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李世德和葉氏做對比,李姓子孫便開始念及李一沐的好來,紛紛表示要求李一沐重新擔任族長之位。


    李世顯擺擺手:“我爹年紀大了,這次被氣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好轉,再說,他為大家辛辛苦苦操持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這樣的被趕下台來,他老人家如今心灰意冷,這當族長之話,莫要再提了。”


    李姓子孫被說得麵紅耳赤,紛紛低下頭,承認自己錯怪了老族長。


    李芸開口道:“大伯公,你還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曾伯公的病是肝火鬱結而起,要是他心情好了,病自然就會好起來。他最在乎的便是被大家誤解,被趕下族長之位,如果你能夠替他繼續當這個族長,他老人家的病,應該很快就可以好的。”


    實際上,在李芸的治療下,李一沐的病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李芸這麽說,是為了讓李世顯趁勢上台。


    大家心中愧疚,正不知要如何補償,李芸的話,無疑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大家立即表示,要求李世顯續任族長之位,讓老族長快些好起來。


    李世顯假意推脫,最後推脫不過,這才答應當這個族長。


    李芸心情頗好,葉氏發瘋,不在她的計劃範圍之內,不過這個結果,似乎她很喜歡呢。


    李家族長之位塵埃落定,六位族長重新“送灶”。這次,沒有再出亂子。祭祀活動圓滿完成,大家都鬆了口氣,收拾了各自帶來的菜肴,便三三兩兩地各自回家。


    第二天,李芸照例巡視地裏的蔬菜和藥材。


    以前,隻有雪球會跟隨到地裏,今天,李芸特意帶上阿笙和小刀。


    二人跟隨左右,擠眉弄眼,興高采烈。


    李芸知道他們還在為昨天的事興奮,好笑的道:“你們是不是上癮了?”


    兩人同時點頭,小刀道:“好玩!”阿笙嘻嘻笑道:“李芸,你在裏麵,沒有看到,當時李世德摔下去的時候,吃了一嘴的泥巴,笑死我了!”


    原來,李世德摔倒,竟是阿笙所為。他得了李芸的吩咐,藏在暗處,等李世德跨出門檻的瞬間,拉動早就裝在門檻處的繩索,令他跌倒。而小刀則藏在祭台之下,看到李世德摔倒,便將灶神位推倒。


    至於灶神位為什麽能夠控製自如,想倒就倒,想立就立,當然也是李芸的手筆。


    李芸借由羅麻子騙婚之事,散布葉氏的惡名;在李世德擔心名聲受損的時候,讓人前去說服李世德出資修祠堂;修祠堂的時候,讓阿笙暗中在祭台內裝了機關,裏麵可以藏人,操控灶神位。最後大家離開,小刀便將祭台機關封死,保證任何人都不能發現內藏乾坤。


    而陳姓族長正好是陳氏的兄長,通過陳氏的關係,李芸拜托他在適當的時候推波助瀾。那開口提出灶神爺對換族長不滿之事的人,是李世顯的孫兒,當然也是李芸提前囑咐的。


    至於那張獎勵葉氏的公文,則是阿笙去偷來的。他自幼混跡市井,偷雞摸狗的事情做得多了,偷一頁紙而已,完全小意思。


    整件事,環環相扣,少了那一環都不能成事。而這些安排,不過是在羅麻子說出葉氏的時候,李芸靈光一現的計謀。


    眾人相信整件事是灶神爺顯靈,不會懷疑到李芸的頭上,畢竟整件事,李芸並沒有獲利。雖然李芸利用了大家對鬼神之說的相信,但是,也是葉氏自己造孽,不懂收斂,才落得如今的下場。


    葉氏瘋了,不會再來找李芸的麻煩。李世顯當了族長,他對李芸心存感激,也不會允許李家的人來找李芸的麻煩。


    至此,李芸總算有了在六合村站穩腳跟的感覺。


    看著阿笙和小刀的興奮勁,李芸正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葉氏那是咎由自取,我們這是反擊。但是,使手段害無辜的人,千萬不能做,知道嗎?”


    她特意帶二人來,就是為了說這番話。阿笙和小刀正處於少年叛逆期,不好好引導,李芸怕他們走上歪路。


    阿笙和小刀收斂笑容,嚴肅道:“知道!”


    巡視完,三人一狗便往回走。還未到家門口,雪球便開始躁動不安,露出警惕的神色。


    雪球不會無緣無故的躁動,肯定是出了什麽事。李芸的心情也跟著有些緊張,伸手撫了撫雪球的腦袋,讓它放鬆一些。


    阿笙和小刀對望一眼,各自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決心。管他出了什麽事,反正有他們在,誰也不能傷害李芸。


    遠遠的看著院子一片平靜,並未有特別的事發生。進了院子,聽到屋子裏傳來說話的聲音,也沒有異樣。


    在李芸的撫慰下,雪球雖然安靜下來,但是眼中的警惕之色更加嚴重。李芸有些意外,難道雪球警惕的是屋裏的人?


    三人走進堂屋,隻見徐氏和李芳坐在一邊,另一邊坐著的是李芳的丈夫,何老跟。三人喝著茶聊著閑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李芸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停步不前的雪球,隻見它全身的毛豎了起來,全神貫注地盯著何老跟,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李芸心中驚奇,雪球與何老跟有仇?


    何老跟察覺到異樣,抬眸望來。見到雪球的瞬間,他臉色大變,動作迅速地站起身來,抓起放在身邊的箭,往弓上一搭,對準雪球便射。


    “住手!”


    李芸呼聲未絕,便聽到徐氏和李芳的驚呼和箭的破空之聲同時響起。隨即,眼前一團白色的物事如流星般劃過,撲向何老跟。


    何老跟一箭未射中雪球,反應極快,從腰側拔出匕首,狠狠往前刺去。


    眼看匕首即將刺到雪球,雪球的腰身在空中往外一彎,堪堪躲過那匕首,一對利爪,抓向何老跟的頸子。


    “雪球!”李芸厲聲高喝,雪球不甘心地低吼一聲,在即將抓到何老跟的瞬間,收回利爪,前腳落到地上,快速後退兩步。


    與此同時,阿笙抓起茶杯向何老跟擲去,將他的匕首打落。


    何老跟失了匕首,卻不敢彎腰去撿,而是警惕的盯著雪球,一動也不敢動。


    李芸發足奔了過去,將雪球護住,怒道:“何姑父,你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殺我的狗?”


    徐氏和李芳驚魂未定,也跟著埋怨何老跟差點兒釀成血案。


    “這不是狗,這是狼!是你們養的?我還奇怪呢,光天化日的,怎麽會有狼尾隨你們到家裏?”何老跟一臉的不可思議,“你們也太大膽了,竟然把狼養在身邊,小心它會咬死你們!”


    徐氏和李芳麵麵相覷,雪球長得跟一般的狗兒是有點不一樣,但是它比其他的狗兒都乖巧聽話,怎麽可能是凶狠的狼?


    雪球喉嚨不斷發出低吼,不安地用爪子刨地,李芸拍了怕它的頭,和聲道:“雪球,安靜些,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傷害你的。”


    何老跟趁機把匕首撿起,瞪大眼睛道:“它還能聽懂你的話不成?”


    像是回應何老跟的話,雪球立即安靜下來,溫順地臥在李芸的腳邊,隻是一雙眼睛,依然盯著何老跟不放鬆。


    李芸拍了拍雪球,道:“要是它不能聽懂我的話,剛才你的喉嚨恐怕已經被它抓破了。”


    何老跟仔細回想剛才的驚險一幕,確實,如果不是李芸及時出聲阻止雪球,他恐怕會受傷不輕。


    “無論如何,再通人性,這也是頭狼,你們不應該把它養在身邊。”何老跟依舊勸說,“狼的性子無比凶殘,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李芸低頭撫了撫雪球的腦袋,淡淡道:“謝謝何姑父提醒,不管它是狼是狗,我隻知道它是我的雪球,你看,它如此溫順,怎麽會害我們?”


    何老跟是獵人,身上有許多動物的死亡氣息,難怪雪球會遠遠的便躁動不安,把何老跟當敵人。不過,就算它是狼又如何?它是她救回來的,她已經接納了它,便不會放棄它。


    “妹弟,芸兒說得對,我們一家都喜歡雪球,養了它這麽久,就像一家人一樣。它每天給我們看家,連一隻雞都沒有咬死過,怎麽會咬我們?”徐氏相信何老跟不會看錯,可是,跟雪球相處的這段日子,她早就喜歡上了雪球的乖巧懂事,就算它是狼,也是隻不一樣的狼。


    李芸摸著雪球雪白的毛接著道:“再說了,狗也是狼馴化來的,這說明狼的性子裏有忠於主人的天性。雪球已經認我做主人,在我看來,它比人可靠,至少不會背叛我。”


    雪球悄悄往李芸腳邊挪了挪,跟她靠得更緊些,伸出粉紅的舌頭,溫柔地舔了舔她的手,眼神柔和。


    何老跟打了一輩子獵,從未見過這般情形,無比驚訝。事實擺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承認雪球是跟別的狼不一樣的。


    何老跟這才相信雪球不會傷害李芸家人,收起了對它的偏見,將弓箭和匕首收好,口中卻依然道:“你們要堅持養它,那就養著吧,到時候出了事,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


    雪球鼻中噴出一口氣,似在恥笑何老跟的膽小如鼠。然後微眯著眼,安靜地靠著李芸,不再理會何老跟。


    李芳鬆了口氣,幸好雪球沒事,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樣跟李芸交代。她一放鬆下來,才覺得肚子有些疼痛。她皺眉撫了撫肚子,輕聲道:“閨女,別怕啊,沒事了。”


    何老跟有些不高興,哼了一聲:“什麽閨女?一定是兒子。”


    李芳白了他一眼:“已經有兩個兒子了,這個一定是閨女。有兒有女才能湊出一個好字,全是兒子有什麽好的?”


    何老跟不以為然地道:“女兒就是賠錢貨,要來有什麽用?還是兒子好,不然大家都說養兒防老,而不說養女防老呢?”


    當著徐氏和李芸的麵,何老跟說這話很不合適,李芳生怕徐氏和李芸多心,有些著急,聲音也高了些:“你……哎喲!”


    她駁斥的話還沒說出來,便被一聲痛呼打斷了。


    “二姑,把手給我。”李芸見勢不妙,握住李芳的手腕,仔細把脈,半晌,鬆了口氣,回頭冷冷看了何老跟一眼,“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你的骨肉。我二姑身子本就弱,受不得刺激,麻煩你少說幾句。”


    何老跟麵色有些難看,他是高屋村最好的獵人,備受人尊敬,何曾被人這樣當麵嗬斥過,而起,嗬斥他的,是他的晚輩,一個九歲的小姑娘?


    但是,見李芳一臉的痛苦,他擔心肚子裏的兒子,不敢再說刺激李芳的話,關切的問道:“怎樣?”


    李芸拍了拍李芳的手:“二姑,沒事,你隻是剛才受了驚嚇,所以胎動厲害了些,放輕鬆些,一會兒就好了。”


    何老跟見孩子沒事,神色一鬆,哼了一聲,道:“娘們就是矜貴,一點事都經受不住,還好沒有嚇到我的兒子,不然,有你好看!”


    徐氏見李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好言勸道:“弟妹,芳兒身子本來就弱,芸兒好不容易才把這孩子保住,你就多擔待一些,畢竟,孩子重要不是?”


    何老跟對徐氏倒是一臉笑容,好脾氣地道:“是是是,讓大嫂見笑了。”


    李芳低垂著眼眸,掩飾自己心中的難過。


    何老跟把臉轉向李芳,立即變得凶巴巴的,喝道:“還杵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去收拾包袱?”


    當初李芳當著眾人的麵回娘家,讓他們何家顏麵無存,按照何老跟的想法,這婆娘願意回來就回來,要是不回來,他才不會屈尊降貴地來接她回去。


    後來徐氏托人給他捎口信,說是李芳懷上了,看在李芳懷了他兒子的份上,快過年了,媳婦留在娘家遲遲不歸,他們何家也會被人笑話,這才勉強前來六合村,接李芳母子回去。


    因此,他心有不甘,覺得自己失了顏麵,所以擺臉色給李芳看,想挽回一些丈夫的尊嚴。


    李芳住在娘家這段時間,過的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被照顧得妥妥當當的,實在不願現在就回到婆家去。可是,她始終是嫁到何家,早晚是要回去的,不能一輩子賴在娘家,如今何老跟親自來接,給了她一個台階下,胎象又穩定了,她再不走,說不過去了。


    “是,我這就去。”李芳順從的站起身來,舉步往臥室走去。


    何老跟見李芳低眉順眼的,心中這才舒服了許多。笑著對徐氏道:“大嫂,這段時間他們母子麻煩你了,等樹林放了學,吃過午飯,我們就走。”


    徐氏挽留道道:“也不忙一時半會,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住兩天再走吧,反正離過年還有好幾天呢。學堂明天也不開課了,你就讓樹林把今天下午的課聽完再走吧。”


    何老跟連忙道:“樹林這學本來就是念著玩的,少上半天也沒什麽關係,反正我也不指望他考秀才。快過年了,家中事忙,下次來,我們一定多住幾天。”


    徐氏聽了,便不再挽留,轉頭對小刀道:“中午做些好吃的,給芸兒二姑他們踐行。”


    小刀點頭應好,和阿笙一起去廚房忙了。


    之前何家人聽信了葉氏的挑唆,以為徐氏依靠王大石生活,因此李芳才和何老太起了爭執,被何老跟打了耳光跑回娘家。


    如今何老跟親眼所見,才知道他們何家人錯得離譜。現在李芸當家,李家的日子比李長順當家時候還紅火。


    失去這麽能幹的兒媳婦,何老跟心中後悔莫及。想要挽回吧,可是,他是個要麵子的,因為李芳的事情他已經丟了一回麵子,這恢複兩家聯姻的話,他再也沒臉說出口。


    心中窩火,何老跟不再說話,掏出卷葉煙,吞雲吐霧起來。


    李芸道:“何姑父,這煙還是少抽點,對身體不好,容易得肺病。不但對你自己不好,對二姑肚子裏的孩子也不好。”


    被李芸說教,何老跟心中更加不高興。不過,在徐氏麵前,何老跟不好跟李芸這個小輩計較,悶悶道:“有什麽不好?我現在身體好得很,你表哥和表弟也沒什麽不好的,你莫要說話來嚇我。”


    徐氏道:“弟妹,芸兒她爹在的時候也這麽說過的,大人的影響還小些,主要是對胎兒影響大。我們做父母的,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這煙,能少抽就少抽些吧。”


    何老跟雖然很大男子主義,但是對有文化有知識的李長順還是很佩服的。聽徐氏如此一說,他便將煙丟在地上,用腳跟撚熄。


    沒有煙抽,心情不太好的何老跟有些煩躁,站起身來道:“大嫂,我去村裏轉轉,順便看看樹林讀起書來是什麽樣子。”


    徐氏囑咐道:“行,別走遠了,午時之前記得回來。”


    大家並不知道,何老跟出去閑逛,會惹來另一場風波。


    何老跟出門閑逛去了,徐氏幫忙李芳在屋裏收拾包裹,小刀和阿笙在準備午餐,李芸便回到藥房,繼續看書。


    快到中午的時候,何老跟一臉怒氣地回來,進了屋子,啪的甩了李芳一個耳光,罵道:“賤人!說,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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