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


    低沉又清澈的男子嗓音在吟唱著古詩,忽遠忽近。敖晟翎不禁蹙眉,但覺四肢千斤重不得動彈,她一時心急之際又聽得那男子已然唱至……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此句一出,敖晟翎鼻尖一酸,心中萬般疼痛,猶如溺水之人拚命往水麵亮光之處掙紮!


    可那男子仍悠然自得吟唱著……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


    “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


    “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肺腑之中悲憤之感無以複加,敖晟翎猛地睜開雙眼,瞧見一位青衫男子端坐於榻旁矮凳,正笑眯眯地還在重複唱著“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雙掌用力撐坐起身,敖晟翎怒目圓瞪直視青衫男子:“你是何人?!誰讓你在我麵前唱這首詩的?!你走開!走!!!”


    青衫男子竟不動怒,隻是定定凝著敖晟翎,清雋疏朗的眉眼因他展顏一笑而顯得更加柔和,但見他含笑點頭、起身而立,青衫拂動、墨發微揚,轉身出了房門。


    見那青衫男子離去,敖晟翎低首深吸一口氣,耳畔又聞腳步聲,抬眼一瞧,卻是二姐晟羾快步而入,見她一人孤坐於榻上,二姐鬆了口氣:“青川居士的回夢散果真好療效,阿七可總算醒了。”


    “...姐姐......”敖晟翎神情頹喪,叫了晟羾便不肯再多言一字。


    瞧著阿七披頭散發、衣衫鬆垮的模樣,敖晟羾也是心中酸楚,她側身坐於榻上,靜心診脈,隨後輕聲對阿七說:“許久未曾進食,應是餓了?姐姐給你端水洗漱...阿七等會兒的。”


    了無生氣看著別處,敖晟翎也不開口,隻是慢慢點了一下頭。


    敖晟羾見此狀態愈發擔憂,卻又不知如何勸慰,撫著阿七右肩與她說:“姐姐很快過來,阿七答應姐姐莫要亂跑...乖乖的......”又見阿七點頭允諾,敖晟羾才肯起身離去。


    待二姐走出房門,敖晟翎即刻掀被下榻,誰知腳力不濟,一個發軟便栽倒在地...似乎還扭到了腳踝。她咬牙坐起身,雙手順著雙腿經絡穴位推血過宮,流水清氣源源不斷施展開來,不過三四盞茶的功夫便無大礙,隻是右腳走路時腳踝仍有些酸痛。敖晟翎懶得理會,一腳輕一腳重走去了屏風後開衣櫃,果然之前穿搭的內衫外袍已被洗淨曬幹疊齊整了。她手腳麻利換上了衣衫靴襪,隨身物件胡亂塞進了懷裏,麻雀窩似的散發也不打理一番就推窗而出,躍上了屋頂。


    足尖剛落於瓦片之際,周圍立時閃出四個身影。


    此時或許正當午間,午時陽光頂頭刺眼。敖晟翎藍眸微斂,睥睨四人,也不多言,發足往東。


    守於東位那人個頭最矮,見她來勢洶洶,心中一凜,不慌不忙揮拳便出。


    誰知敖晟翎途中一折往南縱去,立於南位之人最是魁梧,單掌一開飛沙走石!也真的虧了這一著飛沙走石,但見敖晟翎寬袖一甩,借力縱上半空之餘如登梯般又往前挪了兩丈,接著回首對那四人大吼:


    “看我奪魂鏢!!!”


    眾人一聽有暗器,立刻各自躲開了去,待這四人回過神來被唬騙了,哪還有敖晟翎的影子?


    方才躍上屋頂縱上半空那瞬間,敖晟翎俯視一眼即知自己又被送回了嘉佑坊。這樣也好,總比一個陌生處所要熟悉一些。她稍定心思,一路飛簷走壁尋到了馬廄,還未走近就瞧見墨玉有些急躁地在圍圈裏打轉。輕輕呼氣,敖晟翎揮掌劈開木栓,那墨玉似是早知她會來,馬蹄踐踏一聲嘶鳴。


    對著忠誠的墨玉,敖晟翎硬是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但瞧著仍是悲戚。


    墨玉眼眸清澈透著靈氣,它溫馴又安靜地站在敖晟翎麵前,乖巧地看著她,似是對她說,我已知曉。


    伸手撫上墨玉額間那抹菱白,敖晟翎見它四肢健碩、毛色光澤,心中寬慰些許,順手取了馬韁、鞍子給墨玉套用上了,翻身策馬衝了出去。待二姐晟羾領著兩位侍女端水送熱食點心進屋時,敖晟翎早已騎著墨玉一路風馳電掣飛出了嘉佑坊。


    距嘉佑坊最近的當屬永寧門,亦是出城南下途徑首選,但敖晟翎卻選了西邊的華光門,一騎絕塵。


    似是許久未曾如風般馳騁,墨玉帶著敖晟翎一路在官道上飛奔。靈駒神速,再回首已然不見得皇城外郭,敖晟翎的心思仿佛斷了線的風箏,也不知飄往何處,俯身貼近馬背任由墨玉肆意亂竄,終在夕陽西下時,墨玉‘嘚嘚嘚’地放慢了腳速。敖晟翎抬頭放眼望去,見得前方炊煙嫋嫋,鼻尖聞得一絲稻花香,雖非魚肉葷香卻使她立覺腹中著實饑餓……想來也是,她從嘉佑坊醒轉之後,未曾進得一茶一水一粒米,即便人如枯木但終是血肉之軀,這一路又是與人動武又是騎馬顛簸的,哪能抵得住?


    策馬小跑過去,原來是戶農家開了空地搭簾子做些茶水熱湯的小生意。瞧見有位農婦正熟練包著餛飩,敖晟翎撒手放墨玉自個兒去吃草,她隨意挑了張方桌坐下,要了一碗熱茶、一碗小餛飩。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雙手端著茶碗,睜大眼睛盯著碗中熱茶防著灑出來,又小心翼翼擺在敖晟翎麵前:“...哥...哥哥.....客官您的熱茶……”


    對著小女娃硬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敖晟翎取出錢袋子將四枚銅錢放在桌上,又拈出兩枚銅錢放入小女娃的掌心:“懂事的孩子,自己收好罷。”


    小女娃眼中一驚,搖頭不肯收,稚嫩的臉蛋一下子漲得通紅:“不能不能!阿娘說過喜娘不能收他人財物!不能不能!”


    “喜娘?”修眉微揚,敖晟翎眨了下眼睛,“你也叫喜娘?”


    “嗯!我也叫喜娘!”小女娃認真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喜娘,吃你家的熱茶和餛飩要給錢,這是你家的規矩,對不對?”見得喜娘點了點頭,敖晟翎接著一本正經說道,“方才你為我端了熱茶過來,再一會兒你又要為我端餛飩過來,所以給你銅錢是我這兒的規矩。每戶人家都有各自的規矩,對不對?”


    喜娘聽著似懂非懂,敖晟翎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快去瞧瞧我的那碗餛飩好了沒?我可是餓了很久很久的。”


    這句話肯定聽懂了,喜娘趕緊去灶上張望了兩眼,不一會兒就給敖晟翎端了過來。敖晟翎點頭致謝,低頭卻發現她的碗裏多了兩個荷包蛋。


    “這...這是我家那隻老母雞今早剛下的雞蛋.....很好吃的....吃了就飽了......”喜娘扭著小指頭,紅著臉對著敖晟翎,見她有些愣神,又示意她趁熱吃,“阿婆罵我...我心裏委屈想哭...我娘給我吃個荷包蛋,我就開心了。哥哥你快吃...吃了就會開心的。”喜娘見敖晟翎仍舊定定地看著她,於是急著上前兩步保證,“真的很好吃的,真的真的!”


    “好。”眼角有些酸澀,敖晟翎使勁眨了兩下就埋頭吃荷包蛋,嫩滑蛋黃流入唇齒劃過舌尖之際,一顆淚珠靜悄悄滴入湯中。


    “真如喜娘說得那般好吃麽?”男子嗓音,低沉又清澈。


    突如其來的一聲疑問打攪了敖晟翎的清靜,修眉微皺,也不抬頭去看來者何人,她繼續用瓷勺舀了個小餛飩送入口中。


    “既然出了府門,怎地不梳頭發?也虧得莊稼人敦厚,沒嫌棄你散漫。”


    對於陌生人,敖晟翎向來不多話,一碗小餛飩加兩個荷包蛋被她很快吃盡,又端茶喝了一大口驅油膩。


    “看你這樣子,似乎這家店的荷包蛋真是挺好的,可惜我不餓,否則也請喜娘弄兩個給我嚐嚐。”


    用巾子擦拭了嘴角,敖晟翎這才抬頭看向這個喋喋不休的來者,正是那個喜歡唱詩的青衫男子,但見他氣定神閑地坐於對麵,修眉一揚,揚唇一笑:“好輕巧的身手,看來僅有我尋到了你。”


    離座起身,敖晟翎向那農婦問清了地方路途,吹哨喚來墨玉接著趕路,看也沒多看那青衫男子一眼。


    青衫男子的性子似乎非常好,隻是溫吞吞地對著敖晟翎的背影笑了笑,亦起身對著農婦和喜娘頷首致意,就不慌不忙朝墨玉奔馳的方向跟了過去。


    入夜後的郊外周遭漆黑猶如潑了墨,也幸得月明星朗,敖晟翎眼力不差竟讓她尋到了一座破廟,也總算是有瓦遮頭不必餐風露宿。剛在大殿上生了堆火,殿外卻淅淅瀝瀝飄起雨來,敖晟翎趕緊去外頭將墨玉牽進殿內,剛踏入門檻卻見那青衫男子已然坐在了火堆一側,還笑眯眯地對她點了點頭。


    “真是陰魂不散!”敖晟翎瞥了他一眼,臉色冷得要結冰。


    “不可說不可說~~”青衫男子連連擺手,左右觀望了四周,輕聲言道,“荒郊野外,破敗孤廟......子不語怪力亂神~~”


    “為何跟著我?”


    “並非跟著你。”


    “哈!難道是順路?”


    “若我說是順路,你信麽?”


    “不信。”


    “哈哈!你這爽快性子與我相似,好好好!”青衫男子也不管敖晟翎的臉色已是難看至極,自顧自哈哈大笑起來……


    敖晟翎心中不勝其煩,她冷言冷語:“隻能怪我並非此廟之主,否則現下定將你趕出去。若是待明日途中再叫我遇見你,莫怪我拔劍相向。”


    “哦?原來你還練劍了?甚好甚好~~”青衫男子似乎未聽懂敖晟翎的言語,居然又笑眯眯地唱起詩來,“犀渠玉劍艮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俊哉~~美哉~~”


    …………真想把這男的毒啞了!!!


    敖晟翎懶得多費唇舌,安置好墨玉便撩起長袍席地而坐,盤膝吐納默念口訣,未多久即心神安定,入了境界。


    青衫男子此時終於知道識相,隔著火堆時不時看幾眼敖晟翎,又時不時若有所思,也不知他打著什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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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覺得今年的雙11不夠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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