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幼桐當然不知道崔二爺和二夫人的心思, 這會兒她正埋頭跟麵前一大堆布料和絲線作鬥爭。


    眼看著婚事都定了, 可她卻連嫁衣喜帕都還沒開始準備,就算那些大件的如衣服被子什麽的有二夫人預備,可貼身用的香囊鞋襪之類總要她自個兒縫製, 於是自回府起,幼桐便跟著紅芸做女工, 真真地忙得不可開交。


    文清進府時,幼桐和文顏並沒有去迎接, 二夫人也沒說什麽。文清再怎麽得三老爺的寵, 也不過是個庶出,實在沒必要搞得那般鄭重。


    一同來京城的,除了文清外, 還有三房另外兩位庶出的小姐, 文敏和文萱,但都年幼, 大的也才八歲, 小的文萱才六歲不到。二夫人一骨碌將她們全都安排在崔府西苑的一個小別院裏,離絳雪齋遠遠的。


    因那處院子極偏,平日裏都荒著,一直等到三房來人才急急忙忙收拾出來,不管是屋裏的陳設還是院子裏的布置和景致都比絳雪齋差了許多。文清一進門, 馬上就發作起來,在院子裏吵吵嚷嚷地鬧了一場,非要去尋二夫人說理。


    蔣姨娘好歹才將她拉住, 勸道:“這裏不比隴西,府裏的事都是二夫人一個人說了算。你爹剛進京,謀缺的事還得靠你二伯父周旋,而今可不是任性妄為的時候。莫說二夫人不過是讓你住得偏了些,便是她給我們臉色看,我們這會兒也得忍氣吞聲。”


    文清雖暫時被她勸住,可心裏頭還是忿忿不平,隻想著等三老爺回來去告一狀。


    三老爺為了謀缺的事跟著二爺在京裏四處遊走,他在滄州時原本是個從六品的遊擊,若是繼續外放,便是正六品職位也不難,隻是京官不易做,能謀個從六品的職位已是不易。好在崔家交友廣泛,加上這半年來崔二爺與吏部尚書頗有些交情,送了三千兩銀子,居然給三爺謀了個正六品的前鋒校的肥缺,直把三老爺樂得合不攏嘴,對二爺也甚是感激。


    宮裏的旨意雖未下來,但吏部那邊已經給出了準信,崔家上下也都放下心來。二老爺這才特特地將三爺請進書房,好生叮囑了一番,內容不外乎京中為官的種種,尤其提醒他要管好內宅,切勿多生事端,以免禦史參他帷薄不修之罪。


    二爺雖未明說,三爺心中卻如明鏡,這不是分明提點他不可過寵蔣氏,引得內宅不穩麽。麵上不由得有些尷尬,又想到兄長在京中謹小慎微地行事作風,一時頗覺羞愧,連連自責道:“是我行事太孟浪,日後還請二哥多擔待。”


    待從二爺書房裏出來,三爺才剛回屋,就見文清哭哭啼啼衝了出來,一邊抹眼淚,一邊哭訴二夫人待她如何不公。


    三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屋裏,氣定神閑地喝著茶,麵上一片嘲諷之色,卻根本不出聲幹涉。蔣姨娘則衝出來作勢來拉文清,臉上卻是一副淒淒慘慘仿佛被人欺負過的委屈表情,偶爾看三爺一眼,眼睛裏還帶著盈盈淚光。


    三爺腦子裏頓時閃過二爺方才教訓過他的話,再看文清哭得眼睛發紅的模樣,心裏頭卻陡然生出一絲不耐煩,平日裏的慈愛也都通通消失不見,冷冷道:“這院子裏原本就擠,你不願住西苑,難不成還能讓文鳳文顏跟你換地方不成?這麽大的人了,一點也不懂事,也不知你母親到底怎麽教的。”


    說罷,又和顏悅色地朝三夫人道:“明兒托二嫂去請個教養嬤嬤回來,這八丫頭平日裏驕縱得太過了,一點規矩都不懂,若不好生□□,日後嫁了出去,指不定要丟我們崔家的臉麵。”


    眾人沒想到他會這般反應,不僅是文清嚇得連哭也不會哭,蔣姨娘傻傻地看著他,就連三夫人也愣在原地,呆呆地看了他半晌,這才忽然反應過來,趕緊起身道:“是妾身管教不力,明兒就去跟二嫂說。”


    說罷,又迎上前來,笑著朝三爺道:“爺在外頭走了一天,可是乏了。”趕緊又吩咐下人去奉茶。


    蔣姨娘這會兒也差不多驚醒了,趕緊拉了文清一把,一骨碌跪在了地上,放低了姿態道:“是妾身沒有把文清管教好,請老爺夫人責罰。”說罷,又雙眼含淚地朝他拜下。


    三夫人見她這般惺惺作態,心中冷笑不已,麵上也難免帶上兩份。


    三爺原本見蔣姨娘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有些心軟,但抬頭見三夫人這態度,心裏頭又有些打鼓,想了想,還是板著臉回道:“你回自己院子裏去,沒事別四處亂轉。還有——”他有些忐忑地看了三夫人一眼,又低聲吩咐道:“從明兒起,每日晨昏定省,不可一日耽誤。”


    他一言既出,屋裏眾人又齊齊色變,蔣姨娘自是被他一句話嚇得麵不見人色,三夫人則是又驚又喜,眼睛頓時有些發酸。


    當初她剛嫁入崔府,三爺就急匆匆地要娶蔣氏為平妻,還是崔老夫人氣極,險些將蔣氏趕了出門,三爺這才委委屈屈地納了蔣氏作妾。名義上說是妾,一切待遇卻與夫人無異,蔣姨娘仗著三爺的寵愛,平日裏連三夫人都不大放在眼裏,更不用說什麽晨昏定省了。而今三老爺這一句話,卻是分明將她著著實實地打回了原形。


    “老…老爺……”蔣姨娘哆哆嗦嗦地連話都快要說不出來,眼淚唰地淌了下來,沿著麵頰一骨碌淌到腮邊,眼睛紅紅的,眸中水光盈盈,哭得那個叫梨花帶雨。


    三老爺心裏頭隻想著二爺的話,卻是不肯看她,狠狠心別過頭去,朝她揮了揮手,道:“哭哭啼啼成什麽體統,還不快會自己屋裏去。”


    蔣姨娘哪裏還走得動,整個人軟軟地癱在原地,悲聲淒淒。


    三夫人朝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們立刻會意,齊齊上前合力將蔣姨娘叉了出去。文清早已嚇傻了,失魂落魄地朝三爺看了幾眼,最後被丫鬟們一起簇擁著推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大早,三老爺看著一身素衣,脂粉未施、容顏憔悴的蔣姨娘低著腦袋低三下氣地給三夫人請安時,他又開始有些心疼,隻是礙著三夫人就在一旁不好做什麽。一回頭,又讓隨從送了些衣料首飾去哄她。但無論如何,卻是沒有開口免了她每日的請安。


    他暗地裏這些事兒自然瞞不過三夫人,但三夫人聰明地沒有說什麽。她心裏頭清楚得很,那蔣姨娘得寵了這麽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本事,而今三爺好不容易才想起要壓製她,自然得一步一步來。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正是這個理兒。


    幼桐這邊,二夫人見她整日乖乖巧巧地窩在房裏做女工甚是滿意,想著文顏明年年初也要出嫁,便逼著她也跟著在一旁準備。文顏無奈,隻得也跟著窩在絳雪齋發呆。


    文清在西苑裏哭了兩日,最後還是被蔣姨娘給逼了出來,非讓她尋幼桐二人聯絡感情。文清這幾日原本就六神無主,這會兒被蔣姨娘一說,心裏頭更沒了頭緒,也顧不上之前跟文顏她們不和了,厚著臉皮帶了一大群丫鬟來絳雪齋“嘮嗑”。


    幼桐和文顏都歪在樓下小廳的榻上,說說笑笑地好不自在,忽聽紅芸通報說八小姐來了,二人頓時一愣,爾後皺起眉頭,你看我,我看你,屋裏一下就安靜下來。


    文清這都到了門口,自然沒有攔著不讓她進門的道理,幼桐隻得讓紅芸請她進屋,自己則深深地吐了口氣,整了整衣衫,端端正正地坐好。


    屋裏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幼桐和文顏偶爾親親熱熱地說兩句話,雖然也不是不搭理文清,但對著她卻是客客氣氣的,麵上毫不掩飾地帶著些疏離。


    文清原本就是個敏感的,哪裏看不出來,心裏頭隻恨不得起身就走,隻是念想著方才出門前蔣姨娘苦口婆心的叮囑,這才硬生生地壓製住了,看了眼桌上零零碎碎的布料,擠出一絲笑容來,隨口道:“十妹妹不是明年才嫁人麽,怎麽現在就開始備嫁妝了,還真是心急。”


    幼桐和徐渭的婚事雖說鬧得滿京城沸沸揚揚,但隴西那邊卻是一直瞞著,直到前些日子小定了,二夫人才派人送信回去。三房這邊因尚在途中,故並不知曉。進京後,因文清整日在西苑不出門,也不曾聽人說起過幼桐的婚事,這才有此一問。


    文顏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沒好氣道:“誰心急了,誰說這是我的嫁妝了。你當誰都跟你似——”她話未說完,已被幼桐的眼色止住,悶悶不樂地將後麵的話吞回了肚子,不情願地小聲道:“她就是會埋汰人,討厭。”


    說罷,文顏忽又想到了什麽,大眼睛一眨,麵上頓時顯出得意又狡黠的笑容,“八姐姐你剛來京城,還不曉得九姐姐的婚事吧?”


    文清不解地朝幼桐瞥了一眼,目中難掩不屑,嘴角不由自主地帶了些譏諷的笑意,小聲道:“是沈家那樁婚事吧?退了就退了,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她嘴裏這麽說,語氣中卻難掩幸災樂禍,“不是說那沈家三公子在外頭養了外室麽,哎,我就說麽,若真是個人品上佳的,也不會落到九妹妹頭上。哎喲喲——你看我這張嘴,就是嘴快!”說罷,又假惺惺地拍了拍自己的臉,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盯著幼桐看,眸中一片嘲諷。


    幼桐隻笑不語。文顏卻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腰身都直不起來。一旁伺候的慧巧和紅芸則不悅地看著文清,不住地搖頭。


    文顏笑罷了,終於緩過來,一麵捂著胸口一麵道:“我的八姐姐,好歹您也進京了,怎麽消息這般不靈通。那沈家三公子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這還有人提呢。京城上下,誰不曉得我們九姐姐許給了左監門衛大將軍徐渭,連小定都下了,再過兩個月都要過門。九姐姐而今可是徐家未過門的兒媳婦,我娘都對她客客氣氣的,你說話可當心些。”


    文清頓時麵無人色,刷地站起身,渾身發抖地指著文顏,爾後又指向幼桐,嘴唇上下哆嗦,卻是發不出聲。


    幼桐不理她,低頭繼續擺弄手裏的針線。文顏卻是跟著站起來,朝她高高地揚起頭,下巴挑得高高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文清卻不看她,一臉怨毒地瞪著幼桐,咬牙切齒地問道:“這…可是真的?”


    幼桐微微皺眉,低聲朝她身後伺候的丫鬟道:“八姐姐怕是身體有些不適,你們還不快扶她回去休息。”她聲音雖低,可語氣中卻分明帶著些不容置否的意思。那些丫鬟聽得身上一凜,不由自主地上前來,欲扶文清出門。


    文清迷迷糊糊被她們拉著走了兩步,這才陡然醒過來,大怒地甩開她們的手,猛地衝上前來,一把就將幼桐麵前的桌子給掀了,滿桌的針線衣料灑了一地……


    “你待怎地?”不等幼桐發作,文顏先跳了出來,還未開罵,那邊文清卻猛地撲過來,二人頓時抱作一團。你掐我頭發,我拽你的胳膊,廝打成一團。眾丫鬟大驚,慌忙上前來拉,卻哪裏拉得開。


    幼桐也是目瞪口呆,愣了半晌,這才想到上前拉架。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她們拉開,但兩人都已掛了彩,文顏傷在手腕處,破了一大塊皮,文清則被抓破了脖子,隱隱透出一長條血痕。幼桐趕緊吩咐慧巧去取藥膏,扔了一瓶給文清的丫鬟,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幫文顏塗抹。


    那文清卻還不甘心,好幾次想衝破丫鬟們的阻攔來抓幼桐,都被人攔了住,氣得直跺腳,嘴裏也不幹不淨地衝著幼桐直罵,什麽“小賤人,小娼婦”不絕於耳。


    幼桐這會兒懶得理她,先將文顏胳膊上的傷口處置好了,這才回頭板著臉道:“去把二夫人、三夫人請過來,我倒是要問一問,我怎麽就成了小賤人小娼婦了。”


    文清的丫鬟們還欲上前說情,但見幼桐麵上一片森冷,就再也鼓不起勇氣出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二夫人和三夫人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蔣姨娘不知從哪裏聽到了消息,也一臉不安地跟在她們後頭。


    一進大門,三人齊齊地抽了口冷氣,二夫人麵上一板,先行發難,指著地上一片狼藉責問道:“這是誰做的?”


    眾丫鬟不敢回話,文顏欲開口告狀,被幼桐拉住。她淡淡地看了文清一眼,指著文清身後那丫鬟道:“你來說,省得別人說我們血口噴人。”說罷,又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蔣姨娘。三夫人心知她的意思,趕緊出聲道:“九姑娘放心,三嬸定會給你主持公道。”


    那被幼桐叫出來的丫鬟被眾主子冷冷地盯著,嚇得瑟瑟發抖,但還是強撐著沒暈過去。因一旁還有幼桐和文顏的丫鬟,她也不敢瞎編或是把責任推到幼桐身上,隻原原本本地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待兩位夫人聽到文清得知幼桐與徐渭定親後就開始發難時,二人麵色頓時變得鐵青,蔣姨娘則是一副又氣又急的神情,左右看了一陣,悄悄地退到眾人後麵,吩咐貼身丫鬟胭脂趕緊去請三爺過來。


    胭脂不敢耽誤,趕緊出門去尋崔三爺。


    這邊那丫鬟已經開始說到二人打架的事了,最後,卻不敢提起文清罵幼桐的那些字眼,隻模模糊糊地說八小姐辱罵九小姐。幼桐這會兒卻是不幹了,起身冷冷道:“你怎麽不把八姐姐罵的話重複一遍?我卻不曉得,我們崔家還有這樣的家教。”


    兩位夫人見幼桐說得鄭重,便猜到定是文清嘴裏不幹淨,說了不中聽的話。待聽那丫鬟怯怯地學了兩句,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文清怒道:“好…好…真是好家教,真是比市井潑婦還要無恥,我們崔家,養不出這樣的小姐來。”


    說罷,二夫人也不管了,朝三夫人道:“文清到底是侄女兒,沒有正經娘親在,由我這嬸子發落的道理。三弟妹你看,這——”


    三夫人素來不喜文清,上回因文清害得兒子受傷之事就恨得她牙癢癢,費盡了氣力才將她送去廟裏關了近一年,卻也沒能讓三夫人消氣。而今好不容易又拿捏到了她的錯處,三夫人自然巴不得,趕緊應道:“你放心,我定會給文鳳和文顏一個交待。”


    蔣姨娘聽她二人說得嚴肅,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隻恨不得立刻抽身去求三爺來幫忙。


    文清卻是一副好不知錯的神情,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二夫人和三夫人的對話,隻瞪大眼睛狠狠地盯著幼桐,眼睛裏恨不得射出刀子來將幼桐活剮了。幼桐卻不看她,隻柔聲跟文顏說話,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她胳膊上的傷,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三夫人不好在絳雪齋大動幹戈,吩咐下人將文清叉走,又讓丫鬟去三爺那裏打了身招呼,爾後跟二夫人道了別,又和顏悅色地和幼桐、文顏說了幾句話,叮囑文顏好生養傷,罷了,這才沉著臉出了門。


    她一走,蔣姨娘也隻得跟在後頭,臨走前可憐巴巴地要跪下來朝二夫人磕頭求二夫人為文清說句話。二夫人卻讓人將她攔住,客客氣氣地說道:“蔣姨娘說的是什麽話,那八小姐是三夫人的女兒,自然有她管教,我們也插不上手。”說罷,又端起茶杯送客了。


    待眾人陸陸續續地走遠,二夫人這才又氣又恨地朝文顏瞪了一眼,想罵她幾句,又見她胳膊上猙獰的傷口,一時又罵不出聲來。


    文顏最會哄人,紅著眼睛巴巴地上前拉了拉二夫人的衣角,求饒道:“娘,女兒再也不敢了,以後八姐姐再來,我躲著她就是。”


    二夫人怒道:“躲什麽躲,她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妾生子,難不成還讓我們讓著她不成。這回三夫人下得了狠手也就罷了,若是不如我的意,我定要去尋三叔好好地說道說道。”


    三房那邊嫡庶不分,弄得妻不像妻,妾不成妾,她原本就十分不滿,更加上上回文清欲暗算幼桐和文顏而不得,二夫人便對文清起了恨心,今兒更是不得了,一個妾生子居然膽敢出手打她的女兒,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二夫人拉著文顏去了樓上,慧巧和丫鬟們趕緊收拾屋裏的狼藉。幼桐則端坐窗邊發呆,她卻是早已料到文清會來尋她的麻煩,原本還想著要如何應付,卻不料今兒被文顏給撞上了。雖說文清得了報應,可想到文顏胳膊上的傷,她又隱隱有些愧疚。


    晚上徐渭又來了,幼桐不免將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罷了,又笑道:“你到底給文清吃了什麽藥,把她迷得神魂顛倒的,一點女兒家的矜持都不顧了。”


    徐渭連呼“冤枉”,急道:“我攏共才見了她幾回麵,每次都是跟維遠一道兒,都是客客氣氣的,連一句多話都沒說過。”他見多了旁人家裏頭女人見吃醋拈酸的場景,生怕幼桐因此生氣,故麵上一副緊張神情。


    幼桐笑道:“我不過開個玩笑,你著急什麽?”心裏頭卻是歡喜得緊,笑了笑,又想到一事,麵上頓時一板,叮囑道:“不止是以前不準說,以後也不許說。若是你往後學著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一個勁兒地往家裏頭領女人,我就——”她說到此處卻不再繼續,低低地歎了口氣,低下頭去,神情一時黯然。


    徐渭也曉得她心中的顧慮,趕緊上前抱了抱她的肩,柔聲道:“我也不曉得要如何說才能讓你信我。我隻想告訴你一句,幼桐,這輩子我隻想和你白頭到老。”他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可每一句都發自肺腑。


    白頭到老,雖然隻有四個字,可卻沉甸甸地直暖人心。幼桐抬頭看著他,眼中有淡淡淚光,還有隱約的感動。眨了眨眼,將已到了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幼桐低著頭才徐渭胸口蹭了蹭,笑著說道:“你就會哄人。”聲音軟綿綿的,卻帶了些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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