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每一處都是這樣。


    流民們的價值被壓榨一空後,就會絕望的死去,絕望的散去。散去之後也是死在路上。在這樣的情況下,危機就會解除。縱觀天下,各國各地都是這樣,對於如何賑濟災民,官府也沒有一個合適的方案。當然,也有些偶然的情況,那就是流民勢力膨脹到極其龐大的程度,城池會被打破,災難還會繼續延續一段時間。


    今年的情況,與曆次災年有些不同。


    一隊從南邊過來的官兵,出現在了方平縣城下麵。


    這些人式樣齊整,隊伍排列得整整齊齊。手中長矛森然無比,光是站在那裏就讓人感覺到一種壓迫,仿佛喘不過氣來,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馬隊在災民周圍奔跑縱橫,那些騎兵一看就是訓練了很久,騎術精湛的樣子。突然出現的官兵,讓災民覺得很是惶恐。一個個紛紛聚攏在一起,眼睛裏全是驚恐萬狀的目光。


    這些官兵,難道是來殺人的嗎?


    一個看似為首的中年軍官走了出來。他身材高大,長眉細眼,五官看上去極為方正。身上披著黑色鐵甲,威風凜凜,顧盼之間凜然生威。


    流民根本不可能講究衛生。死人和活人混在一起。屍臭、排泄物的臭氣,還有流民身上的味道交雜在一起,被正午的烈日一曬,聞到之後讓人想要嘔吐。可是走在人群之中的那名中年軍官臉上,始終帶著親切而又感慨的表情。


    楊藝是楊天鴻留在楚國內地的家將之一,也是派遣至北方收攏災民的事務主持者。他帶來了五千玄火軍,就是為了把北地災民盡數運往安州,充實那邊的人口。


    幾十名勁裝漢子站在楊藝身側和左右。幾個人手持兵器護在旁邊,其餘的人負責在空地上很快搭起一個台子。旁邊。十幾輛大車被卸掉了圍欄,堆在一起形成一個很大的木頭平台。上麵放著幾百口大筐,裏麵滿滿當當裝滿了食物。


    事情有些奇怪。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些食物究竟是怎麽來的。官兵們搭建土台和聚攏大車的動作。流民們倒是看得很清楚。隻是不知道這幾百口大筐什麽時候出現。更令人驚疑的是,筐子裏的糧食居然如此之多。而且還不是方平縣城裏鄉紳官員最初用於賑濟的稀粥,而是用高粱麵粉做成,實實在在的雜糧餅子。聞起來很香,搞不好其中還有油鹽。


    餓了很久的人,對於食物有種本能的瘋狂。尤其是在濃烈的食物香氣誘惑下,流民們頓時變得騷動起來。幾個站在最前麵的流民餓紅了眼睛,根本不聽官兵號令,不顧一切朝著平台撲過去。想要伸手從筐子裏抓出幾塊餅來。旁邊守候的官兵連聲嗬斥著,手中鋼刀毫不留情當場砍下。幾顆人頭頓時高高飛起,失去腦袋的身體搖搖晃晃的,慢慢撲倒在地麵上。


    現場一片混亂,有哭喊,也有咒罵。後麵的流民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前麵的人群惶恐無比朝著後麵推搡。現場根本談不上什麽秩序。官兵們人手一個形狀古怪,似乎是用薄鐵皮卷起來的金屬喇叭,衝著人群裏高聲喊叫著。


    “不要亂,排成橫隊,一個一個來。”


    “大家都有份。誰要是膽敢上前亂搶,剛才被砍掉腦袋的家夥就是榜樣。”


    “老人婦孺在前,青壯在後。按照順序排列。刀槍無眼,若是想死就自己上來試試。”


    騷動歸騷動,卻也沒有什麽敢衝上來作亂。流民們都看得出來,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很是凶悍,即便是拳腳上的功夫,也根本不是瘦弱不堪的自己能夠抵擋。何況,人家說的也很有道理,若是趁機作亂,必定就是一個死字。若是老老實實聽話。說不定還能有吃食到手。


    雜糧餅子的誘惑力簡直難以抵擋,很多人忍不住吞咽口水。很多人下意識的朝著前麵擁擠,但又被怒罵和亂打攔了回去。官兵們對於破壞規矩的流民絲毫不會留手。包鐵的棍子打在身上,輕則皮開肉綻,重則當場打成殘廢。一頓暴打下來,地麵上已經多了幾十個奄奄一息痛苦慘叫的青壯。流民們也明白了對方的做派,說是搶奪食物就要你的命,那就一定是會真的動手殺人。如此一來,混亂的局麵立刻被震住了。


    流民們都不怕死,可若是不怕死,也就不會這麽著在方平縣城下求食了。楊藝帶著彪悍的玄火軍一到,刀槍加上棍棒,流民們再也不敢冒失。


    官兵們分發食物很有規律,每人一塊餅子,不會多也不會少。都是吆喝著讓流民們在周圍吃光,然後再讓後麵的隊伍繼續上前。有心人看了一下,這種分發食物的台子周圍已經搭起了好幾十個,遠處的人也是紛紛圍攏。想來,這應該就是官府組織的賑濟。


    一塊巴掌大小的餅子顯然不夠果腹。倒不是楊藝不願意多發,而是餓了太久突然吃太多必然會被活活撐死。這道理大家都懂,隻是餓到實在沒辦法根本管不了那麽許多。有些身強力壯的流民三口兩口吃完了自己的餅,又從女人和娃娃手裏橫搶過去。遇到這種情況,負責看守的玄火軍士兵根本不會手下留情,幾根棍子從旁邊立刻招呼過去,或者幹脆一刀子淩空劈下,直接把搶人者砍成兩段。


    沒錯,公爺的確是需要這些流民充實安州。可規矩就是規矩,隨便殺幾個流民震懾其他人,算不得是浪費資源。何況,這種連基本道義都不講的人,殺了也就殺了。


    區區幾百口大筐裏的餅子,很快就已經發完。站在隊伍後麵的流民很是失望,也變得很是憤怒。原本以為人人都有,卻沒想到輪到自己也就沒了。就在怒火沒地方發泄,想要衝上前去喊叫的時候,卻看到了令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


    幾個士兵爬上高台,每人手裏都拿著一個普通包袱大小的口袋。他們解開口袋上的係繩。從裏麵倒出了一塊塊麵餅,很快又把已經空掉的大筐裝得滿滿當當。


    很多流民們用力揉著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那麽小的袋子裏。居然能夠裝下如此之多的糧食?這種事情若不是親眼看見,誰會相信?


    乾坤袋在修煉世界已經是人手一個的最普遍裝備。然而。在俗世之間,卻是極其神秘的寶物。修士通常情況下與俗世接觸不多,像楊天鴻這種一邊身為歸元宗門人,一邊又是楚國公爵的情況,更是絕無僅有。楊藝身邊隻帶有五千官兵,即便是從撫州那邊長途運輸糧食過來,對於百萬災民來說也是杯水車薪。最根本也是最管用的方法,就是用乾坤袋運糧。


    楊藝的命令很簡單:把所有災民分編成隊伍。順序送往撫州。隻要到了那裏,就有船隊等候著,把這些人一批批送往安州。


    有人帶領著行動,自然要比流民們如沒頭蒼蠅般亂撞好得多。隻不過,不是所有流民都會相信楊藝的話。有人覺得這會不會是官府的陷阱?讓大家都往南走,說不定到了某個地方就開始縱兵殺人?還有人覺得最好什麽地方都不用去,就留在方平這邊。畢竟,越往南走,距離家園就越遠。這大旱之年不可能就這樣持續下去。老天爺總要下雨。這去了南方,天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有些人謹慎遲疑。有些人則是迫不及待。流民多達數百萬,楊藝也不可能一個個的解釋。總之,願意走的就編成隊伍立刻出發。不願意走的也不強求。當天晚上,就有好幾隊人按照玄火軍官兵的引導,朝著南方而去。


    留下來的人就再也不可能得到什麽糧食。天亮的時候,流民群中就迅速流傳開了這個消息。不願意走的人再也不可能得到食物。哭喊耍賴都沒有用。在這個問題上,楊藝堅決執行楊天鴻的命令————隻要站起來走路,就有飯吃。反之,餓死也就餓死了。


    消息源源不斷從前麵已經出發的隊伍裏傳回來。有吃的,有粥,還有餅子。看著回來報信的人臉上尚未擦幹的米湯。即便是不想離開家園的流民也紛紛動心。這種時節,有什麽能比活下去更有吸引力?


    ……


    張焱麵前擺著一把鳥銃。


    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的時候。張焱根本沒有將其與“兵器”兩個字聯係起來。印象當中,兵器要麽有著鋒利的刃口。要麽就是沉重無比如同鋼錘之類。像這種就是一根管子的物件,張焱不要說是見過,就連挺逗沒有聽說過。


    楊天鴻在張焱麵前操演了一番鳥銃射擊的過程。同時直言:這種鳥銃隻是不成熟的試驗品,就連尋常鐵甲也無法在規定距離****穿。若是不能抵近射擊,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威力。安州那邊還在繼續研製威力更大,操作更加簡易的新型火銃。隻不過,東西是做出來了,現在要看的,就是張焱這裏能夠把靈能使用其中,把普通鳥銃變成能夠用靈能驅動的法器。


    張焱對於鳥銃簡直入了迷。從火藥到槍彈,他都要仔細研究一番。火藥的危險程度張焱此前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烈火殿的人,在控火方麵已經成為了本能。實驗室裏連續幾次發出爆炸,楊天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安排人調運火藥過來。張焱自己也不好受,因為不遵守規章製度,他自己也幾乎被活活炸死。


    修士也是人。爆炸的程度高了,即便是大乘修士也難以抵擋火藥的威力。不過,按照楊天鴻的計算,想要把大乘高手活活炸死,難度實在太高。即便是另外一個世界最具威力的***,恐怕也需要好幾萬噸,還要在封閉狹窄的空間裏全部引爆,才有可能達到這種效果。


    靈能是一種非常神奇的能量。簡單來說,更像是火藥被高度提純以後,以晶能化形式儲備起來。普通火藥對於修士殺傷力有限,若是把驅動鳥銃的動力能源換成靈石,效果自然也就完全不同。


    張焱現在做的,就是這個事情。


    楊天鴻命令下麵的人弄來了幾頭豬,肥豬身上套上鎧甲。張焱用鳥銃抵近了射擊,可憐的豬被打了個對穿。那鎧甲也被轟出一個大洞。


    既然能夠把豬打死,那麽子彈打在人類身上也是一樣。望著血肉模糊的豬,張焱陷入了沉思。


    這絕對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大威力兵器。問題關鍵在於。如何才能把靈石當中的能量提取出來,真正用於實戰?


    張焱依照圖紙。打造了兩杆玄鐵鳥銃。普通凡鐵打造的鳥銃隻能使用火藥,若是用靈石驅動,根本承受不住強烈能量的震動幅度。可即便是這樣,張焱手中的鳥銃依然無法正常擊發。靈石畢竟不是火藥,張焱雖然懂得吸取靈石裏的能量,卻沒辦法把這些能量用於鳥銃。


    事情就這樣陷入了停滯狀態。


    楊天鴻並不心急。他很有耐心。靈能火銃能夠製造出來當然最好。若是失敗了,自己也沒有什麽損失。不過,另外一個世界早已證明。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從冷兵器過度到熱兵器時代的門檻並不高。很多事情其實遠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神秘。工匠們能夠在安州造出遠遠超越這個時代的鳥銃,修煉世界也會順理成章出現類似的射擊兵器。修士的壽命遠遠高於普通人,就算張焱在這方麵花費幾千年之久,楊天鴻仍然覺得很是值得。


    事情就是這樣一環扣一環。槍械出現了,大炮自然也就不會太遠。現在,事情發展對自己總的來說很是有利。曆州大市開啟在即,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軍隊自然也就不成問題。安州那邊的情況越來愈好,隨著大量流民輸入,每年生產的糧食總量隻會是越來越多。按照楊天鴻的計劃。那裏就是一個穩定的後勤基地。


    ……


    楚國北部,幽州。


    冰雪化開的季節,一眼望去早已經不是那白茫茫的一片。平坦的草原上青草重新露出了芽兒。牛羊歡快地鳴叫,述說著一個新的季節已經到來。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草原上充滿了希望的時候。此刻的草原也許沒有夏日那般色彩鮮豔,也沒有秋日那般遍布歡笑,卻是在冰冷與寒冬之後最為令人期盼的時間。在帳篷裏呆了整整一個冬天的女人們隨著陽光露出了身影,她們從厚厚的羊氈中走了出來。


    與南麵的中原各國相比,草原上的戎狄女人實在是很難讓人產生所謂的美感。她們很健壯,準確地說就是腰身極其粗大。長時間以牛羊肉為食的生活,使這些女子身上隨時都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腥膻味。在寒風刺骨的冬日裏。牛羊油是浸潤皮膚必不可少的好東西。可是即便如此,女人們的肌膚也難以抵擋刀子般的白毛風。都說白災是草原上最為恐怖的自然災害之一。女人們也必須為了承受災難而付出代價。她們注定了與美貌之類的詞語無緣,哪怕生下來就是國色天香。常年勞作以後,同樣也是麵如枯樹,膚色在強烈對比的黑紅之間永遠凝固下來。


    今年的情況,要比往年有些不同。大單於吐穀渾早在發下了命令:草原上的男人們大多已經隨著大軍南下。在草原上留守的族人,幾乎都是老幼和婦女。


    冬天草原永遠隻有那蒼白的天空和白茫茫的平野,春天來了,重新為大地打扮新的色彩,但也隻有青青的草芽,草原的色彩很單調,導致的是顏色代表了一個部落是否強盛。生活在強大部落的女性,她們身上的衣裳顏色多彩;小部落的女性,她們的衣裳則是色彩單調,永遠隻是灰色牲畜毛絨。


    是啊!顏色,美麗的顏色。隻要是女人,就沒有不喜歡顏色的。可是,草原上能夠用來裝扮衣裳的顏色就那麽幾種。傳說中的胭脂山,也隻有得到允許的貴族們才能上去采摘花朵。普通牧民能夠在山上自由采摘紅藍花的舉動,那是很多年前的傳說。現在,那裏已經成為各個部落貴族們的禁地。據說,山上出產的美麗花朵,都隻屬於最最美麗的單於閼氏一個人。


    聽說,南方的那些國家,有著許許多多美麗的衣服。那裏的女人天生美貌,化妝打扮的本事遠遠超出草原上的任何一個女子。她們的衣服色彩鮮豔,根本不是草原上這種用白泥漿染出來的土布。還有絲綢,那應該是傳說中與雲霞差不多的美麗存在。很輕,很滑,穿在身上根本感覺不到布料的存在。草原上關於絲綢的傳說實在是太多太多,可是隻有極少數女人見過。畢竟,比起生活中最為需要的食言、鐵鍋、棉布,美麗昂貴的絲綢實在是令草原女人們可望而不可及。


    祥和的清晨,白羊部落的女人們像往常那般手提著木紮的桶兜,哼著歌唱勇士戰鬥事跡的歌謠。清脆的女聲在河邊得到附和,在朝陽聲中,白羊部落的女人們歌唱軍隊即將進入南方國家國,搶來漂亮的衣裳,為部落增添顏色;歌唱勇士的善戰,南邊楚國人將在彎刀中哭泣;歡唱、止不住的歡唱,等待男人們回來的時候,部落又將有了新的奴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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