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著商隊順利抵達南國的國都,我依舊不住的擔憂會不會被母後捉回燕京。


    可是燕京我已經呆了十五年了,無趣得很,冬天又冷得出奇,穿得跟熊一樣,裹成一團毫無美感。


    聽今年的第一批到燕京行商的南國商人說,南國的國都長安城,是六州之內最繁華的所在,我便有些不滿,南國算是什麽,我大禾的燕京富饒繁華,南來北往之眾,豈是一個小小的長安城可比的。


    嘴上是這樣說的,可我卻在那時有了溜去南國長安城看上一看的想法。


    就在今年,母後突然放鬆了對我的功課,因為她病了,且病得有些重,父王久久留戀在巡視的路上,據說大肆的招攬美人,惹得母後與左王後不滿,三人鬧了一場,結局自然是母後和左王後贏了,巡視路上父王臨幸過的姑娘們,沒有一個人進了宮。


    因為這件事沒有遂了父王的心願,所以在朝堂上的政事,父王寸步不讓,母後被氣得不輕,加上今年的冬天來得早,又來勢洶洶,便病了。


    我趁這個機會,用減免賦稅的條件,買通了一隊商販,跟著他們去了南國。


    這是大禾與南國之間唯一的一隻皇商,也是今年第一次前往南國。


    南國的冬日也會下雪,雪花卻是細小的,甚至落在的我的手心,我都會覺得暖融融的,不像燕京的雪,鵝毛大小,落在手心,從不化去。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巧趕上南國的皇帝宴請我們,若說南國有一樣東西比我們大禾多,那麽便是人多。


    那一天晚上,整個皇宮都是人聲鼎沸的,可惜人雖然多,卻不及我們大禾人生得精致,我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找到一個能入眼的美人。


    那些傳說中南國的名門閨秀,貴族仕女居然都沒有一個人能看的,說話走路,扭捏不安,似乎有人拿布塞著她們的嘴,有人拿繩子綁著她們的足一般。


    我在席上呆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趣,偷偷地溜了開來。


    我是在殿外的亭子裏遇到她的,當時她正拿著這把折扇,我初時沒有注意,是被一聲痛呼聲驚動的。


    她拿扇柄狠狠的打在一個女人的臉上,似乎是發覺了我在偷看,她將扇柄扔給身邊的侍女,侍女照舊用扇柄打著女人的臉,而她轉過身,冷冷的看著我。


    真的很美,眼中猶帶著怒氣,那種明豔之色,我以後短暫的一生裏,從未再見過。


    她與被她掌嘴的女人有著三分相似的容貌,然而我此時卻管不了那麽多,我控製不住我心中的驚訝,迎上前去,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家的小姐?”


    那時,她不過隻是打量了我一眼,便轉身走遠。


    我一路追著去,卻被告知男子不能進後宮,被攔了下來,拉住守門的侍衛,問,“方才進去的姑娘叫什麽名字?”


    侍衛笑了笑,卻沒有回答,隻說:“這一位,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笑道:“那也未必。”


    我想,隻要等到晚宴結束,她總是會出宮的,於是我就蹲在南國的皇宮門前等著。


    大約等了四五個時辰,才有一輛與眾不同的馬車駛出來,車簾沒有關上,所以我一眼就看見了她。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故作風度翩翩的走上前去,攔住車駕,道:“你個黃毛丫頭,知不知道小爺我等了你多久?!”


    我那時也不知道我腦子為何突然短路,說了這樣一句話,我本來是想,走上前去,然後有禮有節的說:“在下大禾赫延,敢問小姐芳名。”


    也許是我當日有先見之明,也唯有這樣無厘頭的話才能引起她的關注,如我在宮中說的第一句話,後來問她,她卻是一點也想不起。


    我這一句話一落,便被宮門前的禁軍驅逐開,那場麵有些丟人,我也就不願意再回想了。


    後來再遇見她,依舊是在南國的皇宮中,下著小雪,她穿著厚重的狐裘,坐在廊前看書。


    明明是很嫻靜的模樣,等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才發現她不是在看書,而是在腳邊的爐子裏烤番薯。


    味道香極了,我在燕京的時候也知道這種吃法,可是卻從來沒有吃過,聞著那味道,真的很香,香到讓我放下了大禾三王子的尊嚴,厚著臉皮去求她分我一個。


    也許就是那時,我們開始真正的認識。


    “蕭元。”


    “赫延。”


    我在腦中想了想,隻記得南國有一個獨落塢山蕭家,是南國皇後的娘家,可能她就是那個蕭家的人吧,所以能時常出入宮中,不是說那個死得很早的蕭皇後有一個公主嗎,也許她就是進宮來給她作伴的。


    我知道自古以來很多男子都有著無數的名號,字什麽,小名什麽,又號什麽,卻沒有想過女子也可以有很多的別名,甚至別名蓋過了本名。


    自那一次之後,我們便時常在一起玩。


    說是一起,更多的是我厚顏無恥的賴著她,我想南國的女子多是矜持的,她不好意思表露對我的愛意,那我就坦誠一點。


    雖然她與南國的女子不同,很是果斷堅毅,卻是一樣的寡言少語,我曾以為是沒有人陪她說話,後來漸漸的才發現,她是真的不喜歡說話。


    她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等著,手上從來沒有離過東西,或是書,或是筆,或是琴,或是劍。


    我這才知道,原來南國的女子和我大禾的女子一樣,也是可以學這麽多東西,而不是僅僅限於閨閣繡花。


    我雖然是纏男,可是到底時間有限,不能一直滯留在南國,且不說母後已經發現我偷偷溜到了長安,就是商隊也要開始出發了。


    正巧,離開的日子定在南國元宵節的第二日。


    我好磨歹磨,她終於同意陪我去逛元宵燈結。


    “今天不是你們中原人的元宵節嗎?你不是一直說你們中原人怎樣怎樣,那便帶小爺我去見識見識。”


    雖然是我死乞白賴求來的,但是為了日後能將她騙到大禾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我還是象征性的說了一句:“


    ”不過就是燒火判兒嗎?有什麽好看的!“


    ”我們大禾多得是新奇玩意,你???你要是喜歡,那你跟我去大禾,我讓人給你弄一個,你天天可以看!“


    她卻沒有理我,帶著我逛了一圈長安街,便要往回走,正巧回去的路上遇到有人在買飛天燈,小販說,隻要在燈上寫了願望,將燈放入天空,便可如願以償。


    她本來是不信的,可是挨不過我的要求,買了一盞飛天燈。


    ”你這寫的是什麽?我怎麽一個字都看不懂?“


    我看她在燈麵上寫了四個大字,兩個小字,看是會看,卻完全不認識。


    第二日,我便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我央求過她來送一送我,可是她卻說不合身份。


    我就不明有什麽不合身份的,她覺得有損閨譽,那邊等著我回大禾以後,娶她就是,再說,她現在不過就是個黃毛小丫頭,南國人再迂腐,也不會想東想西的。


    可是我好勸歹勸,她還是不肯答應來送我。


    我歎了口氣,嚇唬她說:”你們中原人的字不好寫,我以後回大禾了,就不給你寫信了。“


    可惜,她也就隻是點了點頭,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


    我自命長相不凡,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有些嫌棄我,可是除了我,哪裏還有更好看的男子。


    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不過傳說那是她們公主喜歡的人,再好看,她一個貴族小姐,也不能去和公主爭啊。


    回到大禾之後,我開始學寫漢字。


    在那夜放飛天燈之後,我偷偷的背下了她寫的那六個字。


    我學漢字的第一天,便問那個老師,這六個字是什麽意思。


    ”結發與止。蕭元。“


    也是在那時,我知道了你不是什麽貴族小姐,你別名蕭元,本名薑予美,是南國尊貴無雙的孟光長公主。


    當探子將這些話告訴我的時候,我幾乎頹敗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生得傾國傾城的美姑娘,可惜了家世懸殊真大。


    ”黃毛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們的字有多難寫,我給你寫了那麽多信,你為何一封都不回?“


    ”小丫頭,這是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我聽說你養了一個麵首,所以我也納了一個側妃。不知道你元宵的時候,和誰一起去看燒火判兒了,燕京沒有???“


    那以後,其實我還是在學漢字,我依舊在給你寫信,可是卻寄不出去了,國中的儲君之位越爭越烈,母後因為我的不爭氣,屢屢擺鎮,對我也冷淡了很多,我想了很久,也許我做了大禾的王,我就可以迎娶你了。


    畢竟這世上就隻有你這麽一個姑娘,生得貌美如花,讓我一見傾心,再也看不見世間繁花。


    最後,那時,我其實真的很想很想讓你陪著我一同死在這雪原裏,可是我想了想,還是算了。


    從一開始,你就不喜歡我,是我一直強賴在你的身邊,何苦死了,還要招你的厭煩呢?


    我的一生都沒有被人真正的喜歡過,我最後問你,也沒有想過你會喜歡我。


    我其實等了你很久,這一次,會更久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予美何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煒煒豆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煒煒豆奶並收藏重生之予美何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