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很想說,你掐著時間點就來告訴我這個?不過話沒說成,這人已經消失了。他心裏是否還有些感情,還是真如他所說,她猜不透。


    李兆廷這人,她永遠是那句,她從沒弄懂過。哪怕二人幹了那檔子事姣。


    想到這三個月死死壓抑住的東西,她一陣顫抖惡心,不敢再想。


    她沒撕心裂肺,更沒哭喊叫罵讓他回頭,這招不是每次都有用,何況,經過那事,麵對著他,她再做不出如此虛偽的事情來!


    她慢慢回到寺院,到廚房取了藥。藥是小周開的,一個人的時候,一定要好好保重秈。


    喝過藥,她在院中大池子邊蹲下去看娃娃魚。


    小蓮子的叫聲是不是也差不多?


    她閉著眼睛,覺得那些在他人聽來其實有些發怵的聲音仿如天籟。


    頭很快昏眩起來,身子一陣寒冷疼痛,方才是強打疊精神麵對李兆廷,此時有些支撐不住,她趕緊回屋,穿了件厚厚的外袍,又用棉被把自己裹住……


    她得趕緊把身體養好些,再謀劃出去。這樣子出去,也是個死。


    可是,過了三天,她開始覺得度日如年。


    落霞與孤鶩齊飛,貓狗鳥雀魚在內。


    護國寺的前朝和尚早就被趕跑了。


    偌大一個寺院,隻剩她和這幾樣玩意在,慎得慌。


    沒有了無情小周他們,她太孤單了。


    她開始想法子,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的病非但沒好起來,且在孤獨中加重。


    孤苦伶仃,果如李兆廷所說。


    這天,她強撐著去給自己做了飯煎了藥,把東西端回屋裏,卻發現桌麵擺放著一封信。


    她頓覺奇怪,函上無名?


    她拆開一看,隨即了然。


    又是這位老朋友。


    這幾個月來,她能在這裏知道宮廷內外的事情除去無情帶來的消息,便是他托無情帶來的信函。


    他總是不餘遺力的把自己的情況告訴她。


    這人啊!


    隻是,這落難的家夥倒也夠神通廣大的,沒想到,在無情離開後能買通禁軍,把信送進來。


    她裹住被子,貪婪地讀起信來。這裏都是經書,經書外的文字,朋友的來信。


    權非同信中透露了一事。


    李兆廷更多偏向於軍需上。他要對付魏成輝,難得順帶做點好事,這回眼看是不行了。


    並告訴她,他已在想辦法,一定會設法幫她先出這裏。


    素珍卻是心裏一沉。若不賑災,這得死多少人?這大楚眼看著大周災亂有想往大周撈一把的打算!


    但李兆廷是從戰爭裏奪得政權的,邊境的安危他自然看重。


    娘的!


    可是妙小姐既與李兆廷為偶,這魏國與周結親,更何況,楚魏本便因各自農業大國的地位而互有嫌隙,若真動起手來,魏不能不幫,按理說李兆廷該會考慮賑災才是,怎麽回事?她冷得有些瑟縮,顧不上自己出去的事,咬著手指冥思苦想起來。


    對了!


    鷸蚌相爭,若楚周動手,魏旁觀,後期方才加入,那可借周削弱楚勢力,他便能收大利。李兆廷是顧慮這個。他軍需必定要足。


    他不是連玉,連玉是國和民都放第一位,而他……


    這一晚,她再次睜眼天明,連玉的國和民,又要遭受災難,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翌日,她發起燒來,也沒有煮食,就著昨日的冷飯吃了幾口,又昏昏沉沉睡去。(..tw好看的小說)傍晚時分,她醒來,強撐著到廚下煮飯煎藥,卻發現廊下又有一封信。


    還是權非同的來信,另外還附上了無情的信。


    這次是換過來,無情托這家夥把信帶過來了。


    無情說的基本同權非同之前的一樣,會想辦法將她救出來,讓她務必好好養病,一定要按時用藥,其他的事千萬莫要多想。李兆廷如今雖囚住她,但因需與魏抗衡,對他還算倚重。


    而權非同卻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好消息是軍需的問題也許能解決了,壞是又教魏賊下一城。他給李兆廷帶來一個人,喚鷹炎,對方聲稱,族中有大礦,願獻,這樣國庫短缺的問題就能緩解。既能顧上賑災也能兼顧軍備。


    素珍初始鬆了口氣,這倒是好事。


    然而,她突然想起什麽,倒抽了口涼氣,眼前一黑,差點沒栽倒。


    鷹炎,礦。


    若是其一,那還可能是別的人別的礦。


    但這兩樣東西合在一起……


    鷹炎是她認識的那個鷹炎,桑湛的宿敵!


    慕容軍餘黨如今就在桑湛部族裏頭!


    鷹炎那家夥是桑族叛徒,他向朝廷獻礦,是要奪回族中地位,可這朝廷派軍隊去采挖,慕容軍就會暴露!


    不行,得立刻通知無情。不,利益關頭,無情又怎能勸服李兆廷?


    讓無情通知慕容軍撤也不行,慕容軍人太多,連玉當日化整為零,讓人一批批進穀,為的就是藏,如今大軍一撤,李兆廷早向各地下了文書,這慢慢走來不及了,這大批撤,將立刻引起地方官員的注意,上報朝廷,後果不堪設想!


    找權非同幫忙?


    不,不能向權非同說明此事,權非同與連玉昔日……他能幫嗎?


    這事關慕容軍和連家的安危,她不能做賭!


    再說,哪怕權非同肯幫,還是那句利益當前,李兆廷不能聽的。


    她立刻寫了兩封信。


    “奸相,請幫我,三天內我一定要出去,我可以不惜任何代價!求你。”


    無情的是同樣內容。


    末了,她把信放到廊下,等權的人什麽時候來取。


    她再次病重,腦裏翻來覆去,一時是連玉的模樣,一時是小蓮子的笑靨,一時是阻止了礦藏的開挖,饑民遍野,一時卻又是慕容軍被發現屠殺殆盡鮮血淋漓的樣子。


    權非同沒有再來信。


    接下來,她咬緊牙仍強打著精神,喝藥做飯,她不能現在倒下,連玉的親人都在那裏!


    她必須出去。


    但身體卻由不了她控製,她也不敢宣讓禁軍報出去,怕萬一太醫過來診出產後血虛之症。就在快支撐不住之際,這一晚,山上忽有訪客。


    禁軍來報,她出去相看。


    黃昏裏,女子轉過身來,微微笑著把她看住。


    “許久不見。”


    “皇後娘娘有何指教?”素珍淡淡問道。


    阿蘿身邊是蕭司膳,看到她狀似吃了一驚,惺惺作態道:“淑妃娘娘,你為何竟變成如此模樣?這臉都快不能看了。務必注意保重啊。”


    素珍一笑,等阿蘿發話。


    “皇後想到什麽來對付我?”


    “對付?”阿蘿搖頭,眯眸睨著她,“你未免高估自己?你如今有什麽值得我來對付的?”


    “兩個多月了。”她摸摸肚腹,笑道:“兆廷說,這是日後的太子。”


    “我說我來看看你,他也準了。你放心,我不會怎麽你,我隻是想看看你如今的模樣。你如今如此淒慘,本宮又怎忍心痛打落水狗?”


    “甚至,相交一場,你日後在此有何相求,改善夥食還是添衣置妝,本宮都會設法替你辦到。就算我腹中孩兒積點福氣。”


    素珍怎會不明,她如今因子嬌貴,心中頗有所得,今日來見,就是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她說的放過,不過是因為她被囚此處,比死更痛苦。


    她知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求她,她必定趁機羞辱,但慕容軍的事,她必須設法在短期內見李兆廷一麵,阻止朝廷派軍過去。她還是開口道:“我是有事相求,你可以幫我一次嗎?”


    “我想見李兆廷一麵,我不會威脅到你,我有事找他。隻求一麵。”


    阿蘿一怔,隨即笑道:“可以,隻要你跪下求我,說你勾.引連玉,說你錯了。”


    蕭司膳驚,“主子,你千萬不能心軟!”


    素珍深吸口氣,卻終還是緩緩跪了下來,道:“我勾.引連玉,我錯了。”


    阿蘿看著她,眸中刻骨的恨,終於在猩紅的眼中一點一點流露出來,“你終於承認自己錯了。”


    “行,我會替你轉達的……三十年以後。”


    “我可沒說是現在。但是,你添衣添食的需求,我可以立刻替你滿足,你回頭告訴禁軍罷。”她輕輕說著,撩了她眼,在蕭司膳的攙扶下,在四周禁軍的恭送聲中,下山離去。


    素珍扶著地麵,她身子無力,必須如此,方能慢慢起來,許多禁軍目不斜視,也有幾名禁軍投來同情的目光。


    回到院中,她也不嫌髒汙,因為身體乏力,直接就在在池子旁坐下,緩緩看著池中的娃娃魚。


    她摸著肚子,想到阿蘿的孩子和小蓮子截然相反的對比,一個注定錦衣玉,一個孤苦無依,不禁把頭埋進膝中。


    她對不起小蓮子,對不起小蓮子的父親。


    不知過了多久,池中娃娃魚發出聲音,她慢慢抬起頭來,視線模糊。


    “連玉,死後我是不敢也不會再見你了,你在奈何橋,我便避開到河中去。可是,哪怕我想為你報仇,想為你而死,竟也辦不到。我想替你的國做點事,想除惡務盡,我花盡我所有力氣想去保護你愛的人,可我保得了你的兄弟,卻保不住你的妹子,如今你所有的家人都要保不住了,我真沒用。”


    “你為何要救我?若是你,一定有辦法,將逆境扭轉過來……”她說著,氣血上湧,胸腹大疼,一口鮮血噴出來,歪倒在地。


    眼前昏黑中,她陡見廊下台階一躺著一份信函,她把從前斷指的地方放到口中,狠狠一咬,痛楚讓她精神一振,她手足並用,匍匐過去……


    *


    夜。


    在貴妃椅上慵懶小憩的阿蘿,聽到外麵通傳之聲,連忙起來。雖是同時被診出喜脈,但那才人的待遇和皇後差別卻是大。


    李兆廷走進,見狀加緊幾步,把她按回去,責怪道:“不是說宮內不必見禮嗎?怎麽又忘了?”


    “不是忘,是主子如今對皇上也是畢恭畢敬的,怕哪天又惹皇上不高興了。”梅兒在旁低聲說道。


    李兆廷看她一眼,“你這丫頭倒是多話。”


    梅兒一驚,“奴婢不敢。”


    “你該知道朕待你如何,否則,你說去見誰,還能讓你去見誰?”李兆廷在榻上坐下。


    看他臉上佯怒表情,阿蘿一笑,話是她教這丫頭說的,梅兒是忠心,有時也機靈,但有時也太無腦子。


    李兆廷再次肯定了對她的心意。


    她笑道:“謝謝皇上。皇上也放心,阿蘿不會再為難那個人,阿蘿如今有了皇上的孩子,已是此生最大福氣。”


    反正,這人在相國寺中,生不如死。


    李兆廷聽到她說起,眼皮撩了撩,半是調笑半是寵愛的問,“見你如許光景,她什麽模樣?”


    “自然是羨慕臣妾的。”阿蘿討他歡心,柔聲說道。


    李兆廷眼皮又是微微一動,他似乎對她的溫柔頗是受用,溫存地把她抱起……


    睡到中夜的時候,阿蘿卻被驚醒,內侍匆匆來報,臉上都是徨色,“皇上,司統領急事求見――”


    李兆廷起來,他知司嵐風深夜求見,那必是十萬火急之事了!他雖皺住眉頭,卻仍立刻道:“宣!”


    很快,司嵐風進來,臉色微白,見他便道:“皇上,護國寺半夜走水。”


    阿蘿心頭一震,李兆廷彈起,揪住他衣襟,“你說什麽!”


    *


    一個時辰後,天亮的時候,偏殿院門再開。


    屋中凳上,有人一身塵灰、半臉蒼白的坐著。


    未幾,一行匆匆而進,為首之人龍袍在身,他深擰著眉,眸中透著火氣,視線與凳上人一觸,他似乎一震,隨即不聲不語,抿唇盯著她。


    素珍知道他是看到自己臉上傷口了。


    權非同授她走水之法,並暗中讓買通的幾名禁軍幫她,在寺廟暗處


    多處燎了火種。


    其他禁軍發現,素珍所住院子已是大火高起。


    她在亂中,用火傷了自己一邊的臉。


    她知道,再回皇宮,李兆廷也應不會對她動什麽心思了,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司嵐風接報過去,火勢已撲滅,但他帶人一查,卻發現,火並非素珍所放,或是院中灶事失火如此簡單。因多處有縱火痕跡,單憑素珍一個辦不到。


    更見素珍之傷,心中一驚,遂連夜報李兆廷。


    李兆廷命司嵐風派人到六扇門,讓無情親自調查。


    他自己過了來。


    他眸中帶寒,令人發怵,把素珍盯住,沒有說話,半晌,方才冷冷吩咐梁鬆,“立傳太醫。”


    眼見梁鬆要出,他又沉聲道:“傳院正。”


    素珍看了他一眼,又微微垂眸,沒有說話,袖中手心因冷汗濕透。


    不久,院正到,給素珍號脈,眸中透出驚震之色,他又微微顫抖著翻看了素珍眼瞼,檢了舌苔……李兆廷臉色鐵青,“這身上可有事,臉上之傷又可能治?”


    太醫的思維明顯跟天子不在同一線上,看症狀,這淑妃大似是產後血崩血虛,可淑妃在宮中的時候也未有懷孕之說啊,如今也不過是被攆出宮外三月!


    他心驚膽戰,正不知如何應答,素珍低聲道:“皇上,臣妾這傷不礙事,莫要為難太醫,否則,太醫像從前給魏妃斷症的那位一樣,因驚怕判斷錯誤便不好。不能治就不能治,太醫直言無妨。皇上大量,不會怪你。”


    李兆廷當時將“誤診”龍嗣的太醫殺了!


    那院正一聽,立低頭回道:“謝淑妃娘娘。皇上,這娘娘身上……無事,至於臉上的傷,臣能將之減輕,但要痊愈,怕是……”


    ――


    2.2,2.3更新,還有一千放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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