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向來如此薄情,談不上誰對不起誰,誰又辜負了誰,一切的一切其實不過是過往的一些過錯和執念,說到如今,她對父親的恨意倒也沒多少了,應該說從她拔劍自刎的那一刻起,就算是釋然來吧,這次回去她也不準備對父親有什麽態度,一切都回歸原點也好,父親對她照樣冷冰冰的,她也不似從前那般執著難纏,一切從新開始,顧爍還是他的父親,她顧薑闌還是他的女兒,都不曾變化過,變得隻不過是人心深底的那份不該有的執念而已,這些年過去來,事情事實該如何也夠她來參透了,左右不過是他們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塵歸塵土歸土,到了一定的時候自然會迎刃而解,與她也沒多大關係,親人間哪有什麽隔夜仇,更何況那還是她得父親,血濃於水,樹岔掰開來樹身也還是樹,左右打著骨頭連著筋,斷的了上輩的恩恩怨怨,斷不了那擺在事實眼前的父女之緣。


    父親那是她不準備插手去管,愛恨情仇都是屬於他與她母親的那一代的,沒道理她投了這一胎便要替他們受那些怨,她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瞅見什麽事都要路見不平拔刀一吼,她還不想管的那麽寬,也沒有那個能力管那麽寬,再怎麽計較,也不過那麽一回事,人都進土了,硬是要糾出個真相來,對誰都沒什麽好處,隻不過是徒增壓抑罷了。


    日頭攀的有些高了,火一樣的溫度攏在身上,皮肉裏不禁溺出細細的汗珠,恰巧她是個怕熱的,一熱便習慣性的出汗,以前不曾出門過,有些事情自然不會這麽明顯,現下日日窩在太陽地下,暴曬下熱汗淋漓,還有什麽心情都保持好的心態?


    歎了歎氣,她一拉韁繩,翻身上馬,就著路線馳去。


    盡管日頭高照,熱汗淋漓,她還是得接著趕路,這六路八荒的也不見一點點人煙,離蘭城大概還有小半路程,她挨著時辰算日子,覺得自己運氣應該沒有那麽背,一到那岔口便遇到李家毅或者伊白尋,總得來說,相比李家毅,她還是希望遇到的是伊白尋的,畢竟那少年再怎麽老成,城府再怎麽深沉,其實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左右不過十八九歲,雖說整日裏冷著一張臉,看事情的眼神也毒辣的很,卻也沒什麽實際上的威脅性,對她來說,其實是個不足為俱的孩子。


    可上天偏偏就如此不道德,專門喜歡幹這種勉強人的事,她剛剛還在想著不要遇到那兩人,若是遇到也最好避開李家毅,遇上伊白尋,卻不曾想世道如此不期而遇,她剛剛抵達蘭城,隨意找個酒樓吃了點菜肴填胃,下一秒還未出城門,便在城門口和人碰上了,還一次來兩,怵的她心尖一陣兒一陣兒顫,好不容易穩住來身形,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又把她的魂兒驚去了一大半。


    隻聽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在背後淡淡疑惑道:“怎麽忽然停住不走了?鳶花穀離這的路程雖說不太遠來,但照你這麽個走法,即便是年底來也不見得到,現下還有心思停這會情郎?”


    顧薑闌有些發愣,她覺得身上那波熱汗如同冷水澆下,瞬間便將她涼的打了幾個冷顫,半響,她緩緩轉過頭賠笑道:“嗬嗬……沒想到這麽巧啊阿筠,你竟也要去鳶花穀?這世道如此厚道,竟讓我們不期而遇,當真,當真是一大善人啊……”心底卻吐槽不已。善人?善人你大妹!吖的她明明有叫江毅看著他的,這人卻不聲不響的跟在她身後,忽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她不甚察覺時,冷不丁出來嚇唬她一下,當真是討人厭的緊。


    那頭李家毅手執白色僵繩,原本看到顧薑闌的身影驚喜來一瞬瞬,眉眼剛剛抬起,卻因為驀然出來的鍾離筠而變成了眉目緊鎖,他拉了拉腳下有些鬧騰的駿馬,揚身看他,語氣間多了些嘲意:“鍾離家主這一趟倒真真是巧的緊,闌闌才剛到你便出來了,這速度,委實厲害來些。”


    伊白尋一臉冷色,看向鍾離筠的眸光卻也充滿來挑釁。


    鍾離筠卻是一臉滿不在乎,淡漠的瞥了那兩人一眼,伸手拂了拂顧薑闌那匹馬的馬毛,輕飄飄道:“你說的沒錯,這世道就是這般巧合,本家主回趟鳶花穀都能與她不期而遇,這可真是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啊。”說著又轉頭看顧薑闌,“這話說的可對?”


    顧薑闌連忙汕汕笑道:“對,對,對,可對了!”


    李家毅臉上神色暗了暗,卻也沒再說什麽。


    伊白尋是從頭到尾眼睛隻盯著顧薑闌,不說話也不將眼睛移開,盯的顧薑闌有些發怵:“伊白尋,你眼睛不累嗎?”


    伊白尋淡淡掀了掀眼皮看她,冷冷的吐出兩個字:“不累。”


    呃……


    顧薑闌一噎,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處境尷尬的要命,正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遠處忽然一匹馬疾馳而來,顧薑闌凝眸仔細的看了看,隨即在臉上綻開一朵大大的笑花兒,在人接近時喊了句:“江毅!”


    鍾離筠似是無意的撇了眼她,且無意的把顧薑闌的馬一扯,一旁溫順的馬匹此時卻忽然轉過身來,馬屁股一動,尾巴便對這顧薑闌扇了扇。一陣難以形容的馬尿味纏上鼻尖,混雜著些許汗臭味,顧薑闌沒想到他會忽然來這麽一手,笑臉頓時僵在臉上,慢慢凝固開來。


    半響她回過神來,轉頭蹙眉看他:“阿筠,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一時失手而已。”鍾離筠聲音輕淡,“這馬許是剛方便完,尾巴上沾了些不幹淨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洗淨,正好往你身上擦了。”


    顧薑闌神色鬱鬱的摸了摸臉,一臉責怪的看著鍾離筠:“你就在旁邊站著呢,那馬朝我弄得時候你怎麽也不幫把手。”


    “沒怎麽太注意,當時看你去了。”鍾離筠拂了拂熠皺的衣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李家毅正好在顧薑闌前側,看的很是清楚,見他一臉認真的對著顧薑闌循循善誘,不禁一陣惱怒:“鍾離筠!方才那馬分明是你故意拉的,這會兒又想著騙過闌闌,你到底什麽意思你!”


    鍾離筠頭也沒回,伸手摸了摸顧薑闌的臉,繼續一本正經的對她道:“男女授授不親這句話乃是名言,古傳至今,人人都循規蹈矩的遵循著,你既是女子,便也要多防著某些圖謀不軌的人,這樣才不會受到傷害。”


    李家毅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鍾離筠!”


    顧薑闌心下好笑,麵上卻做的無辜表情,純純的將鍾離筠望著:“阿筠,你都說了男女授授不親是名言來,古傳至今,那為什麽你還要摸我……?”


    鍾離筠沉默半響,認真道:“因為我是你的人。”


    一旁疾馳而來的江毅正好翻身下馬,聽得他這一句“因為我是你的人”腳下不禁一個打滑,“嘭”一聲重重的掉在地上。


    顧薑闌忍不住抖了抖,汕汕道:“你什麽時候成了我的人?”說完忍不住在心底對自己無限鄙視。


    這都是什麽話?這不是自找尷尬嗎……?


    李家毅和伊白尋兩人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卻又拿他無可奈何,隻能站在一旁遠遠的咬牙切齒的看著,神色鬱鬱。


    顧薑闌瞧著鍾離筠那張欠扁的臉,忽然有些理解李家毅那兩人了,這要是她,估計也是牙癢癢的恨不得馬上就撲過去把他那張臉劃個稀巴爛,看他還敢不敢窮得瑟!


    鍾離筠對這一切恍若未聞,定定的看著顧薑闌,緩緩開口,語出驚死一大片人:“就在昨日晚上,我同你去菊歡樓喝酒潛行,你一時感傷,想著要與我分離了便忍不住借酒消愁,我勸不住你,便隻能任了你去,想著待會你喝醉了我便抱你回去罷,後來你的確是醉了,我也抱了你回去,不成想……”說到這裏,還象征性的紅了紅臉,續道:“嗯,酒後亂性,這種事你大多應該還有點印象罷?雖是酒後亂性,不怎麽清醒,但你愛我這一點,令我很是欣慰,別想著耍賴,當時,你可是一直都叫著我的名字的……”


    顧薑闌聽得目瞪口呆,看著鍾離筠的眼神完全呆了,整個腦子裏就是那句“酒後亂性酒後亂性”……


    天呐!這人也忒能扯了吧?昨日晚上……昨日晚上她幹了什麽?難道不是一個人在房裏睡覺嗎?什麽時候去了他說的那個酒樓酩酊大醉了,竟然還荒唐的和他――酒後亂性?這話的衝擊力太大了,她看著鍾離筠一張一和的薄唇,忽然自心底升起一股極其佩服的情緒,這家夥太能編了,簡直讓她佩服的五體投地!偏偏還露出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來……


    顧薑闌忽然有些懷疑,這個人,他到底有沒有失憶?看他這神情,明明就是很在乎她的態度,這要是沒有恢複記憶,他怎麽可能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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