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g今天恰值休沐,在家裏舒舒服服地吃了早飯,陪著母親閑聊家務事。說起來,這四品官也不好做啊,時不時地得去早朝,按本朝慣例,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在殿內上朝,四品以下包括四品就不能入殿,隻能在殿外垂聆。胤g正好就卡在這裏了,隻好和一大群官員們一起站在德政殿外,既聽不見,也看不到,隻是隨大流磕頭稱頌,沒意思透頂。好在皇帝如今精力不佳,早朝隻是隔三差五才有一次,不算太磨人。不過衙門裏的差事也很瑣碎,每天早出晚歸,胤g好久沒有和家人這般愜意地聊過天了。


    薛姨媽心疼地看著兒子略有些消瘦的麵龐,絮絮叨叨地說:“辛辛苦苦地讀書考探花,如今當了官,也沒個消停,成天都在外麵忙活。娘原說給你尋一房媳婦,有個女人照應著,知冷知熱地娘才放心。”


    胤g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說:“娘,不是和您說過了的嗎?先把妹妹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再考慮我的。”


    薛姨媽嗔怪地說:“沒見過誰家裏當了官的兒子還不娶媳婦的,好吧好吧,都依著你,不說不說。不過,娘覺得不娶媳婦,在房裏放一兩個丫頭伺候著也可以。”


    胤g不耐煩地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裏有數。哦,對了,您今天不去看妹妹她們?”


    薛姨媽說:“今天不去了,天天陪著她們兩個做東做西的,她們膩了,我也膩了。今天我要陪我的寶貝兒子。”


    胤g也很享受這種母子溫情,不過他不喜歡膩歪,隻是笑著用銀叉子叉了一塊西瓜吃了,繼續聽母親聊些家裏長短。


    薛姨媽看著兒子就滿心歡喜,越發嘮叨了起來,說:“說起來,前兒我在陪老太太說話時聽說,揚州那邊有書信來,說是林老爺身染重疾,要接林丫頭回揚州。要說這林老爺,倒是一向病病歪歪的,就是有些個不舒服,也是常事,慣常自己挺著,不叫林丫頭憂心的意思。這次特特地當做一件大事給老太太寫信,又專門派了人來接林丫頭,怕是這次真的有些不好呢。”


    胤g不禁緊緊蹙眉,問道:“老太太那邊怎麽說?”


    薛姨媽說:“老太太聽了當然是煩心了,哪裏舍得林丫頭?不過人家父女天倫,萬一林老爺真有個好歹,林丫頭沒見著這最後一麵,日後豈不怪她?所以這幾天一家子忙得很,都在打點林丫頭起身的事。林丫頭聽了林老爺的病,心裏著急得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去,哭得了不得呢,寶丫頭隻好每天給她開導著。”


    胤g想著這些事心裏有些煩悶,聽薛姨媽還在絮絮地說著話。


    薛姨媽又說:“賈府那邊上上下下都是愁眉苦臉的,說來也是,本來說得好好的賢德妃回來省親的事情說黃就黃了,倒可惜了那一大筆錢啊。現在倒好,那園子蓋到一半丟著,日曬雨淋地,買來的好材料不用也廢了。”


    胤g一聽賈家就膩味,隻是口裏“唔”了一聲表示自己還聽著呢。


    薛姨媽說:“賈府裏現在日子過得也艱難,就是吃飯,都是可著人頭做帽子。有幾次恰逢我遇上了,親眼所見。吃中午飯時偶爾多了一個人半個人,主子吃的飯就不夠,隻好拿下人吃的白梗米飯來充數。沒想到不過是一年的功夫,就艱難到如此地步了。還有,你姨母一見我就抱怨這日子過不下去,家務事繁難得不得了,隻有出的,沒有進的,還上上下下都奢靡慣了,一說要裁減著用度就鬧騰得不得了。所以,前兒我實在抹不開麵子,借給她五千兩銀子暫時應付著。哦,這個事,還沒有跟你說。”


    胤g將叉子往盤子裏“啪”地一放,臉雖然沒有黑下來,卻是明顯的不悅。


    薛姨媽期期艾艾地說:“蟠兒你別生氣,娘當時確實是不好說的。你姨母先說的是寶釵和寶玉如今大了,倒是可以成親了。你知道的,往日我原是答應了她這回事的。現在,當然不可能了,你那天說的原不錯,賈府如今看來一副要垮要垮的樣子,誰敢把姑娘往他家裏嫁啊?我就推說寶釵待選的事才把話支混過去,你姨母老大不滿意,最後為了安撫她,我就借點銀子給她就當做是安撫她一下。她說的是馬上要預備宮裏賈娘娘的節禮,少了不好看,還要打點那些個宮女太監的,到處都要花錢,偏偏前兒為了蓋那園子,賣了許多田莊。現在又少了租子這一項收入,日子過得艱難得來,提起就煩心。”


    胤g撇撇嘴,說:“沒錢就別圖那個虛熱鬧!我往天怎麽說的?有多少錢辦多大的事,非要窮折騰。出了事,後果就得自己扛著,沒個叫親戚們幫忙扛的道理,誰又沒欠了誰的!娘,您以後少和姨母來往。往天她眼睛都翻到頭頂上去了,現在又來裝可憐!那德行,叫人怎麽瞧得上!”


    薛姨媽為平息兒子的憤憤不平之氣,便信口附和了幾句,突然想起來什麽,又說:“說起來,你姨母最近倒像是沒前段日子那麽發愁了。幾次我遇見她,她都是想著什麽就一個人在發笑呢,眉眼也舒展開來似的。可能是賈璉兩口子給她找來了什麽來錢的進項吧,這些日子,璉兒往她那裏去得勤。不過他們跟商量什麽秘密事似地,一見我來了,就連忙掩口不說,倒叫我心裏怪不舒服,就是親事結不了,哪裏就見外到那般地步!噢,對了,說起璉兒,老太太說是要璉兒送你林妹妹去揚州呢,鳳辣子又不高興了,說是怕他在外麵偷腥,勾搭混賬老婆。哈哈,鳳辣子可真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薛姨媽的這幾句閑話落在胤g耳裏,卻叫他越發將一雙好看的劍眉緊緊鎖住。


    林如海病重……林妹妹返鄉……王夫人詭異地笑……賈璉護送林妹妹……王夫人多次找賈璉密謀什麽……


    難不成,王夫人要謀劃林家的家產不成?那可真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啊,不至於吧。找賈璉?難道是要賈璉隨行時暗中動手腳?有可能,這種事情賈璉幹得出來。賈璉本身貪財好色,他既然願意被王夫人調遣,說不定自己也想在裏麵撈點油水。他那種人,為了玩女人,油鍋裏的錢都不怕燙手,也要撈出來花的,現在有了這麽好的機會,不可能放過啊。不行,關係到林妹妹,這事情就不能坐視不管。可是,怎麽管呢?嗯,賈璉是個關鍵人物,先找他探個究竟再說。


    胤g思索良久,心裏漸漸有了主意。


    胤g還真沒看錯王夫人,她真就膽大包天就要把爪子伸到林家頭上。


    話說賈元春被封賢德妃後,皇帝又下一道旨意說是憐惜賈妃入宮多年未曾歸家,如今懷上龍種,為嘉獎賈妃之功,特準其歸省探親一次,以遂天倫之願。賈府得了此禦旨,舉家歡騰,便著手措辦省親事宜,將寧國府後麵會芳園一帶的空地圈了出來,作為省親別墅之址,賈璉兩口子一下子忙得如同陀螺一般。隻是這省親別墅一開工,就是數不清的銀子錢嘩嘩嘩地像海水一般從指縫裏溜走,賈母允許的五十萬兩銀子的限度早就超支了,哪裏夠呢,王夫人為了女兒可以風光體麵地省親,偷偷地又發賣了幾個莊子還不夠,咬牙借了高利貸,原想著等女兒生下皇子,皇帝豈有不賞賜的?到時候連上次那個窟窿一起填。誰知道慶王一案,將賈元春也牽連了進去,蓋了一半的園子被荒廢了暫且不去管它,王夫人想著女兒呆在宮裏孤立無援,又懷著龍種,生怕被宮裏那些黑心的女人害了去,少不得要多多打點宮女太監叫他們好生看護著。但是打點宮女太監可不是像在家裏賞賜奴才那般隨意,給少了起不來作用不說,人家還以為你看輕了他(她),反而弄巧成拙,王夫人隻有叫賈妃將錢拋著撒給那幫人。這又是一項大的開支,幾下裏夾擊,王夫人焦頭爛額,疲於奔命,還不敢叫賈母等人知道,怕他們怪罪自己隱瞞不報。


    正巧林如海不日前寫來書信,報的身染重疾,要接女兒回揚州,賈母聽了隻得作速打點黛玉起身。這邊王夫人聽了這消息,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仿佛找不著出處的銀子正朝她招手一般,嘴邊露出詭秘笑意。


    王夫人打的算盤是讓隨行前去的賈璉趁著林如海病重,黛玉年幼,林家子嗣稀薄,無人照應,就將林家的家底先弄點出來,暫時將眼前的饑荒應付了去。她心裏想著又不是為了別的,貴妃的事是全家人的大事,就是日後賈母知道了問起來也不怕。另外,近些日子以來,薛姨媽隨著兒子官位的節節攀升,明顯抖了起來,原本對兒女親事十分熱衷的妹妹現在居然避而不談二寶的婚事打算,這邊寶玉呢,則是一聽見說薛家如何就一臉厭惡畏懼,對寶釵也是敬而遠之,賈母這裏則是從來就不屬意寶釵,於是乎,王夫人原本計劃得好好的“金玉良緣”搞得個天怒人怨的,算是徹底泡湯了。王夫人改弦易轍,就想著要不就遂了賈母寶玉人的願,讓那林丫頭做了寶玉的媳婦吧。好在那林丫頭的老爹當了幾十年揚州鹽政,誰不知道這最是個肥缺啊,這麽些年,怕沒有個幾百萬兩銀子的家底?林如海一死,這些錢就全歸了林丫頭,將來陪嫁了過來,也算沒有虧到寶玉。不過林丫頭和寶玉現在還小,還不到完婚的年紀,總不好現在就獅子大開口,把林丫頭的陪嫁銀子拿了來用吧。不如跟璉兒悄悄地說了,叫他暗地裏動些手腳,不拘多少,先將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這下子,看到了同一件事情的胤g和王夫人同時將目光鎖定在賈璉的身上,在王夫人看來,賈璉是幫手,在胤g看來,賈璉是幫凶,要想阻止這件事情,必須從賈璉身上尋找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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