卻怎麽也拎不起來。她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都可能一不小心摔到井裏。男人連忙伸手接過水桶,卻發現綠珠同時失去平衡,順著方向倒入自己懷中。


    那個夜晚。過的稀裏糊塗。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更主動,總之男人隻記得綠珠身體很軟,皮膚很滑。她一直用手捂著嘴,直到狂風暴雨徹底平息,自己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直喘粗氣,她卻像蛇一樣爬到自己身上,腦袋緊貼著自己胸脯,用柔軟動聽的聲音,勾畫出了無比美好的畫麵。


    她說,很久以前就喜歡上自己。


    她說,要為自己生幾個孩子。


    她說,自己要好好努力為太子做事。她也會尋找合適的機會,向太子請求嫁給自己。


    這種事情並非沒有。對待下麵有功的人員,太子的賞賜方法很多。其中就有侍女配給近侍的先例。


    男人一直渴望著能有那麽一天。


    綠珠是愛我的。太子既然這樣問,綠珠一定會選擇留在自己身邊。說不定,太子會心生憐憫,放過自己和綠珠。


    男人無比渴望地望著綠珠,幾乎忘記了身上痛徹骨髓的重傷。


    綠珠不顧一切喊叫起來:“殿下,我錯了!我錯了!都是他。都是他強行侮辱我。我一直在反抗,一直喊叫著我是殿下您的女人。可他就是不肯放手。殿下我錯了。綠珠任由殿下責罰。隻求殿下不要把綠珠趕出去,綠珠願意永永遠遠留在太子身邊。隻求殿下您給奴婢這個機會。”


    男人感覺一記悶錘從天而降。重重砸上了自己的腦袋。眼前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楚,難以言喻的強烈抽搐使身體失去了控製,一大口濃血順著喉管翻湧上來,剛剛從嘴裏噴吐而出,眼睛了變成了一片血紅。


    男子拖拽著鐵鏈,發出“嘩嘩”的聲響。他怒聲咆哮:“賤人!賤人!你當初不是這樣說的。你說過,若是我與你歡好,你一定會求得太子殿下恩典,讓你我成親。為何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改口?賤人!我必殺你!絕對不會放過你。”


    是啊!若是沒有綠珠這件事情,自己仍然還是太子身邊的近侍,前途不可限量。


    現在,一切都完了。


    太子笑吟吟地扳過綠珠的臉,使她能夠看到自己,壓住綠珠頭部的左手卻絲毫不肯放鬆力氣。他注視著滿麵恐懼的女人,右手刀子再次擺上了她的脖頸,言語無比認真,聲音異常嚴肅:“你確定,要留在本宮身邊是嗎?”


    綠珠不斷地點著頭,漂亮的臉蛋變得一片灰白,嘴唇顫抖著連話也說不清楚:“是……是的……”


    太子低下身子,湊近綠珠的耳朵,聲音變的尤其古怪:“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是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不能反悔哦!”


    綠珠顫抖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她不知道太子為什麽要這樣問,隻是憑著本能點點了頭。


    自己的確對那個男人動了心。但也僅僅隻是動心而已。


    東宮太大,也太冷清。除了太子,周圍的男人從來不會用正眼看待自己。黃門內侍當然不會這樣,可他們空有男人麵孔,卻永遠失去了男人應有的器官。我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我也需要安慰,需要依靠。我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暗地裏與看中的男人歡好,以後名正言順的求得太子恩典出宮,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不知道究竟是誰告得密。總之,男人被抓住,而且受了很重的傷。鎖住琵琶骨等同於殘廢。綠珠之所以找上這個男人,就是看中他身強體壯,有良好的武功底子。現在,他變成了一個廢物。繼續跟著他,難道要老娘端湯送藥,撒尿拉屎侍候他一輩子?


    隻要不是傻瓜,都會選擇繼續留在太子身邊。


    看到綠珠眼睛裏毫不猶豫的堅定,太子不禁放聲大笑:“好!好!好!這才是我的侍女綠珠。你們都聽到了,本宮讓綠珠做主,她自己選擇留下來。這可不是本宮故意威逼,而是她自己說的。”


    刹那間,綠珠感覺四麵八方有無數鄙夷輕蔑的目光匯聚過來。宮中的樂聲也驟然停了,除了台階下麵被捆綁的男人聲嘶力竭不住地叫罵,就隻有被打翻在一旁的楊凱粗重呼吸。


    當然,還有火鍋裏已經沸騰的湯水,發出“咕嘟嘟”的聲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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