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禮從關雎宮回來,就聽候在殿門口的小豆子說陳葉青抱著大公主趙寶寶和宮裏的宮侍們去專屬於芙蓉宮的小花園裏轉悠去了。


    不過是小半天的分開,已經思念妻女心切的趙禮才不願意坐在殿裏等人回來,直接領著一瘸一拐的小貝子就朝著內殿後麵的小花園走去。


    盛開在春天裏的花兒總是有一種特殊而清魅的清冽氣息,而就在這片花朵爭先綻放、草兒伸展嫩芽的暖陽春意中,陳葉青隨意的坐在院內用青藤編製的藤椅上;一身暗紅色的豔霞雲羅花綃矜長裙旖旎的四散在腳邊,一雙軟底珍珠繡鞋精致可愛的穿在她玲瓏有致的小腳丫上;眉若遠山,眉似點降,越來越有女兒家風情的精致臉龐上雖然不是天下最絕色,可眉眼之間流露出來的風情卻甚是勾人。


    就是這股風情,讓趙禮遠遠看見都跟著笑出來。


    小花園裏,陳葉青正抱著多日都不曾出來的寶貝女兒出來曬太陽;小家夥玲瓏可愛,就像是一個玉雪般的瓷娃娃;粉粉嫩嫩的臉頰,長而卷翹的睫毛,還有那小小軟軟的嘴唇,哪兒哪兒看著都覺得可愛極了。


    隻是,就是如此可愛的小姑娘卻像是在陳葉青肚子裏的時候就帶了病氣,剛出生下來的時候還好,但是慢慢地就顯現出比平常孩子的差距和不同;且先不說這嬌弱的身體,就是這教教軟軟的性格都要人心疼得不得了。


    碧瑩在一旁看著皇後娘娘愛戀的抱緊了懷中的小公主,而小公主今天的氣色和心情似乎也不錯,居然賞臉的一連露出了好幾個笑容,已經張奶牙的小公主,笑起來一邊流口水一邊發出咯咯咯的聲音,要多萌人就有多萌人。


    “娘娘,給小公主批個小毯子吧,奴婢看著有點微風。”碧瑩笑著走上前,手裏拿著上好的狐毛小毯子,看樣子就要給小家夥蓋上。


    陳葉青簡直是愛極了懷裏的小家夥,瞧著碧瑩拿著毯子走近,忙開口說道:“今天天氣不錯,就算是有點小風也不冷,太陽暖暖的照在身上要比蓋著毯子還要舒服;我的寶寶要享受自然沐浴,才不要這個毛那個毛的東西。”


    碧瑩一囧,低頭看向手中狐毛小毯子;皇後娘娘啊,這哪裏是這個毛那個毛嘛,這分明就是皇上去年秋獵時專門獵殺的白狐,白狐腋下最柔軟的皮毛做成了小公主冬天穿的暖衣,其他地方就給您做成了披風,至於這剩下的材料才被做成了這般精致暖和的小毯子;這可都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啊,怎麽落到你嘴裏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呢。


    就在碧瑩囧囧有神的看著手中的小毯子的時候,一側傳來幾聲慢慢靠近的腳步聲。


    然後就看見候在一旁的宮侍們齊齊朝著來人跪下,忙抬起頭一看,可不就是皇上來了嘛。


    陳葉青聽見動靜看過去,瞧著趙禮穿著和她身上長裙顏色極為相近的常服走過來;當下也沒站起來相迎,隻是露出一口潔白的皓齒,對著來人甜蜜蜜的笑著。


    這個笑容落在趙禮的眼中,可要比一大幫人跪他還要來的心情舒暢;就看他幾個快步來到陳葉青麵前,看著被嬌妻抱在懷中的寶貝女兒,想也不想,直接就抄手抱過去。


    距離上次趙禮抱趙寶寶已經是多日之前的事情了,這個年紀的小孩兒,除了吃就是睡,什麽都記不清楚;陳葉青擔心女兒多日不見趙禮會忘記他這個父皇,還心有餘悸的小心盯著女兒的一舉一動;可是,當他看見剛才還在他懷中懶懶的,想要睡覺的小東西在看見趙禮後,先是一愣,接著就裂開流著口水的小嘴巴,衝著趙禮就是一陣親熱熟絡的咯咯笑,白白小小的乳牙看上去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趙禮顯然也是沒想到自己女兒會對自己這般熱情,在看見寶貝女兒對他露出的無齒笑容時,居然驚的連聲叫陳葉青:“媚兒、媚兒,你快看,朕的公主對著朕笑了!”


    是啊是啊!你的公主對著你笑了!你是他親爹,他不對著你笑對著誰笑!要是對著淩洛辰笑,你丫還不喪心病狂的宰了老子?


    陳葉青心裏很是吃味,想他每次想要逗這小東西給自己笑一個都要費好大的勁兒,可他趙禮一來,別說是逗她了,隻要對著小家夥眨眨眼睛,小家夥就咧嘴直笑。


    趙禮抱著趙寶寶小朋友隻顧著享受父女之間的天倫之樂,根本就沒注意到陳葉青身邊環繞的低氣壓,被女兒萌化了心腸的趙禮簡直太他娘的昏庸了,居然張嘴就又是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等朕的公主長大了,朕一定給朕的心肝寶貝招一個比朕還要優秀的駙馬,如果駙馬敢欺負朕的心肝寶貝,朕就宰了他全家!”


    嚇!皇桑?您確定您今天的這句話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嗎?要是真是這樣的話,那陳葉青敢肯定,他們的趙寶寶小朋友怕是要當尼姑了。


    找一個比他還要變態的男人當寶寶的駙馬?天!這世上還有比趙禮還要妖孽的人嗎?就算是有,那個人若是聽見趙禮說要殺他全家,恐怕也會被嚇跑了吧。


    果然,這父女之間的感情真的是極為微妙的;尤其是攤上趙禮這樣一個父親,陳葉青根本就不用擔心他的寶貝女兒將來會怎樣,反正有趙禮這個親爹,他們的寶寶小朋友隻會活得尊貴無比、橫行天下。


    隻是,相較於趙寶寶的成長問題,陳葉青倒是很擔心他的寶貝女兒的身體;其實他都不太敢跟趙禮說,在他被掉包的這段時間裏,小家夥又發燒了,想到半夜裏小家夥燒的火紅火紅的臉頰,陳葉青就心疼的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


    沉浸在父女愛的海洋中無法自拔的趙禮總算是在這個時候注意到站起來來到他身邊的陳葉青的情緒;他一邊用寬厚的大手輕輕地拍著繈褓中眨著眼睛對著他笑的寶貝女兒,還算是有良心的分出了一點關心,看向陳葉青:“眼眶怎麽紅紅的?哪裏不舒服嗎?”


    陳葉青吸了下鼻尖,道:“沒有,我很好;我就是擔心咱們女兒這身體……”說到這裏,陳葉青就又是一陣自責:“連小白貓都說了,這個孩子當初懷著的時候經曆過幾次不大不小的凶險,還有那次中毒,雖說孩子沒有受到完全直接的影響,可畢竟身子骨還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要脆弱不少;皇上,你說當初我怎麽就不多小心一點,現在隻要我看見她咳嗽一聲,難受的擰一下眉心,我就難過到不行,也恨那些人恨的不行。”


    趙禮是多少能夠了解些陳葉青的情緒的,畢竟,他也是這樣。


    當初在西巡的路上讓陳葉青懷上了孩子,那時他隻是想要讓這個孩子保住她的性命,卻不料這個孩子就像是知道他當初的初衷一樣,有很多次都差點離開了他們;這也是趙禮覺得深深愧疚的地方,尤其是想到他的第一個女兒是在一座破廟中出生,趙禮的心裏就更是沒滋沒味的;越是覺得欠了太多,他越是想要將最好的一切都給這個身體羸弱的小女兒;要不然他也不會下令讓宗親府的人在大公主滿一歲的時候,好好的、鋪張的慶祝一番。


    看著已經很難過的陳葉青,趙禮不願意再說其他話來惹他不快,隻是伸手攬著陳葉青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聲音溫暖的說著:“媚兒別擔心,寶寶可是朕的女兒,朕是真龍天子,自然會保佑咱們的孩子;再說了,寶寶現在年紀還小,身體較弱一點也隻是因為她還沒長大,等她長大了自然也會比現在好很多;朕答應你,在寶寶滿一周歲的時候領著文武百官上天壇為咱們的女兒祈福,你放心,有朕在你們母女身邊,一定會將你們照顧的好好的,養的白白胖胖的。”


    陳葉青一聽趙禮說出要為趙寶寶祈福這樣的話,當下就愣住了;要知道,並不是什麽人,什麽事兒都可以隨便讓一朝之君領著百官上天壇祈福的;能夠讓皇上親自去祈福的事兒,也隻有天下大事才能動用如此隆重的儀式;而今居然能夠讓趙禮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在他的心目中,這個女兒當真是極為重要的。


    這要陳葉青的鼻頭又是一酸,差點像個娘們似的被一個大老爺們給打動了。


    瞧著陳葉青越來越微紅的眼眶,趙禮低頭,用鼻尖輕輕地蹭了蹭陳葉青的鼻梁骨,用隻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著:“朕要好好感謝咱們的小公主,因為是她保護了朕不聽話的皇後。”


    這下,陳葉青終於像個娘們似地哭了!


    哇哇哇!趙禮哇!你他媽要不要這麽煽情啊;老子已經決定為了你好好的當皇後了,感情你現在不光是引誘著老子給你當皇後,你還想給老子徹底洗刷幹淨了,讓老子徹徹底底給你當女人啊!


    趙禮從未覺得自己會有今天這樣的幸福,站在春光中,一手抱著還在繈褓中的寶貝女兒,一手摟著撲在他懷中感動啜泣的妻子;他的臉上,揚起了身為一個真正男人的驕傲感;當男人,隻有當到他這個份上,才能算是純爺們吧!


    可就在純爺們皇上由衷的發著感慨時,衣袖下擺處被人拽了拽,跟著在他一低頭,果然就看見頭戴小金冠,身著深紫色雙龍騰雲圖案錦服的趙澈眨著一雙驚喜幹淨的大眼睛,聲音軟軟的對著他喊:“父皇!”


    這一刻,趙禮覺得自己死都瞑目了。


    陳葉青本來還靠在趙禮的懷中柔柔弱弱的,忽然聽見兒子的這聲喊,忙也跟著低下頭去瞧;哎呦喂,可不就是他漂亮可愛的小兒子嘛,瞧這嫩呼呼的小模樣,簡直太招人喜愛了。


    陳葉青忙低下身子一把就將拽著趙禮衣袖不撒手的趙澈抱在懷裏,趙澈很少有機會被陳葉青這樣抱著,所以,在陳葉青將他抱起來的那一刻,這小子的臉上居然閃現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


    隻是,你丫能不能別剛閃爍完受寵若驚的表情,就自覺地將自己的狼爪子放到老子的胸脯上亂蹭啊!


    果然,小家夥是大奶控的這個毛病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陳葉青忍著額頭上密布的黑線,告訴自己今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小家夥已經太久沒有親自上手亂摸他了;偶爾給小家夥一點好處,讓他知道誰是他親娘會比較好。


    因為趙澈這這小狼崽子亂入,算是徹底打斷了趙禮的各種想象;看著窩在陳葉青懷裏乖得就像一隻貓兒一樣的小家夥,如果不是陳葉青親口告訴他,他還真不敢確定就是這樣一個小家夥居然發現了他放在關雎宮中的禁衛軍令牌,也虧得這麵令牌,給他省下了不少的麻煩。


    所以,趙禮如今再看趙澈,目光不似以前那樣嚴格清冷,而是多多少少間帶了幾分柔色;讓察覺到父皇情緒變動的趙澈很是欣喜若狂。


    又在小花園裏配著兩個孩子玩了一會兒後,趙禮看日頭越來越大,而懷中安然躺在繈褓裏的趙寶寶小菇涼因為皮太嫩,粉嫩嫩的小臉頰上居然被日光曬出了兩團小胭脂,看上去簡直更加可愛的厲害。


    趙禮心疼女兒,瞧見那兩團小胭脂立刻就炸毛了:“媚兒、媚兒,咱們還是回去吧,寶寶好像曬壞了。”


    陳葉青抱著依然對著他的胸脯輕輕蹭的趙澈看了眼趙禮懷中的小寶貝,在瞧清楚那兩團小胭脂後,頓時樂了:“沒事沒事,隻是曬了一會兒罷了,春天的日光不強,曬不壞的。”


    “可是這……這……”趙禮很是擔心的指著那兩團小胭脂,顫著手指都不敢往下去按壓。


    陳葉青抱著趙寶寶出來曬太陽,就是想要讓這個從小就被眾人含在嘴裏的小家夥出來小小的吹吹風,接觸接觸大自然;這麽大的孩子固然麵皮嬌嫩,可是他們並沒有直接站在太陽底下暴曬,再說了,如今這樣的天氣正是溫溫涼涼最舒服的時候,根本就曬不傷個什麽;反而經常在這樣的天氣下活動活動,還能吸收鈣質,增強體質;或許能讓自出生以來就甚少出現在外麵的小寶貝的身體變得強壯一些。


    但陳葉青的一番苦心顯然在趙禮這父愛泛濫的情況下挫敗了,瞧著在朝堂上指點江山時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趙禮在看見自家閨女臉上的小胭脂時驚得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陳葉青終於敗下陣來;叫來碧瑩和黃梨,就領著自家太多溺愛女兒的男人回內殿了。


    回到內殿中,趙禮眼也不眨的盯著照顧小公主的奶嬤們上下張羅著拿出濕潤的帕子輕輕的擦拭著趙寶寶細嫩的臉頰,看見經過清水擦拭後,趙寶寶臉上的兩團小胭脂終於下去了,趙禮這才長舒一口氣;來到搖籃邊,愛憐的伸出手撫摸著趙寶寶頭頂上長出來的絨絨短發:“朕的小公主一定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萬萬不能有任何的瑕疵。”


    陳葉青在一旁放下懷中的趙澈,看著趙禮將趙寶寶當成了命根子似的,就忍不住頭冒黑線。


    不就是曬出了兩團小胭脂嘛,用得著這般大驚小怪的?那如果將來小家夥學著走路磕著碰著了,那他還不跳起來拆房頂啊!


    趙澈瞧著父皇那般疼愛妹妹,心裏居然沒有絲毫的吃味,因為他知道,妹妹剛一出生就受了很多的苦,而且身體也不太好;所以,他很願意讓父皇和母後多疼愛妹妹一些,他更願意和父皇母後一起疼愛妹妹。


    於是就見從陳葉青懷中離開的趙澈邁著兩條小短腿兒來到搖籃麵前,學著父皇撫摸妹妹的動作,也摸了摸妹妹軟軟的發頂,輕輕地笑出聲的同時,聲音還軟軟的說著:“妹妹快點長大,哥哥會保護你。”


    小趙澈的一句話頓時萌化了殿內所有人的心,尤其是落在陳葉青的眼裏,更是感動的無以複加。


    趙禮也開心的看著趙澈那副小大人的模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將腰間的荷包取下來,遞到趙澈的麵前,道:“這是父皇給你獎勵,父皇前段時間有事,你陪在你母後身邊,做得很好。”


    趙澈驚喜的看著父皇手中的荷包,這個荷包他是認識的,是父皇經常佩戴在身上的東西;小家夥從小就憧憬趙禮,如今被自己偉大的父親送來了這樣的貼身之物,剛雙手接過去,就察覺到荷包中裝著的東西甚是熟悉。


    趙澈畢竟是趙禮手把手教著長大的,在隔著荷包將那物摸了一番後,一下就抬起頭,圓圓大大的眼睛裏滿是驚愕的看著趙禮。


    趙禮將站在自己對麵的趙澈拉到身邊,瞧著眼前這和他長得十分相似的兒子,很是滿意的摸了摸小家夥奶呼呼的臉頰,毫不吝嗇的讚賞道:“想要保護妹妹就要有能力,父皇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給你的東西,你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守住、保護住,保護好母後,保護好妹妹,等你再大一點,也要學著保護父皇;能做到這樣,才不愧是我趙禮的兒子。”


    趙禮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就算是陳葉青聽著都覺得迷糊的厲害更何況是眼前這小小的小肉孩子。


    可就是這小肉孩子,在懵懂無知的看向趙禮那雙充滿了智慧的深邃眼睛時,在怔愣間慢慢的點了點頭,脆生生的說了句:“父皇放心,兒臣定不會又負所望。”


    *


    趙禮又拉著趙澈說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話之後,才讓奶嬤上來領走了趙澈和抱走了趙寶寶。


    看著奶嬤離開的背影,又想到兒女雙全的自己,趙禮感慨的轉過身,一把就將站在一側安靜看著他的陳葉青摟在懷裏,很是感動的說了一句:“謝謝你,媚兒!”


    陳葉青也算是見識過趙禮的煽情功力了,所以當下也沒讓自己表現的跟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激動地稀裏嘩啦的攀附在趙禮的身上;他隻是伸出手緊緊地摟著趙禮的腰,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若有所指的說了句:“隻有在親生父母的身邊,孩子才會是最幸福的。”


    摟著陳葉青的趙禮低頭一看,毫不意外地就瞧見懷裏的女人眨著狡黠如狐狸般的眼珠子,含著笑看著他。


    “你聽說了?”


    就知道這小子聰明的像隻發了精的猴子,隻要自己拋出去一枚誘餌,他就能猜出一二;所以,在趙禮的問話中,陳葉青口齒利索的說道:“你準備怎麽辦誠王?”


    趙禮一揚眉:“應該是煜兒告訴你的吧!”


    見這小子對自己答非所問,陳葉青懊惱的舉起拳頭,輕輕地捶了下他的胸口。


    瞧著懷中女人居然敢打他,趙禮不怒反而還笑出來,單手捏住陳葉青剛剛用來打他的那隻手,攤開她的掌心輕輕地落下一個吻,又道:“那煜兒應該告訴你,別讓你管這件事。”


    是啊,趙煜時說了這樣的話,其實連他自己也決定不管了;可是,看見剛才趙澈在趙禮懷中揚起幸福笑臉的那一幕,陳葉青還是忍不住想到常幼蓉和趙誠的兒子,那個孩子其實和他們的寶寶差不多大,一個那樣幼小的孩子,如果在這個年齡就失去了親生父親,將來長大了,一定會很辛苦、很孤獨的。


    尤其是陳葉青自己,最是了解男孩子心理的那點微妙感情;父親這個詞語,對於男孩子來講等同於英雄般的存在,趙澈憧憬趙禮,所以多次說起自己長大了要讓自己變的像趙禮一樣;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自小是跟著父親的腳步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如果趙誠出了事,最辛苦的不僅僅是常幼蓉,還有他們剛降世不久的孩子一起淪為一場悲劇;而這個悲劇,也是陳葉青不想看見的。


    趙禮看著陳葉青隻是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說話,隱約間像是感染到了他低落的情緒;心疼之餘,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雖然這些話不應該現在跟你說,但是看你這樣,朕也於心不忍;你以為一大清早裴毅為何匆匆進宮來找朕?朕連文武百官都不見,獨獨見他裴毅不僅僅是因為淩洛辰的事,自然也是因為老九的事;媚兒,朕隻告訴你一句話,朕不想在登上皇位後還對著自家兄弟喊打喊殺,朕當初既然能放了煜兒,如今也能做到看開老九。”


    陳葉青一驚,一下就從趙禮的懷中跳出來,驚喜道:“你的意思是,不會重辦他了?”


    趙禮瞧著眼前麵帶喜色的女人,忍不住莞爾輕笑著:“看不出朕的皇後這般關心朕的兄弟們,這是不是代表著媚兒已經將朕看成了最親的親人,愛屋及烏,也順便關心關心朕身邊的人?”


    瞧著一下就翹尾巴的趙禮,陳葉青賞了他一個大白眼,道:“美得你!本宮這是看不得誠王妃那樣年輕就守寡。”


    “哦?是嗎?”說著,趙禮一下就將陳葉青抱起扛在肩上,轉身就朝著鳳蹋方向奔去。


    陳葉青沒想到趙禮現在會越來越沒正行,在被他扛在肩上的同時‘啊’的一聲尖叫出聲,跟著便在趙禮和自己的嬉笑間掙紮著喊著:“快放我下來!趙禮——”


    趙禮扶著肩膀上亂踢騰的女人生怕她會摔下來,一邊快步朝著鳳蹋走,一邊還輕輕拍了下她的小屁股,“給朕老實點,你乖一些朕就告訴你,朕是怎麽處罰老九的。”


    事實證明,趙禮這孫子口中的乖一點就是完全配合他的各種折騰;當床帳中的動作終於停歇,陳葉青第一次覺得當一個柔弱的女人是一件多麽悲催的事,尤其是看著摟著他的腰依然不知疲倦的輕吻他的男人時,陳葉青默默地在心裏下了個決定,必須加強身體鍛煉,要不然這輩子都注定了要被趙禮壓,偶爾他還是要被壓回來的嘛。


    至於這‘乖乖配合’的獎品自然就是誠王的消息,趙禮終究是個心軟的男人,就算他在朝堂上有多清冷寡淡,可在他的心中,終究是珍惜著身邊的每一個親人;不過,這也好在誠王跟淩洛辰合作時沒犯什麽致命的錯誤,他隻是偶爾替淩洛辰傳遞一些消息,亦或者是將趙禮生活上的習性告訴淩洛辰,好讓淩洛辰假扮起皇帝來更像那麽一回事。


    所以,在斟酌再三之後,趙禮依然讓誠王保留了爵位,隻是從今往後,他隻能固守在自己的封地,封地中的兵權也盡數被收回,由趙禮派人前去接替;換句話來說,誠王也算是被變相軟禁了,隻是就算是被軟禁了,趙禮也給了他榮華富貴的享受待遇,讓他的子嗣能夠繼續繼承爵位,他也能夠跟誠王妃恩恩愛愛的相守一輩子,不再天人永隔、骨肉分離。


    這個結果,簡直就是最好不過的;隻可惜,讓淩洛辰那顆老鼠屎溜掉了。


    *


    陳葉青身子發懶的窩在趙禮的懷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他胸口細滑的肌膚,在聽到趙禮將關於趙誠的最後一句話說完時,滿意的笑出了聲:“就知道你不是個喪心病狂的人,看你怎樣照顧趙煜,就知道在你的心裏,是十分顧念親情的。”


    趙禮難得一時感慨,道:“老九不過是一時之間走了岔路,那天晚上被我們的人抓來時,他已經知道悔改,跪在朕的麵前痛哭出聲;這讓朕想起了年幼時和自己那些弟弟妹妹們相處的情景;那時,大家都心地單純、無欲無求,後來不知道是時間改變了我們還是生存改變了我們,看著身邊最親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離去、圈禁、賜死,朕的手上已經沾染過同胞兄妹的鮮血,真的不想再沾染更多了。”


    聽到趙禮這樣悲涼的聲音,陳葉青心口一揪;不用趙禮說的明白他也能理解,皇位之爭該是多麽慘烈,那時候為了生存就算是最親的人擋在麵前,為了活下去也必須抬起手中的鍘刀;自古以來人們常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就是所有權利爭奪的悲哀源頭;因為不管你願不願意,終有一天你總會做一些違逆自己初衷的事情。


    想到這裏,陳葉青就抬起頭輕輕地親了口趙禮的下巴,看著他在身體一顫後低下頭看他的樣子,陳葉青軟語說道:“你放心吧,你的苦心相信會傳達到誠王的耳中,你不用再糾結了;因為從今往後你身邊的親人再也不會背叛你。”說到這裏,陳葉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驚喜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連身上用來遮羞的錦被滑落都沒顧得上,很是歡喜的說道:“對了,今天宗親府來人說三日之後秀女就會被選送進宮,我已經讓人將這批秀女直接送到儲秀宮,等三個月後,後宮裏的鶯鶯燕燕便會再次熱鬧起來;皇上,你的豔福又要來咯。”


    說到最後一句話,陳葉青用很是曖昧不明的眼神衝著趙禮狠狠地眨了下眼;可是,他這個媚眼剛拋出去,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臉色一寒,一把就抓住陳葉青的手腕,唰的一下就將陳葉青拖入懷中,然後一個利索的翻身,就將這個撩的他有些炸毛的女人壓在身下,低啞著聲音,警告意味濃鬱的說道:“朕可以問朕的好皇後一個問題嗎?”


    陳葉青看著要吃人的趙禮,心頭警鈴大作,“你說!”


    趙禮咬牙切齒道:“你就這麽希望朕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這是什麽話?老子弄這麽多美人進宮可不全是為了你小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可是為了老子啊!


    這些話陳葉青自然是不敢大聲嚷嚷出來跟趙禮叫板的,隻是瞧著趙禮有著火要燒自己的架勢,陳葉青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說道:“臣妾自然是希望皇上永遠都是屬於臣妾的,可是皇上啊,您可是天子,還是個年輕俊美的天子,天底下不知道多少女人稀罕著你,默默地想要得到你;所以臣妾就算是想要攔著那也隻能是攔得了初一攔不住十五,再說了,後宮大選是祖製,臣妾要是不好好做這件事若是被前朝的諫官們抓住把柄,給臣妾扣上一個妒後的罪名,那臣妾可就要隨著大周的曆史遺臭萬年了;皇上難道希望臣妾被後人指指點點?”


    就算是知道陳葉青的話不過是隨口說來搪塞自己的,趙禮也是無力反駁;因為他不得不承認,陳葉青的顧慮,他的話是真的;前朝的那些諫官成天沒事幹天天把眼珠子往他的後宮裏盯,但凡他們這些當主子的出一點錯,諫官就能在朝堂上指著他的鼻子一通亂罵,罵的時候還是一副趾高氣昂、撥亂反正的激昂姿態;曆朝曆代以來,多少能文能武的皇上不怕自家已經作古的老爺子,偏偏就是害怕諫官們的那張嘴。


    要知道文人墨客的那張嘴,酸起人來都不帶冒個髒字就能將你全家祖宗八代都問候個遍;皇帝要是聽了惱怒起來,下令將他們拖出去斬了,他們還會以此為榮,大有一副‘武死戰、文死諫’的忠義之舉;屆時這件事在被史官騷筆潤色一下,這下遺臭萬年的可就變成了先是被諫官指著鼻子問候全家祖宗,又被史官暗中踢了一腳的坐在龍椅上氣的直冒火的當朝天子;所以,就算是趙禮這樣的人物,他平生最怕的敵人跟天底下當皇帝的人都一樣,那就是諫官和史官。


    陳葉青擔心被諫官抓住把柄指著他的脊梁骨罵妒後,趙禮還是多少能夠理解和體諒的。


    瞧著趙禮擰著眉心糾結的快要將自己糾結死的表情,陳葉青‘跐溜’一下縮進他的懷裏,柔軟的手臂攬住趙禮勁瘦的腰,笑嘻嘻的繼續說道:“再說了,就算是臣妾不害怕那些成天找人茬的諫官們,那臣妾也不得不為蕭太後考慮一二呀;我就不相信你沒聽說蕭太後從蕭家找了一個漂亮進宮啊。”說到這裏,陳葉青輕輕地在趙禮的腰上擰了一下,疼的趙禮‘嘶’的倒抽了一口涼氣,陳葉青這才舒服了些許,繼續說著:“蕭玉桃死了,這件事早晚要發生,與其每日戰戰兢兢地在等待中等著蕭太後那個老妖婆出招,咱們還不如打開大門,讓她直接放幺蛾子進來;咱們也要看看這隻幺蛾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真的能將我壓倒在地,成為你的新歡。”


    陳葉青說的最後一句話典型就是為了氣趙禮,事實證明,這小子真的被氣著了。


    “司馬媚,難道朕在你心目中就這麽不值得相信?”


    陳葉青看著趙禮那雙冒火的眼珠子,偷噎著笑,但是被子下的那隻手卻不老實起來,趁著趙禮不注意,一點一點的往他的下身移動:“臣妾不是不相信皇上,臣妾隻是不相信皇上的……兄弟。”說話間,陳葉青就按在了趙禮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看著趙禮本是冒火的眼珠子一下變的氤氳起來,陳葉青忙抽回手,捂著嘴巴哈哈大笑起來。


    見過膽大的,絕對沒見過如今這般大膽地女人;趙禮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曆,絕對不敢相信曾經那個連說話都不敢大小聲的女人居然會在如今變的這般妖孽撩人。


    於是就見已經在雙瞳中氤氳起霧氣的趙禮一下就將被他壓在身下的女人摟緊在懷中,一邊在她身上點火,一邊還咬牙切齒的教訓她:“司馬媚,朕今天必須讓你在床上死上一回,你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天子之怒。”


    *


    三日之後


    蕭府門前


    一輛四人抬著的青帳小轎早已等候在府邸的正門前,幾個身著極為考究的丫鬟也在晨露中十分恭順有禮的守在小轎子的附近,身上粉紅色的裙衫就像將要震翅飛翔的小蝴蝶,要多美麗就有多美麗。


    而此時的蕭府大院中,一個身著掐腰淺黃色長裙的少女如從瑤池中走出來的仙子一樣,眉目精致如畫、身形嬌柔似柳般的來到端坐在上位的蕭老爺麵前,娉婷有禮的盈盈下拜,柔軟清魅的嗓音隨之傳來:“女兒拜別爹爹,望爹爹多多保重身體、福壽安康。”


    端坐在上位的蕭老爺雖然如今已經有五十多歲的年紀,但多年來的養尊處優和十分精致妥帖的保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仿佛隻有四十出頭,和蕭太後極為相似的眉眼中多是沉浮官場多年的精明之色,就算是麵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沒有過多的感情;可是,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兒對他、對整個蕭家有多重要,所以就算是以清冷寡義出名,蕭老爺依然在自己僵硬的臉上擠出了幾絲看似慈祥的微笑,道:“意兒,從今往後你就是蕭家的希望,進了宮之後好好聽太後的話,照顧好皇帝,照顧好你自己。”


    蕭意垂眸點頭,很是一副受用聽話的模樣。


    隻是,就是她的這個模樣落在蕭老爺的正妻王氏的眼裏,卻是極大的諷刺和不屑:“真不知道太後娘娘是怎麽想的,玉蓮和玉芳可要比這個丫鬟生的賤蹄子身份高多了,怎麽偏偏就讓這賤蹄子進宮伺候皇上,不讓玉蓮和玉芳去。”


    說到這裏,王氏又是一記狠狠地眼白剜在站在下麵一副乖覺聽話的蕭意身上;心裏還跟著腹誹道:生母是個賤人,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個賤種;想不明白蕭太後怎麽就看中了一個賤種,反倒是自己親生的閨女沒這麽好的命。


    蕭老爺畢竟是個眼光還算可以的大男人,一聽身邊的妻子說出這樣不知分寸的話,頓時臉色一寒,連剛才好不容擠出來的笑容都化去了,一雙冷目直直的怒視身側的妻子,怒斥道:“你還有臉說?如果你真的能教育好孩子,玉桃也不會白白殞了命。”


    被丈夫提起慘死的大女兒,王氏立刻心口一痛,眼淚珠子再也控製不住的墜下來;心裏又不知道將害死她女兒的司馬媚咒罵了多少遍。


    蕭意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看著爹爹和大娘在爭辯,中間連呼吸聲都沒變一下,一雙漂亮靈氣的眼珠子平靜無波,襯得這嬌小玲瓏的身子很是端莊嫻靜。


    坐在上位的蕭老爺在怒叱完王氏之後,這才又回頭看向蕭意;當他老辣的目光在盯上蕭意那張如古井般絲毫未起任何漣漪的臉頰,在這一刻,他多少能夠明白為何太後選擇了蕭意進宮,而非是王氏的女兒進宮。


    “意兒,此次進宮為父也幫不了你什麽,這裏是三千兩銀票,你好生收好;在宮裏上上下下的人都要打點,長個心眼讓自己好過一些。”


    說話間,蕭府的關鍵就將一遝子銀票送到蕭意麵前;看見要將這麽多銀票塞給這個臭丫頭,王氏再次嫉恨上了,剛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是當目光接觸到蕭老爺那雙忽然劃過來冷厲的瞪向自己的眼神時,王氏立馬閉嘴縮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蕭意並不造作推脫,看了眼身旁的丫鬟虎妹,虎妹忙上前接過管家遞來的銀票,跟著就手腳利索的將銀票放進了一個稍大的荷包中。


    *


    待離開的腳步真的踏出去,蕭意並未像普通人家的女兒那樣一步三回頭的看向自己的家,看向自己的親人;而是走的從容鎮定、毫不回頭;晨露,依然在依稀的晨光中還未散去,晶瑩欲滴的散落在各個角落;那抹嫩黃色的身影就像是一顆帶著力量和熱量的小小太陽,正從蕭家最不起眼的角落裏,冉冉上升!


    蕭意長這麽大,第一次從蕭府的大門抬頭挺胸的走出來,當她將要跨進小轎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回頭的她在這個時候回頭張望了一下,平靜無波的眼中終於帶出了些許漣漪,隻是這抹漣漪是比蕭老爺眼底深處更加寒冷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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