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由?”


    事出自然有因,有因必有果。即使眼前這位巫女阿蒔憑空冒出、神秘異常,但雲小七急於知曉柔嘉的安危,焦慮之下倒不曾深思。此刻聽得她這般說了,雲小七便遂她心意順口詢問,


    “不知吾友先前有何得罪之處?還請阿蒔前輩指教。”


    “友?伊人僅為汝友而已?”阿蒔對雲小七瞄了兩眼,眼神促狹,笑容曖昧,“那女子並未軒轅族人,可為何她身上卻有與你相似之氣息?若非你與她極其親密…………”


    雲小七眨了兩眼,垂首不語,潤白臉頰上浮現出一片緋紅。


    觀其窘態,阿蒔忍俊不禁,掩唇笑了片刻才緩過氣來說道:“罷了罷了~~吾等非那些勞什子偽君子、假清高,愛.欲.情.事有何羞愧的?依我看來,你與她也是般配的。隻可惜.......”


    “阿蒔姑娘還請明言,究竟想要如何?!”被人笑得心中惱怒,雲小七臉色很不好看。


    “急什麽?為了今日,我等了近兩年,你卻連兩個時辰都忍不了?”直直盯著雲小七的臉麵,阿蒔搖首冷笑不已,“果然還是年紀輕輕,經不住變故。”


    暗咬牙關,雲小七調整呼吸,對著阿蒔欠身致歉:“她於我有恩,她對我很重要。關心則亂,晚輩領教了。”


    “嗯~~算你識相。能叫軒轅族低頭,那可是很不容易的。”阿蒔顯得很滿意,又看著會兒雲小七的眉眼才悠悠說出一段往事:


    她年方少艾時,相遇敖決。


    那一年的春季,各族後裔相聚於鵲山之巔。


    阿蒔隨著師娘到了鵲山,遇見了跟著敖澈、敖洺兄妹倆同來的敖決。


    那時的敖決亦是唇紅齒白的少年,整天跟在族兄敖澈身後玩耍,總被敖洺嫌棄他聒噪。


    西南密林之中不見外族生人,阿蒔頭一回遇著那麽多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且各個豐神俊朗、仙姿佚貌。


    師長們有要事相商,小輩們自然會有一番相識相知。


    那麽多英俊男女,阿蒔不知為何偏偏看中了從未正眼瞧過自己的敖決。即使回了西南密林,阿蒔仍然對他日夜思念。


    又一次午夜夢回,阿蒔終狠下心做了個取舍。她收拾了簡單行囊,瞞著師娘逃出密林,她要去悠然山尋他。


    軒轅族世代隱居之地,豈會輕易尋得?


    阿蒔四處漂泊,尋了將近三年。


    這三年裏,阿蒔不覺苦累,隻想著見到敖決就好了。


    誰知在一日清晨,師娘坐在了阿蒔身旁,看著她夢醒。


    師娘對阿蒔的行蹤了如指掌,也曉得阿蒔的心思,故而由得這個小徒兒去外界闖蕩曆練。算了日子快滿三年,於是師娘便要帶阿蒔回去。


    阿蒔不肯,定要去悠然山見敖決。哪怕被師娘責罵,她也不改心意。


    師娘隻得最後問她:“若是那小子變成了另一人?他暴虐無情、冷酷自私!阿蒔還會要他嗎?”


    “阿蒔要去見了他才能答複師娘!阿蒔不孝!跪請師娘指點迷津!助阿蒔入得悠然山!”


    因師娘相助,阿蒔終入悠然山。


    她聽說過悠然山,也幻想過悠然山,卻從未料到剛踏入悠然山卻是黑煙彌漫、火光衝天、屍橫遍野......


    視力受阻,耳邊卻聽得打鬥之聲,阿蒔循聲而去,一眼望見敖決被敖澈一劍劃傷了胸腔!驚得她當即灑出暗器,沾了蠱毒的金針鋪天蓋地射向敖澈。趁著敖澈應對毒針之際,阿蒔扶起敖決瞬間遁得無影無蹤。


    當敖決再顯露於人前時,他自稱杜絕行,創了輪回堂。


    西南密林再也沒見過阿蒔的身影,師娘閉口不提她的那個小徒兒。


    杜絕行與敖晟翎論劍被砍了雙臂,阿蒔眼睜睜看著他一天比一天衰老。敖洺帶著慕容來懸鏡寺清理門戶,杜絕行命阿蒔遠離帝都,回西南密林。


    然而,阿蒔看著寶塔被焚,杜絕行屍骨無存。她心神俱毀,如入魔障。


    杜絕行死了,死在了自家人手上,但阿蒔有族規,不可弑殺軒轅天一族。


    她恨敖洺,更恨敖晟翎,但她無法尋那姑侄倆複仇。直到一人告知她,有個女子深愛著敖晟翎,就如她深愛著杜絕行。


    依族規,阿蒔不得出關,她在邊塞等了大半年,終於等到回國的柔嘉。


    她一眼就看出柔嘉身上隱約帶著軒轅族的氣息,那股氣息熟悉得令她險些落淚。


    阿蒔當即斷定,即便眼前這個女子未婚,但她必與敖晟翎有染。


    這個女子,不是軒轅族人。


    幽雁鎮乃商隊必經之地,阿蒔預先在鎮北郊外林間布陣。她殺了所有人,除了柔嘉。


    “當年在洛州論劍時,他曾對你說過……‘今日之仇,我定叫你生不如死!’...你是否還記得?”阿蒔語調柔緩,但她的墨色雙眸卻逐漸泛冷,目光似針尖,仿佛要把雲小七全身蜇傷。


    “記得。”藍瞳深邃,雲小七坦然言道,“洛州一戰,敖決劍術精純。隻可惜他戾氣甚重,恐無法窺得劍道之奧秘。”


    “所以,你就斷了他的雙臂?”阿蒔笑得咬牙切齒。


    目光清澄無垢,雲小七心平氣和言道:“是敖決來尋我論劍,招招殺意,還辱我至親至愛!難道要我甘為魚肉?阿蒔姑娘鍾情於敖決用了真心,但會不會太過偏愛?”


    “我就是對他偏愛了,又如何?”阿蒔連聲冷笑:“你有好運道,出自軒轅族嫡係,阿蒔不能反了族規取你性命。再說,既然他要你生不如死,我更不會違了他的意。幸得上天垂憐,叫那位流水閣大弟子落在了我手裏!”


    “你敢?!”雲小七怒目圓瞪,臉色泛青,“當年你在悠然山助人下石,對我阿爹使毒針!如今又要害我親友!若她有個好歹!我豈能容你?!休想在我眼前毫發無損全身而退!!!”她怒不可遏,右手結印催動內力,小榭周圍原本平靜水麵即刻波浪翻滾,數十個漩渦疾速湧出。


    阿蒔麵無懼色,反倒牢牢盯著雲小七的湛藍雙瞳由衷讚道:“不愧為軒轅族嫡係,天一靈識果真與他的不同。”對於周遭的威脅視若無睹,她飲下最後一盞熱茶,朝著雲小七甜甜一笑,嘴角卻滲出血來!


    心中一驚,雲小七不假思索伸出左手向她抓去卻被阿蒔隨手擋回,又聽她慘聲笑道:


    “你的那位‘親友’,她可是天之驕女,絕代風華啊!我布陣施法將她一夜變老,又把她丟在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滅。不錯,你尋到了她,還將她帶了回來,然而卻認不出她!哈哈哈哈哈哈~~~你說說……這是不是很滑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腦中似焦雷炸響,心間猶如被剜得七零八落,雲小七如同墜入萬年冰窟全身發顫!


    瞧見雲小七那五內俱焚、失魂落魄的痛苦模樣,阿蒔笑得更加歡暢。她絲毫不介意自己已然七竅流血,又對著雲小七快意言道:“解法隻由施法者!即便我師娘親至,青絲朱顏不可再現!敖家七兒...如今...你終能知曉何為‘生不如死’了罷?!看著昔日戀人容顏盡失、頹廢不堪......你說說這種滋味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猛地揮動寬袖將茶具炭爐掃去一旁,雲小七一把掐住阿蒔頸脖,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想要自盡?沒那麽容易!她一日不安,你莫想一死了之!”


    阿蒔兩眼無神,氣若遊絲,已是無力回天之狀。她揚唇淺笑,一張口便有道鮮血自唇邊流落:“嗬嗬....小傻子...你....在我處坐了許久...難道...就不擔心她.....獨自一人在......客棧裏頭......是否周全?”


    目眥欲裂!


    “你習得巫術,竟這般害人!你以為你死了便能置身事外?!妄想!!!”將阿蒔大力摜倒在地,雲小七指著她怒斥:“你師娘教得好徒兒!縱使遠在西南密林!我也要闖進去將巫門上下燒得幹幹淨淨!”言罷,再也未看阿蒔一眼,雲小七踏水踩枝往客棧飛奔而去!


    阿蒔服毒求死隻因大仇得報、無可留戀,在生命末刻卻聽仇人說道‘師娘’二字,萬念俱灰之下似竄起一簇微弱火苗。她拚盡全力抬頭望向西南方,眼前恍惚不定,似見到了密林之中百花齊放姹紫嫣紅,又仿佛聽到了幾個族中姊妹在山溪旁正浣足歡歌。淚珠奪眶而出,阿蒔口中輕聲喃喃:“師娘...師娘.......師...娘.......”三聲過後,一片寂靜。


    每逢午市,客棧裏頭的堂食生意總是紅火興旺、人聲鼎沸。店家掌櫃的正忙著低頭打算盤結賬,忽聞一人朗聲笑問:


    “店家這處客似雲來,不知有位雲七爺是否在此間下榻?”


    店家掌櫃的抬眼看去,見是一位相貌堂堂的錦衣男子,遂笑臉答道:“有的有的!隻是方才接了請柬出去赴約了,要不這位爺.......”


    “某與雲七爺相識多年,情同手足。今日特來見他,不醉不歸。不知...雲七爺下榻哪間客房?還請掌櫃的預備一桌上好酒席。”這錦衣男子邊說邊掏了銀錢按在櫃上。


    “好說好說!雲七爺要了兩間客房,天二、地一。隻是這兩間房都有人躺著,一老一傷,不如這位爺先去雅間用茶?”對著銀錢,掌櫃的眉開眼笑,渾不覺錦衣男子眼中藏著嘲諷陰沉。


    當店家夥計將茶水點心送入雅間,卻不見有食客在內,問了掌櫃的,卻隻當是去淨手了。


    可在地字一號房內,錦衣男子對著側臥於榻上之人恭恭敬敬行禮問安:


    “許久未見,大師姐別來無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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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數超過70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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