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早飯時,漆成見李熙眼圈有些黑,遂打趣道:“無敵兄,我嶺南的風光比之長安如何呀。”李熙道:“好,好的很。”


    張氏自作聰明地說:“不是,我當家的不是問風光,他是問……”


    漆成用筷子猛地一敲碗,張氏頓時閉門無言。


    用完早飯,漆成換了一身便裝,帶了一個名叫大山的仆從,隨李熙去找朱克榮。漆成告訴李熙朱克榮此人性情傲慢,若不專意登門拜訪,將來憑一紙公文未必能調的動他,縱然是調他去了團練司,他不情不願的,不賣力氣又當如何。李熙覺得此言有理,遂拉上漆成一同前往,就算你朱克榮曾經是指揮千軍萬馬,叱吒風雲的大將軍,如今卻也隻是一個不入流的典司。九品參軍和八品縣令親自登門,這禮數上也不虧欠吧。


    在李煦的指示下,大山買了一堆禮品,太多一個人搬不動,遂請了兩個挑夫挑著去了朱克榮家。翁源是個小縣城,人口不多,城區破破爛爛,但山裏人愛整潔,街巷清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朱克榮家靠著城牆,這城牆又矮又破,攔攔牛馬可以,攔截盜匪就是擺設。穿過一片碧油油的菜地,到了一座土牆小院前,李熙正欣賞著菜地裏碧油油的各式蔬菜,嘀咕著才過元宵節菜咋就長的這麽旺盛呢。


    冷不防聽到汪地一聲大叫,卻見一條牛犢大小的黑狗從低矮的院牆上一躍而出,衝著一行人就來了,漆縣令嚇的當場休克,兩個挑夫丟下挑子撒腿就跑,工錢也不要了,大山倒是有種,立著一動不動,不過棉褲上很快就映出了一片濕,他嚇尿了。


    唯有李熙立著一動不動,類似的情形他見的太多了。


    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丐幫弟子,打狗是必修課之一,作為曾經的丐幫門內弟子,李熙被各種各樣的狗咬過,也打過各種各樣的狗,對付狗他有的是經驗,血淋漓的實戰經驗。


    雖然從土牆上跳出來的這條黑狗凶猛的有些過份,李熙卻凜然無懼。狗就是狗,它再大再凶猛也成不了狼,麵對惡狗時隻要你足夠鎮定,足夠鎮定……鎮定個毛線,這狗他媽的屬狼的還真敢咬人啊……


    啊——


    李熙慘叫一聲被那黑狗撲倒在地,危急時刻,他想起丐幫康老大傳授自己的躲避惡狗的訣竅,所謂訣竅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被狗撲倒後不要掙紮,用手抱住腦袋趴在地上,狗這種畜生曬臉,你越掙紮,它撕咬的越凶……


    康老大的話猶在耳畔,李熙發現自己又上當了,這是什麽破狗,我都趴下認輸了它還在咬,我到底是反抗好呢,還是忍辱負重,亦或是裝死好呢。


    李熙內心掙紮之際,忽然耳畔傳來一串清靈通徹的聲音:“黑虎快回來,不許你欺負人,呀!你們怎麽啦……黑虎,你咬死人啦。”


    柴門開啟,朱克榮的侍妾韓氏走了出來,十六七歲的年紀,如花姿容,身如*,她一身麻布粗衣,帶著頭巾,係著圍裙,袖子高挽著,露出蔥嫩的小胳膊和油乎乎的小手,望著木樁似的杵在菜地裏的大山,斜躺在地的漆成,黑虎爪子下一動不動的李熙。


    韓氏嚇的麵容蒼白,秀眉緊攢,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裏漾著滿眼的淚水,已經是嚇得六神無主了。


    黑狗聽到主人呼喊,丟下李熙,跑了回去,他猶自不知道自己闖了禍,還圍著主人撒嬌,牛犢般的身軀輕輕一蹭,好懸沒把這女人撞倒。


    危機解除,李熙掙紮著從菜地裏爬了起來,腿上、腰上、胳膊上各有一處咬傷,傷勢不算太重,不過血已經浸透衣裳展現於外了。


    “看我怎麽訛你喲。”李熙腦子裏第一反應就是怎麽借傷訛人,沒辦法習慣成自然了,做丐幫弟子那會兒,常拿這個訛人的,康老大有一種藥專治咬傷,敷上這種藥隻要腸子沒讓狗給拖出來,那就死不了,所以為了弄錢,康老大隔三差五地打發兩個弟子去被狗咬,咬的鮮血淋漓,抬著傷者去訛人錢財。


    李熙在做丐幫弟子時被狗咬過幾回,已經記不清了,但肯定不止一次,要不然被狗咬傷後,他也不會想起這句話。


    “看我怎麽訛你喲。”李熙在心裏又說了一遍,然後他轉過身來,眼前忽然一亮,那個高挽著袖子,舉著兩條白生生小胳膊,淒豔如花的少婦似曾相識啊。


    “是韓夫人嗎?”李熙坐在地上笑嗬嗬地問,“我是朱兄的好朋友楊無敵呀。”


    “哦。”少婦慌亂地應了聲,心裏還是亂糟糟的,朱克榮在翁源有沒有朋友她心裏有數,這個操著長安口音的人自稱是他朋友的人,這有幾分可行呢。聯想到朱克榮被貶官嶺南後,曾幾次遭遇不測,韓氏心裏存了份小心,立著沒動。


    黑狗發出了威脅的低吼,但隨即它的狗頭上就挨了一巴掌,它委屈地仰頭朝上看,主人麵冷如霜,黑狗哼唧了一聲,委屈地低下了頭。


    “我沒事,真的沒事。他隻是嚇暈了而已,沒傷著。那個嘛,嚇尿了,也不要緊。”


    聽了李熙的話,望著李熙憨厚的麵容和散落在菜地裏的禮品,少婦警惕之心稍稍鬆懈,她把油乎乎的手在圍裙上用力擦了擦,走到李熙麵前,關切地問:“你的傷要不要緊。”


    少婦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子煮熟的臘肉的清香,李熙用力地嗅了嗅,不覺食欲大振。


    他蹙著眉頭說:“說不得,說不得,夫人你這一問我的腰傷忽然疼了起來。唉喲,不得了,腿上的傷也開始疼了。唉喲……”李熙低頭呻吟著,眼睛卻盯著韓氏鼓脹的胸脯不放:沒理由呀,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胸脯竟能這麽發達?這,這是真的嗎?


    “我家裏有藥,我扶你起來。”少婦彎下腰扯住李熙的一條胳膊,用力拉扯,可是她那嬌小的身軀又能使出多少力氣,李熙就是不用裝她也扯不動,何況他已經起了壞心思,他要賺少婦靠過來,好借故檢驗一下那團鼓囊囊的東西是否是贗品。


    少婦扯不動李熙,心裏很著急,人傷的這麽重若不趕緊治療,出現意外可怎麽得了。她環顧四周,無人可以求助,於是一咬牙,彎下腰,抓著李熙的右胳膊放在了自己的肩上,想借助腰力撐他站起來。


    一條胳膊已經搭在了少婦的肩上,眼看奸計得售,李熙心花怒放,樂的快要笑出來了。


    恰在此時,忽聽得一個極具威嚴的聲音說:“讓我來。”


    朱克榮回來了,身後跟著十二個如狼似虎的結義兄弟,少婦見來了依靠,丟下李熙的胳膊,淚奔而去,一頭鑽進了形如大猩猩般健壯的丈夫懷裏。


    美人已去,指有留香。


    李熙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懸在半空,懸空的手上仍殘留著煮熟的臘肉香,隻是他哪裏敢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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