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太突然,也太讓人心寒膽顫。


    曹芙蓉知道父親向來是說一不二,盡管她心中十分痛恨吳廣忠和吳秀林,但是父親這個決定未免太重了。但是她也不方便說些什麽,因為她剛剛臉上的表情仿佛是要把吳廣忠扒皮抽筋一般。


    吳廣忠被侍衛拉出去之際大聲喊叫,大聲求命,其喊叫聲撕心裂肺,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死不足惜,但是要讓他吳家留條根,可曹祿中臉上冰冷,絲毫沒有更改的意思。一時間連其他人也覺得有些過分,可能是唇亡齒寒,安國公崔和安開口說道:


    “攝政王,這個決定未眠太草率了,吳上卿雖然沒有很大的功勞,但是最起碼對您是盡心盡力,忠心不二。”說著這話,崔和安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發現曹祿中的臉上並未有其他表情出現,於是便繼續道:“攝政王不妨再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將功補過?”曹祿中冷笑一聲,“本王有什麽需要他將功補過的?難道他的能力在本王之上嗎?本王需要他來將功補過?”言語裏帶著一種冰冷和諷刺,讓崔和安無話可說,也不能再說什麽。


    曹祿中本來也想把吳上卿給放了,或者像崔和安說的那樣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但是——他心愛的女兒,差點被人給毀了清白!這且不說,吳廣忠的兒子吳秀林難道不知道芙兒是他的女兒嗎?明明知道還企圖強暴他女兒,這不是從心裏不把他這個攝政王放在眼裏嗎?這樣不把他攝政王放在眼裏的人還留著何用?


    “拉下去!”曹祿中大手一揮,說道,“誰再替他求情,與其同罪!”


    吳廣忠被侍衛拉了下去,臨出殿的時候,可能吳廣忠也知道無力回天,便仰天大笑,“曹祿中啊曹祿中!你這個冷血的蠢蛋!你不知道殺了我是走了多麽錯的一步棋!你不會成功的!你一定不會成功的!小皇帝一定會把你五馬分屍,死無葬身之地的……”


    話未說完,吳廣忠便被侍衛敲碎了下巴,隨後拖著離去。


    吳廣忠的話似乎對曹祿中沒有絲毫的影響,他轉頭對曹芙蓉笑道:“芙兒,這個處理結果,你還滿意嗎?”


    曹芙蓉既不能表現出驚喜,更不能表現出驚恐,她隻得點了點頭,“還行。”說著,曹芙蓉突然想起了一樁事,猛然道:“父王,既然事情的主因是吳廣忠,那麽祝老丞相和祝少傅豈不是無辜的嗎?”


    曹芙蓉臉上閃過的吃驚被曹祿中看在眼裏,他眼中閃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光,“算是無辜的,為什麽你這麽問?”


    “因為…因為…祝少傅是兒臣的藍顏知己啊!”曹芙蓉總算想到了回應的話,便脫口而出。她的意思是,既然吳廣忠死了,那麽就應該立即放了祝熹,順便還祝玉瑾清白。曹祿中也知道曹芙蓉是這個意思,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想這麽做。


    正說著,突然李三陽匆匆忙忙的跑進了殿裏,正想稟報,看到了曹芙蓉在殿上,便突然止住了聲音。


    曹祿中讓他有話直說。


    “稟攝政王,祝熹剛剛死了。”李三陽言語中有些小小的吃驚。


    其他人俱是一驚,但也覺得是情理之中,能預料到的事。


    唯有曹芙蓉,她如遭雷擊,“怎麽會死?!”腦海裏似乎下一秒就想到了祝玉瑾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模樣,想到這樣的場景,莫名的她心中仿佛針紮一樣。她不想看到祝玉瑾這樣才冒著被天下人嗤笑的風險與父王說了自己差點被吳秀林強暴的事,但是如今得到的結果……


    此刻,祝玉瑾已經到了皇宮裏’黑鷹在皇城外就把她放了下來,隨後消失在了夜幕中,唯有小灰站在她的肩膀上,一雙月色下明亮的眼睛好奇的看著她。


    父親一定是被吳廣忠關到了兵部或者刑部,她本想直接奔到那裏去,但是運功跑起來的時候,突然覺得腿腳一軟,眼前發黑,險些摔倒,於是急忙蹲下身。


    小灰也是吃了一驚,落在地上,叫了一聲,仿佛問祝玉瑾怎麽了。


    祝玉瑾搖搖頭,“沒事,隻是有些頭暈。”話罷,她的肚子就咕咕的叫。


    怪不得肚子會叫,原來是餓了,也難怪,她這一天幾乎滴水未進,此時臉色更是白得嚇人。小灰蹭了蹭祝玉瑾,隨後快速的朝著一個方向飛去,祝玉瑾則坐在地上稍稍打坐。沒過一會兒,小灰就回來了,嘴中叼著一個還掙紮著的大老鼠,並且放在祝玉瑾跟前,用爪子抓住那大老鼠,對著祝玉瑾叫了叫。


    祝玉瑾睜開眼,嚇得叫了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有些花容失色。


    小灰歪了歪腦袋,隨後爪子抓起大老鼠,再次飛起來,不顧祝玉瑾喊它,就飛走了。正當祝玉瑾等得心急時,小灰飛了回來,口中居然叼著一個籃子,籃子裏裝著各種瓜果四五種。


    祝玉瑾又驚又喜,上前接住那籃子,還有點沉,她寵溺的摸了摸小灰,隨後伸手去拿籃子裏的水果,突然從籃子裏探出來一個小腦袋,並且伸了伸舌頭——竟是一條黃色的蛇!


    殊不知,祝玉瑾小時候被蛇咬過,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突然看到有蛇從果籃裏伸出頭來,她被嚇得心跳加快、再加上一天未進食十分虛弱,竟昏倒了過去。


    那蛇倒是沒有惡意,也十分機靈,見到祝玉瑾昏倒過去,急忙從果籃裏爬出來,朝著別處逃去,小灰怎麽能讓它逃走?三下兩下的跑過去追上,一嘴叼住了黃蛇。小灰本可以一口就把這黃金蛇吃掉,但是它心中顧及祝玉瑾,想讓這個蛇給祝玉瑾道歉還是怎麽的,於是把蛇叼回了祝玉瑾跟前,並且上前企圖叫醒祝玉瑾。


    這黃金蛇知道鬥不過小灰,迸發了動物強烈的求生本能,在小灰去叫醒祝玉瑾那一刻,迅速的扭動著身體逃走,轉瞬消失在了拐彎處。


    小灰轉頭一看,叫了一聲,如離弦之箭一樣追了出去。


    就在小灰追著黃金蛇而去後,一個男子帶著四個侍衛出現在了祝玉瑾昏倒的地方,男子看了看地上昏倒的祝玉瑾,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我說這果籃為何會消失,原來是被祝少傅偷了啊!”男子身穿飄羽綢衣,腰係青玉廣坤帶,眉眼標致,卻有一種紈絝子弟獨有的傲氣,此男子乃是安國公崔和安的二子崔鶴鳴。


    往日裏崔鶴鳴都在皇城裏活動,很少來皇宮裏轉悠,今天來皇宮裏是奉了父親崔和安的旨意,要他在宮裏尋找蛛絲馬跡,並且交代他讓他去討好皇後司馬洛柔。


    旁人不知道,安國公崔和安卻是十分清楚,司馬洛柔在沒有做皇後的時候可是和崔鶴鳴情投意合,隻是曹祿中不知情,把他們兩個拆散了。後來斷斷續續的也有來往,隻是來往的時間大部分是晚上。


    司馬洛柔目前在皇宮裏信任的人不多,但這個崔鶴鳴,她還是可以相信的,於是便把她的計劃與崔鶴鳴說了。原本維係兩個人關係的就是一種互惠互利的肉體關係,如今司馬洛柔肯挑開心扉的與他說自己的計劃,崔鶴鳴自然是奉陪到底。


    那個果籃,是他拿了準備送給司馬洛柔的,而司馬洛柔平日裏最喜歡黃金蛇,於是崔鶴鳴便把黃金蛇藏在了果籃裏,準備給司馬洛柔一個驚喜,但沒想到果籃卻在一不留神的時候被小灰搶走了。


    “帶走!去廣坤宮!”崔鶴鳴命令侍衛抬起祝玉瑾,並且朝著廣坤宮走去,臉上露出一副得來完全不費功夫的笑容。


    去廣坤宮的要路過儲秀宮,當崔鶴鳴的轎子路過儲秀宮時,掀開轎子簾布看了看,發現儲秀宮此時十分的壓抑森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正想著,突然轎子猛然搖晃了一下,崔鶴鳴被嚇了一跳,頓時開口大罵。


    侍衛回道:“少爺,一個丫鬟跑得急,撞了上來。”


    恰好聽到有個丫鬟在不斷的道歉,並且說自己是儲秀宮的。


    崔鶴鳴聽了這話,本想大罵幾句,但是轉念一想,如今這偌大的儲秀宮裏隻要萱妃一個人管著,能在這宮中安然無恙,必定是有些本事的,還是不要隨便招惹的好,於是,他一擺手,便讓丫鬟走了。


    這丫鬟乃是一直在萱妃跟前伺候的淺兒。淺兒十分機靈,但卻不聲張,她走過崔鶴鳴的轎子小窗前,再次的下跪認錯。


    崔鶴鳴覺得不耐煩,掀開轎子簾布,“再囉嗦把你送去慎刑司!”


    在掀開掀開簾布的那一瞬,淺兒看到了崔鶴鳴的臉龐,雖然隻是一眼就低下了頭,便知道轎子裏還坐著另外一個人。淺兒跪在一旁,待崔鶴鳴的轎子走遠後,才站起身,慌慌張張的進了儲秀宮。此時儲秀宮裏為什麽氣氛緊張,原因在於儲秀宮裏關著兩個人,一個是馮煥洲,一個是眉妙心。


    萱妃親自審問眉妙心,彌渡站在一旁,侍衛和丫鬟一眾人都站在外麵候著。萱妃本來以為眉妙心會狡辯些什麽,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眉妙心什麽都招了,並且出乎意料的冷靜。


    萱妃看了彌渡一眼,似乎在問他眉妙心是否在耍什麽花招。


    彌渡搖搖頭,眼睛眯了一下,他也懷疑,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這時候,眉妙心卻開口了:


    “原本我是想血洗皇宮,也想報我姐姐與哥哥的仇,但是你們知道我為什麽放棄了原本的計劃嗎?因為我遇到了煥洲,是他包容了我,並且告訴了我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她眼中閃爍著光芒,仿佛陷入了回憶,“大概是從第一次看到他那一刻,我就已經放棄了複仇了。”


    溫柔平淡的語氣,臉上淡淡的笑容,眼裏那種飄忽的憧憬,這個眉妙心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一樣,忍不住讓人產生疑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眉妙心?


    彌渡覺得哪裏怪怪的,似乎和剛剛不太一樣,仿佛屋子裏漂浮著一種怪異的味道,但是仔細一聞,又聞不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娘娘,娘娘!”


    突然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了淺兒慌張的喊叫聲。


    萱妃眉頭一皺,聽出來是淺兒的聲音,便讓她進來。看到淺兒慌慌張張的進來,跪在地上喘氣,她忍不住訓道,“淺兒,怎麽回事啊,平時穩重的模樣去哪裏了?”


    淺兒抬頭看了萱妃一眼,隨即低頭認錯,又道:“娘娘,奴婢在回來的時候看到安國公二少爺的轎子朝著廣坤宮去了。”


    萱妃眼中露出一絲訝然,“安國公二公子?崔鶴鳴?去皇宮的宮殿?”想了想,複而問道:“淺兒,你可看清楚了?”


    淺兒點了點頭,“奴婢為了看清楚,撞了他的轎子,隨後又在轎子窗前不停的道歉,他掀開了轎子簾,奴婢不但看清楚了是他,且還看到轎子裏坐著其他人。”淺兒說著,努力想著那轎子的陰影裏坐著一個什麽樣的人,因為在暗處,她隱約看到那個人穿著白衫。


    彌渡聽了這話,轉頭對眉妙心道:“這個事是不是與你有關?”


    眉妙心一笑,“對,與我有關,這宮裏的一切都與我有關。”話完,眼中帶著笑意看著彌渡。


    彌渡心中隱約覺得有寒意,這個眉妙心年紀不大,但是臉上浮現出的表情卻是隱藏了許多猜不透的秘密,這更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萱妃聽了這話後,對淺兒道:“淺兒,你去養心殿走一趟,把你所看到的告訴皇上,切記不能添油加醋,隻說你看到的。”


    淺兒點點頭,明白這是一個非比尋常的任務,跪拜之後,就退了出去,快步朝著養心殿走去。


    *


    崔鶴鳴雖然身為安國公二公子,享受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卻也不是蠢笨之人,他故意把轎子停在了別處,隨後和侍衛徒步走向廣坤宮。


    司馬洛柔自小受父親的熏陶,雖然不能把控整個後宮,但是她的廣坤宮還是在她的掌握之中,把藏在廣坤宮裏的眼線遣走的遣走,處死的處死;所以,崔鶴鳴來到廣坤宮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傳到別的地方。


    廣坤宮的正殿裏,司馬洛柔迎接了崔鶴鳴,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崔鶴鳴,發現崔鶴鳴似乎比之前更加有風度,心中不免蕩漾,但是她口中仍不滿的說道:“崔鶴鳴,你夜間至此,所為何事啊?”


    崔鶴鳴笑了笑,道:“皇後娘娘,看我給你帶了什麽禮物來!”話罷,拍了拍手,幾個侍衛把祝玉瑾抬了上來。


    司馬洛柔看到抬上來的是祝玉瑾,首先震驚了一下,隨後難以置信的站起身,“怎麽會……祝玉瑾不是不在皇宮嗎?你怎麽會……”


    崔鶴鳴大笑一聲,“隻要你想要,哪怕是星星我也能給你搞到了!”這話完,又道:“這祝玉瑾昏倒了,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眉毛跳了跳,似乎有別的意思。


    司馬洛柔瞬間明白,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揮手讓殿裏的人抬祝玉瑾下去,自己則走進了偏殿裏;臨走近偏殿時,回頭看了崔鶴鳴一眼。這一眼是千嬌百媚,加上她臉色酡紅,讓崔鶴鳴瞬間心跳加速腹部發熱,腿動了動,風一樣追了過去。到了偏殿裏,司馬洛柔在前麵慢慢的跑,崔鶴鳴在後麵追逐著,一時間兩人仿佛遊走在花草叢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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