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實際上,方韻放的那一把火,並未真正的點燃長慶宮。在火勢剛剛燒起來的時候,方韻就被人救了出來。蕭元自然不會讓人毀了她母後生前住過的宮殿,隻是她還不曾想過方韻會要求見她。


    “要見本宮?”


    孟光長公主笑容中帶著不屑,從座位上站起來,走了出來:“也好,見見吧。”


    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蕭元在小太監的引路之下走去,回過神來之後,眼前已經是熟悉而華麗的長慶宮,這裏本是她幼年成長的地方,如今卻覺得很是陌生,繁華而莊重的重重宮闕散發出煙塵味,那是剛剛發生的走水所遺留下來的味道,廊上的鸚鵡叫著早上好,卻無人有心思去逗弄它。


    等在門口的,是早先就安排在方韻身邊的女官,也是檢舉她的那人,見孟光長公主到了,立刻迎上來,行了禮,道:“殿下,皇後已經被移送到側殿了,奴婢來為您引路。”


    蕭元盈盈一笑,頷首隨她而去。


    長慶宮宮中四時花卉皆是最拔尖的,繁花似錦,蕭元已經許多年沒有來過這裏,此時再見,一點也瞧不出光陰的流逝。


    “殿下,到了。”


    女官引她上前,推開側殿的門,後退幾步,那裏麵燈火明亮,蕭元一眼就看見了依靠在床上的方韻。


    她和方韻實際上都不曾見過幾麵,甚至於有時連她長什麽樣子都記不清楚,此時站在門前瞧了一會兒,方韻身上依舊穿著皇後的正服,梳著端莊的鳳髻,若非是她不停的咳嗽,很難看出她有什麽異樣。


    蕭元提步走進去,便聞到一股很濃重的煙熏味,她的腳步聲讓方韻看了過來,她隻是模糊的看著有人逆光走進來,被煙熏壞的喉嚨難捱的重重咳嗽出聲,她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來的是孟光長公主。


    她歎了一口氣,道:“你終於來了。”


    輕盈將一把椅子擦拭幹淨,蕭元方才坐到那上麵去,笑言:“本宮來聽聽你的遺言。”


    她伸出自己的雙臂,看著上麵華麗典雅的繡圖,癡癡的一笑,“我很早以前就想會不會有這一日,沒想到來得這樣早。”她的嗓子被煙熏得有些沙啞,聽著如烏鴉一般粗噶,“勞煩殿下前來,是想與您做一筆交易。”


    她搖了搖頭,笑道:“事到如今,殿下不會以為這些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吧?”


    蕭元微微一笑,道:“本宮與你沒有什麽交易可做,你手中的籌碼,本宮也早就清楚。”


    她驚愕的抬頭,眯著眼睛仔細的觀察蕭元的神色,有些無法相信的:“怎麽可能,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要???”


    蕭元唇間有一點苦意:“當年皇兄主審杭家叛國一案,本宮便知道你們與皇兄牽上線了,那時不阻止,不過是因為我們兄妹確實需要你們方家的扶持。所以,本宮對你們的聯姻,一直保持著默許。


    你是否用他謀殺了父皇之事來換取方家人或者是薑讚?”


    方韻眼睛睜得大大的,定定的看著她,失神許久,“你為何還放著不管?”


    蕭元撥了撥廣袖,平靜看著她:“他是本宮的哥哥,他想要那個位置,本宮可以送給他。”她緩緩笑起來,眼中卻有冷光來閃過:“可是搶,卻是不許的。你,不過是本宮送給他的一個警告。”


    良久的沉默,方韻整個人肩膀陡然垮了下來,忽然,她開始大笑,狂笑不止,叫道:“那又如何,你那麽喜歡杭元,可他不是也死了!”


    杭元。


    孟光長公主臉上的笑容似水麵的浮冰一般散去,冷岑岑的眼睛漆黑一片,死死的看著方韻。


    就在此時,重重把守中靜謐無聲的長慶宮突然響起一聲大喊聲。


    “孤要見母後,你們給孤滾開!”


    方韻的狂笑聲陡然止住了,那癲狂的氣勢僵在半空中,忽然從床上撲了下來,拚命的衝向門外,然後卻被輕盈眼疾手快的攔下。


    她打了個冷顫,轉身撲倒在孟光長公主的腳邊,“我沒有害他,我安排的還沒有來得及,他就死了,你信我,你???”


    孟光長公主輕輕撥開她的手指,輕聲道:“那又有什麽意義呢?他終究還是死了。所以,本宮並不打算放過誰,即便是皇兄,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方韻緩緩的吸了一口氣,她的眼神已經被輕盈手中捧著的白綾吸引過去了,方韻是在軍中長大的,武藝不凡可是被輕盈勒住脖子也不過是在愣神之間,那條白綾越收越緊,耳邊薑讚的大喊大罵聲卻愈加清楚。


    “你們滾開,孤要見姑母。”薑讚一路朝著側殿而來,他在帝學是上課上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在外間伺候的小太監跑進來,跟他說他被孟光長公主廢了。


    被姑母廢了,怎麽可能,姑母不過是一個公主罷了,他要去見母後,母後會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麽,薑讚對著那些攔在他前麵的宮人暴喝道:“姑母,你出來,你憑什麽要廢了孤,你給孤出來。母後???你在哪裏?”


    方韻一手抓住白綾,一手在半空中虛無的掙紮著,在薑讚推門而進的時候,她一眼便看到薑讚腰間的玉佩,悄無聲息奪取光武帝生命的玉佩。


    “玉???”


    她五指朝著薑讚伸去,而突然見到這一幕的薑讚卻嚇壞了,後仰著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母後被人活活勒死卻不敢上前去救人。


    薑讚被嚇壞了,癱軟在地上,不停的朝門外爬,口中顫顫巍巍的繞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孟光長公主從椅子上站起來,擺手便有兩個小太監彎著腰將方韻的屍體抬出去。


    她推開門走出去,卻不想會在長慶宮離遇到景行止。


    “這裏是內宮,你來做什麽?”


    景行止一眼掃過方韻得屍體,去似乎視若無睹,他徑直走上前去,不疾不徐的說:“方德最遲今夜便會收到消息,元兒,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何況方德可不是一隻兔子,他是整個方家的中心骨。蕭元這一番動作,雖然方德遠在南疆,可是要興兵造反,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兔子學會咬人之前,就先把他的家掏空再說吧。”


    蕭元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漫步走出內殿,景行止習慣性的走到蕭元的身側,陪著她慢慢的走出長慶宮。


    待走出長慶宮的宮門,蕭元轉身看了眼宮門之上那三個字,平靜而早有安排的吩咐道:“將長慶宮宮門關閉,此地不吉,置為冷宮吧。”


    隨著她的話語落下的,是長慶宮緩緩關閉的宮門,朱紅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住。


    蕭元坐回鳳輦之上,景行止跟隨在她的身邊,不知走了多遠,忽然聽見她問。


    “薑陽如今可好?”


    景行止點點頭,笑道:“初時在寺院裏鬧過要回來,如今已經習慣了。”


    蕭元挑了挑眉頭,語氣不好的說:“能鬧騰才叫小孩子,本宮可不希望他真在寺院裏呆成和尚。”


    景行止眼色暗了暗,眼中的溫柔卻不減,她說的更難聽的話比這要難聽幾千倍,這樣的話,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回到長公主府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折騰了大半日,蕭元已經是饑腸轆轆,好在景行止素來了解她的膳食,幾乎是在蕭元進府的那一刻,桌案上就已經擺上了美味佳肴。


    蕭元一邊吃飯,一眼就看見窗外的杏樹上果實累累,熟透的杏子拉彎了樹枝。


    蕭元看了一眼,忽然放下筷子,不願在吃了,拿過輕盈奉上的濕巾擦了擦嘴巴上虛無的水漬,看著景行止無比認真的說:“你曾說過,無論我許什麽願望,你都能幫我實現。”她望著他,略帶嘲諷的勾起了唇角:“我想要你把我的駙馬找回來,你能做到嗎?”


    她沒有再去看景行止,孑孑地走出了房間,步伐沉重,在門前稍作停留:“你是以為我今日殺了方韻,心情尚好,才來見我的嗎?可你知不知道,我心情一點也不好,我看著你,就覺得悔恨萬千。你似乎什麽都能給我,可你給不了我一個駙馬。”


    景行止望著蕭元的背影,卻說不出一句話,垂下眼,看著幾乎沒有怎麽動的菜肴,開口之後才覺得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元兒,我一開始,也隻是想好好的跟著你。”


    他苦澀一笑,道:“即便你要嫁人,要豢養麵首,我都可以接受,唯獨他不行……”


    原本提步要走的蕭元退了回來,轉身看著景行止,恍然大悟一般,質問道:“他是有汜的父親對不對?”


    這句話一落,眼淚便從眸子裏流了出來,昔日的橫波目,不知為何今日成了流淚泉。她微微仰起頭,有些難掩情緒地露出悲傷的表情,不再看景行止一眼,快步離去。


    她是自己傻,怪得了誰呢?


    萬般的明顯,可是她卻一直沒有想透,除了父子血緣,兩個人怎麽可能毫無緣故的相似,而她卻一直隻把這當成是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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