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和李芸最先落地,其次是車夫和阿笙。四人正驚魂未定地朝馬車走來,突然從四麵八方衝出十幾個蒙麵大漢,手拿長刀,將大家團團圍住。


    “不許動!”“別動!”


    兩人圍住徐氏和李芸,四人圍住阿笙和車夫,圍住明之軒和王老石的則有八人,可見他們對明之軒很是忌憚。


    有人對明之軒扔出一條繩索,喝道:“自己綁上!”


    明之軒暗中思量,他此時已然力竭,打是打不過的,如果隻有他自己,要從這些人手中逃脫沒有問題,可是如今其他人都在對方手裏,他投鼠忌器,隻得照做,慢騰騰將繩索纏繞在自己身上,拖延時間以恢複力氣,以便見機行事。


    徐氏嚇得渾身哆嗦,將李芸護在懷中,深深地低下頭。


    阿笙在看到那夥人的瞬間,眼眸之中染上驚恐之色,抱頭蹲在地上,盡量降低存在感。


    車夫學著阿笙抱頭蹲在地上,卻不停觀察四周,打算找機會獨自逃跑。


    王老石自恃是村長,雖是沒有品級的,但好歹也是政府任命的官員,雖然害怕,卻硬著頭皮喝道:“大膽匪徒!竟然在光天化之下攔路搶劫,知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一人好整以暇地從一顆大樹後慢悠悠走出來,聞言故作驚訝道:“你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說來我見識見識?”


    王老石挺了挺腰身,麵帶傲色道:“我乃是六合村村長,江縣令親自任命的裏正,要知道,襲擊朝廷官員可是要罪加三等的,你們現在離開,我可以不予追究。否則,哼哼。”


    那人哈哈大笑,裝作害怕的樣子道:“哎呀,我好怕!”隨即甩了王老石一耳光,罵道:“朝廷官員?我陪!一個小小的村長也敢在老子麵前耀武揚威,知不知道上一個威脅老子的人現在什麽下場?”


    有蒙麵人立即討好地道:“上一個威脅我們老大的人,頭顱被我們老大拿來裝酒喝了。”


    “別……別殺我,你們不過是要錢,她、她們有錢!”王老石嚇破了膽,再不敢說大話,伸手朝徐氏和李芸一指,想要將匪徒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


    匪徒頭目果然朝徐氏和李芸走去,王老石拍了拍胸脯,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他剛鬆了口氣,忽然感到渾身不自在,似乎有一道目光如毒蛇般冷冷的盯著自己。


    他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回頭查看,隻見那個方位,幾個匪徒緊張地盯著明之軒,而明之軒則微微閉著眼睛,似乎對眼前的困境視而不見。


    王老石心中忍不住嘀咕,剛才那股明顯的殺氣,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王老石收回目光的瞬間,明之軒忽然張開了眼睛,深沉地看了一眼王老石的背影,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另一邊,匪徒頭目走到徐氏和李芸麵前,伸手捏住徐氏的下巴迫使她抬頭,一雙三角眼貪婪地在她臉上打轉,淫笑道:“小娘子生得挺美!跟爺走,爺好好疼你!”


    徐氏猛地張口,狠狠咬住那人的手。


    那人吃痛,用力將手抽回,狠狠甩了徐氏一耳光,怒罵道:“找死!”


    “住手!”李芸冷聲道,“你們不過是求財,我們把身上的銀子都給你們,你們別亂來。”


    那人陰鷙的目光在李芸身上掃了一圈,嘴角浮上邪笑,嘖嘖道:“喲,老的生得美,這雛兒也不賴!爺都要了!”


    他將手一揮,喝道:“女的帶走,男的全部做掉!”


    眾蒙麵漢齊聲喝道:“是!”


    眾人變了顏色,本來以為這夥人是求財,不料這頭目二話不說便要殺人。


    王老石不斷掙紮,大聲喊道:“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我與眾位遠日無怨近日無成,要是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到了閻羅殿,會將今日所受冤屈向閻羅大人一一說明,到時候,閻羅大人會向眾位索命!”


    馬車夫也跟著喊道:“各位好漢,我隻是個受雇的馬車夫,跟他們可不是一夥的,你們有怨抱怨有仇報仇,跟我可沒關係,各位好漢把我放了,我絕對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徐氏嚶嚶哭泣道:“我跟你們走,求你們放過我女兒,放過大家。”


    那頭目喝道:“廢話少說!動手!”


    李芸著急地看向明之軒,正好明之軒也朝她看來。他一臉的沉著冷靜,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安撫。


    他的眼神似乎充滿了神奇的力量,李芸從慌亂的情緒中冷靜下來,在徐氏身體掩飾下,偷偷將手伸入袖中,摸出早就備好的藥粉捏在手中,靜待時機。


    這藥粉是李芸在出發之前被準備好的,她身處異世,對於不熟悉的環境沒有安全感。她是藥師,自是用自己最擅長的手段來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剛才連番驚嚇之下,她差點將這保命符忘記。


    不過,此時不是出手的好時機。


    她此時出手,她和徐氏可能逃脫。但是她和其他人距離比較遠,她不能兼顧到他們。雖然車夫想要獨自逃生,王老石做法不甚厚道,但是在生死攸關之時,人都是自私的,李芸也不能太過苛責他們。即便不是為了這二人,她也不能拋開阿笙和明之軒不顧。要怎麽做,才能保全自己,也保全大家?


    她朝明之軒望去,明之軒朝她微微頷首,一雙眼眸似乎洞悉一切。


    李芸瞬間有了信心。


    “等等!”一直抱頭龜縮在地上的阿笙忽然站起身來,不懼那刀劍無眼,伸手推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大刀,神色害怕卻義無反顧地朝那頭目走去,“老大,是我自己逃跑的,他們看著我可憐才收留我,不關他們的事。要殺要剮衝我一個人來,我絕無二話。”


    李芸和明之軒對望一眼,若有所悟。他們惹上麻煩,竟是被阿笙所累。


    那頭目露出殘忍的笑,用力拍打著阿笙的臉,大聲道:“小子,夠義氣!不過,規矩就是規矩,不管他們知不知道你的事,都不能留!”


    他瞬間收斂笑意,目露凶光,喝道:“動手!”


    “等一下!”


    “他媽的又是誰?”那頭目瞪大眼睛,隻見李芸從徐氏的懷中走出來,不由得有趣地大笑,“有意思,有意思!一個小女娃,竟也這麽大膽?”


    李芸昂頭,可憐兮兮地道:“叔叔,我有好多好多的錢,我都給你,你不要殺他們,好不好?”


    那頭目俯下身子在李芸臉上捏著,獰笑道:“叔叔把他們都殺了,你們的錢是我的,你和你娘也是我的,你說說,叔叔為什麽要放過他們呢?小女娃臉蛋真嫩,今晚讓叔叔好好疼你!”


    “嗚嗚!”李芸裝作害怕哭泣,假裝抬手擦眼淚,眼睛瞥向明之軒,向他打了個眼色,然後猛地將手中藥粉朝那頭目撒去。


    藥粉一出手,她立即發足轉身狂奔,高聲喊道:“明之軒!”


    那頭目正彎腰對著李芸,李芸拋灑出的藥粉全部砸在他臉上。他心中咯噔一聲,知道著了道,又驚又怒。他不知那粉末是什麽東西,隻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摒住呼吸,抓起大刀便在自身周圍對著空氣狂砍。他反應極快,並沒有吸入太多藥粉,雖然覺得渾身酸軟無力,但還沒有失去行為能力。


    李芸藥撒匪徒頭目的瞬間,一直注意著李芸的明之軒突然拔地而起,在空中一個漂亮的回旋,將圍著他的匪徒踢倒。


    隨即,他的身影像是一道閃電般朝那頭目射了過去,手指一彈,彈在那頭目的手腕上,他又反手一抓,將那頭目的手腕抓住,往上一抬,那大刀便擱在了那頭目的脖頸之間,低聲笑道:“再動,我可不敢保證你的腦袋還會安然長在你的脖子之上。”


    此時,被他踢倒的匪徒們才痛呼著爬起,看到自己頭目被控製,不由得一時驚呆,抓著大刀,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李芸停住腳步,轉身,見明之軒已經控製了事態,頓時鬆了一口氣,雙腿發軟地跌坐地上,不停地喘著粗氣。


    她剛才突然發難,就是寄希望於明之軒能夠與她配合。但是,明之軒能不能夠懂得她的意思,她其實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還好,他與她配合地天衣無縫,一舉將那頭目擒獲。


    明之軒朝李芸看去,李芸也正好朝他看來。


    二人視線交匯,各自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明之軒隨即轉眸朝眾匪徒看去,喝道:“把刀放下!”


    匪徒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所措。


    “嗯?”明之軒手指用力,按住那匪徒頭目的痛穴,將一股內力傳了進去。饒是那匪徒頭目平日裏驍勇強悍,此時也痛得喊出聲來,連聲喊道,“把刀放下,放下!”


    他之前已經吸入了少量的藥粉,此時一張嘴呼痛,便吸入了更多的藥粉,在藥力作用下,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分毫,隻睜著無神的雙眼,又恨又怕地看著李芸。


    匪徒們投鼠忌器,隻得將刀放下,口中卻喝道:“把我們老大放了!”


    阿笙、王老石和馬車夫立即連滾帶爬地聚攏到明之軒身後尋求保護,徐氏卻跌跌撞撞地走到李芸身邊,摟住李芸,放聲大哭:“芸兒,你剛才嚇死娘了!”


    李芸拍了拍徐氏的背,低聲道:“我這不沒事嗎?別哭了,對方人多勢眾,我們還沒完全脫離危險。”


    徐氏立即噤聲。


    明之軒身子晃了晃,一張麵孔白得怕人,一絲極細的鮮血從他嘴角溢出。之前馬車失控,明之軒施救,本就已經力竭。如今他強自提力製住匪徒頭目,此時已是強弩之末。


    李芸安撫完徐氏,抬頭去看明之軒,見到他的異樣,不由得擔憂道:“明之軒,你沒事吧?我的藥用完了,怎麽辦?”


    她剛才緊張之下,把所有的藥粉都灑了出去。如今,對麵還有十三個人,如果他們不顧慮頭目的性命,群起攻之,明之軒如今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沒事。你放心,有我在。”明之軒笑了笑,努力將喉嚨的血腥味壓下,將大刀壓在那匪徒頭目的脖子上,吩咐道,“阿笙,把他們的刀收過來。”


    阿笙雖然害怕,但還是聽從明之軒的指示,朝匪徒們走來。


    匪徒們越發不安,低聲議論起來。


    “真讓那小子把我們的刀拿走?沒有刀,我們可就隻能任打任殺了。”


    “能想什麽辦法?老大在他手中,我們要是反抗,老大可就沒命了。”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能讓他把刀收走!”


    阿笙低著頭往前走,他雖然有良藥醫治,但他的腿骨被一次次的打斷,再好的藥也不能令他的腿骨恢複如初。雖然他很努力地保持身體平衡,但是仔細觀看,還是不難發現他的不良於行。想起自己的傷心事,想到自己一輩子都不能像正常人一般行走,阿笙心中恨意滔天,眼中漸漸浮現出暴戾之色。


    他聽到了匪徒們的低聲議論,冷笑一聲,忽然抬起頭來,眼中流出兩行熱淚,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明之軒微微一驚,手中大刀緊了緊,若是阿笙做出對他們不利的事情,他便會毫不猶豫將他射殺。李芸卻握了握明之軒的手背,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對於阿笙,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她願意給他一次機會,信任他一次的機會。


    其餘人都被這突變弄糊塗了,麵麵相覷,不知這小子在玩什麽花樣。


    阿笙情真意切,聲淚俱下,急迫而小聲地道:“眾位哥哥,我對不起你們!我並不是真的要逃跑,我是被逼的。我對不起你們,可是老黑哥答應我事後會放我自由,還會分給我一部分官府的賞金,我這才做的。如今我想起眾位哥哥對我的好,後悔了,這才實言相告。”


    他指著明之軒:“那位就是衙門的捕快,專門來捉你們的,你們別管老大了,各自逃命吧!”


    他口中的老大正是那長著一字眉的老黑,他此言一出,眾人立即用懷疑而憤怒的眼光盯著老黑,又驚又怒地道:“老黑,你竟然背叛大家!”


    明之軒武功卓著,說他是衙門捕快,眾匪不由得不信。


    老黑連忙撇清自己:“不要聽阿笙那該死的混蛋胡說,我怎麽會出賣大家?”


    眾匪起了疑心,哪能這麽快消退?


    麵對眾人憤怒而懷疑的目光,老黑憤怒地過去,一腳踢翻阿笙,怒罵道:“混蛋,竟敢給老子潑髒水,老子打死你!”


    阿笙抱頭大喊:“打死人了!殺人滅口了!”


    立即有人奔來將老黑拉住,陰測測地道:“你這麽急著打死他,難道阿笙所說果然是真的,你想殺人滅口?”


    老黑百口莫辯,暗暗叫苦,阿笙平日裏騙人的演技本是他所教,如今全用在他自己身上,這就叫做一報還一報。


    明之軒雖然臉色蒼白,但此時天色已晚,樹林裏光線昏暗,眾匪又離得遠,看不清楚他的麵色。隻見他拿著大刀壓著頭目,站得筆直,眾匪均不敢輕舉妄動,不知該逃跑還是該救人。


    要救人吧,明之軒之前一腳將八人踢飛,眾匪沒有信心能夠打贏他,輕易出手,不但救不了頭目,恐怕害得把自己搭進去。想要逃跑吧,可是眾匪大多是死心塌地追隨自己頭目的,這樣隻顧自己逃命,將來傳了出去,可就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


    若不是因為阿笙逃跑,他們也不用辛苦地一路追逐,而是在煙柳巷摟著美人喝著小酒聽著小曲,要多愜意有多愜意,哪用像現在,麵臨困境?而這一切,都是老黑造成的。


    眾匪竟是不顧大敵當前,將老黑團團圍住,狂毆起來。


    老黑自是不肯就範,一邊大聲辯解,一邊還手。


    趁眾匪內訌之時,明之軒腳尖一點,在眾匪之間快速遊走,用刀背將眾匪拍昏。


    明之軒此時本就是強弩之末,在所有人倒地的瞬間,他再控製不住體內的翻江倒海,噴出一口鮮血,軟軟地向滑向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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