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家來給銘哥兒說親的人越來越多,有提達官貴人的家人,也有周圍哪家先生或者夫人的親戚,貞娘後麵索性閉門不見客,銘哥兒今年也才十八歲,她現在煩惱的是耀哥兒的婚事,可不是銘哥兒的婚事。


    慢慢的,來的人就少了,沈毅家的生活也總算恢複了平靜。


    過年銘哥兒不能回來,年前很早就寫了信說要在邊疆陪著將士們過年,貞娘收到信就催著沈毅給回。沈毅隻好吩咐錦哥兒研磨,自己鋪了紙,對貞娘說,“你說,我來寫。”


    貞娘想了想,看看手裏的新做的棉衣,說,“就寫在那邊吃的好不好?天氣是不是很冷?穿的衣服暖和嗎?被子厚不厚?手上腳上沒生凍瘡吧?聽說邊關苦寒,娘給你做了兩套新棉衣,用的棉花也是新彈的,墊的厚厚的,穿在身上又軟乎又暖和,舒服的緊。”


    錦哥兒在旁邊插嘴,“爹,加一句,娘偏心,我還穿著大哥的舊襖改的棉衣,妹妹也隻有一件新襖子。就寫在娘這句後麵。”


    姐兒一邊吃著烤地瓜,一邊點頭,“就是,爹加一句,娘老偏心了。”


    沈毅嗬嗬一笑,按照他倆的要求加上了這句話。貞娘不滿的瞪了錦哥兒一眼,“你大哥在邊關容易嗎?你倆在娘身邊,平時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緊著你倆,你大哥還不知道在外麵什麽樣呢!”


    錦哥兒就著姐兒手上的地瓜咬了一口,哼唧哼唧的說,“娘你別辯解,你就是偏心,是吧姐兒?”


    姐兒抱著地瓜坐在錦哥兒身邊,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貞娘又想說什麽,沈毅趕緊打斷,“你繼續說,別理他們兩個。”


    貞娘想想又接著說,“我剛說哪了?哦,說到這棉襖了。除了這兩身棉襖,娘還給你準備了吃的,你大伯母今年給了一條薰好的豬腿肉,你收到後把它煮一煮,改善下夥食,這豬腿肉可香了。”


    說著貞娘又問沈毅,“相公,你說那邊廚子不會做怎麽辦?要不一會我說怎麽做,你也寫好帶過去?”


    沈毅皺著眉,“應該不會吧,這肉煮好就能吃了,還是一會兒寫一張吧,弄的不好吃了那孩子又不吃了,這麽好的東西,平日他們肯定很難吃到。”


    沈毅和貞娘都沒去過邊關,根本不知道那邊的生活是個什麽情況,隻是聽別人說邊關苦寒,食物匱乏,所以難得能讓過年去邊關送補給的軍隊幫忙帶信帶東西,他們都隻能盡自己的想法給送過去最好的。


    貞娘點點頭,“那一會寫在後麵,你繼續寫。兒子,也不要擔心家裏,家裏什麽吃喝都不缺,你爹身體也好,娘身體也好,弟弟妹妹都好。你錚哥哥今年考評的好,調到江南去做知州了,又得了個兒子,雙喜臨門,把你大伯大伯母高興壞了。你欽哥哥把米鋪管的也好,欽哥媳婦今年懷孕了?”


    最後一句話是問沈毅的,沈毅愣了一下,錦哥兒和姐兒兩個人一人一口咬著地瓜,姐兒邊吃邊提醒,“娘,懷孕的是鈺姐姐,欽嫂子早就生了。”


    “哦。”貞娘點點頭,繼續想,“你欽哥哥把米鋪管的好,他們都好。你鑰姐姐夫家今年生意也不錯,你二伯家生意也好,你鑫哥哥現在都是大東家了,你二伯和二伯母現在光領著孫子了,家裏都是鑫哥兒在打理。”


    “你鈺姐姐懷孕了,估計明年六月就生了吧,現在你三伯母和汪夫人天天把你鈺姐姐看的很緊,就怕有個閃失,你鈺姐夫還說要是生個兒子,長大送到你身邊跟你學武藝呢。還有鐸哥兒,他成績不錯,今年準備下場考舉人了。你弟弟今年考上寒冬院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明年考個學首回來。”


    聽到這,錦哥兒不高興了,“爹,最後一句話去掉去掉,我明年一定能考上學首,娘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


    沈毅微微一笑,“照你現在這個樣子,這麽不踏實,我看你很難考上。”


    錦哥兒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爹,別的不敢說,論讀書,論頭腦,還沒誰贏得了我。”


    “就知道貧,考上了再說。”貞娘斜了一眼,對著沈毅說,“相公,繼續寫。”


    “姐兒也很乖,很聽話。你舅舅遊曆天下去了,說不定哪天就到你那兒去了,你要是見到你舅舅,就告訴他,最遲明年,一定要娶個媳婦回來。說到媳婦,前陣子好多給你說親的,你自己也留心些,若是有相中的姑娘,就給娘寫信,娘去瞅瞅。別學著你舅舅那樣,那麽大的人了,還讓娘操心。總之,家裏一切都好,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爹娘都很想你,保重自己。”貞娘說到後麵有些哽咽,已經好久沒見兒子了,實在是很想他。


    沈毅安撫著,“等過兩年我就請皇上召他回來,現在就是鍛煉的時候。”


    貞娘點點頭,抹去了眼角的淚花,“行了,我就說這麽多,剩下的你們看著寫吧。”


    姐兒趴在炕桌上好奇的瞅了瞅信,軟軟的說,“爹,我也要說。你告訴大哥,讓他早點回來,我也想他。”


    沈毅衝著女兒招招手,“來,你過來,你要說什麽,自己給你大哥寫。”


    姐兒爬過去,坐在沈毅懷裏,握著毛筆,歪著頭想了想,提筆寫下,邊寫邊嘀咕,“大哥,你要早點回來,我想你,我們都想你。你快點回來,我給你吃桂花糖酥,可好吃了。”


    她寫完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寫完後開心的說,“我寫好了。”沈毅親昵的親親的她的頭,“寫的真好,我們姐兒字越寫越漂亮了。”


    錦哥兒伸長脖子看了看,不由得咂舌,“娘,你太誇張了,光你一個人,就寫了七八張紙了,爹還沒寫呢,大哥這次有得看了。”


    沈毅失笑,提著筆問,“你也給你大哥寫兩句?”


    錦哥兒想了想,坐到了沈毅身邊,提筆寫下,“大哥,來給你提親的人太多了,有些人長的好醜,可想他們的姑娘長的也不漂亮。你千萬不能答應,要不你以後肯定後悔死了。”


    沈毅看著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麽知道人家姑娘長的醜?別亂說。”


    錦哥兒搖頭晃腦的說,“反正我可不要一個醜嫂子。”


    沈毅最後又寫了些囑咐的話,不外是要親近屬下,尊敬長官,不可和人生事雲雲。


    全部寫好後,沈毅用了一個大大的紙袋包起來,錦哥兒掂量了兩下,嘖嘖驚歎,“這可能是整個軍營最重的家書了,大哥這次得看好幾個時辰呢。”


    姐兒鬧著要信,“我也要掂量,我也要掂量。”


    錦哥兒給她以後,她也學著錦哥兒的樣子掂量兩下,嘖嘖說,“大哥真的要看好長時間呢。”


    她學著錦哥兒那副樣子,說不出來的可愛。


    貞娘摸摸女兒的頭,然後開始打包袱,兩套棉衣褲,一塊油紙包好的豬腿肉,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這些做好就隻等著送補給的軍官來取了。


    過了兩天,去邊關送補給的軍官來了,沈毅鄭重的把包袱遞了過去,又把信給軍官,軍官把信放在懷裏,看著這個大包袱笑道,“俗話說,家書抵萬金,我懷裏的這封信才是寶貝呢。太傅大人請回吧,下官一定把信和包袱送到將軍手中。”


    沈毅抱拳,“有勞你了。”


    過年的時候沈毅一家照慣例回到了秀水鎮,現在沈家添了人口,也嫁出去了兩位姑娘,雖說也是團圓,可是想著不能回家一起過年的孩子,心裏總是感覺少了些什麽。


    補給軍隊為了能趕在將士們過年前能到,一路上行進的都很快,終是趕在臘月底的時候到了邊關,一般這隊年關補給隊都是很受邊關將士尊重的。因為他們的路線年複一年都是一致的,除非是遇到打仗,太平的年月,去年走哪條路,今年也會走哪條路,不少將士的家人都會提前等在他們必經之路,隻為了給自家遠在邊關戍守的親人帶去一封信,一件衣服。


    這個軍隊沿途也會收這些信,反正是順帶的,隻要不是太重的物品,有些輕便的衣服啊什麽的,也會幫著帶去,而且不收錢,完全是順路做個好事。讓驛站帶信太貴,很多將士幾年也收不到家人的信,這個補給隊的出現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也是因為如此,這個隊伍在軍隊中威望很高,沿途遇到某些小股軍隊,也會在情況允許範圍內護送一段,剛開始幫忙送信送東西隻是順手,後期形成了一個風俗,老百姓對這個軍隊也很喜歡,皇帝也嘉獎過幾次,因為這支隊伍有這個風俗,最後甚至在國家爆發饑荒,四處都湧動著難民的時候,這支補給隊仍然走相同的路線也沒有發生過難民哄搶,都是一路平安到邊關。這些都是後話不提。


    補給隊到達邊關的軍營後,大家早早都排著隊伸長著脖子在等了,並不是等物資,而是看有沒有自己的信。


    按照以往的慣例,先搬東西,補給的東西全部交給軍營後,又和軍營做好了交接,就是派信的時候了。


    補給隊的軍官會把將士們的信全部交給軍營的將領,由他們去發。像銘哥兒這樣的將軍家書,都是由補給對隊的最高領將親自去送的。


    銘哥兒顧不上打開包袱,先拆開了信來看,一字一字的看完,邊看邊笑,笑著笑著就覺得心裏有些澀了。


    慕容將軍走進來,看看包袱,又看看銘哥兒手上厚厚的一遝信,不由得笑,“真沒看出來,原來太傅大人也是個話癆。”


    銘哥兒笑著說,“基本都是我娘的說的,我娘還送了條薰豬腿過來,將軍,今晚咱們就做吃了吧。”


    銘哥兒打開了包袱,剝開層層油紙,裏麵果然是一條香噴噴的豬腿肉,慕容將軍一看眼睛就亮了,“這玩意兒好吃!煮好了香的很呢。在這裏,隻能吃個牛羊肉,吃的自己都一身膻味了。”


    銘哥兒抽了張紙出來,“我娘連怎麽做都寫好了,一會就讓廚子做了,咱們再叫幾個將軍,都來吃點。”


    “哈哈哈,好!這群崽子今晚有口福了,我去跟他們說,再去弄上幾壇子好酒,咱們也熱鬧熱鬧。”慕容將軍笑著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銘哥兒看著書信,再看看貞娘送來的棉衣,小心的把書信放好,貼身揣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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