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抬頭仔細觀察,道:“方才觸手出現的地方,並非是這邊石壁上的孔洞。”


    銀鎖道:“觸手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長出來,否則剛才日食,它們應該長得城裏滿地都是,而不隻從地宮入口湧出去。是以觸手定然需要縫隙孔道才能出入。故而方才那處定有古怪。我上去看看。”


    金鈴拉住她,見她回頭看,輕輕搖首。


    銀鎖拍拍她的手,溫聲道:“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金鈴這才點頭,道:“好。”


    銀鎖爬上高處,抓在通風口邊緣,向下道:“”大師姐,這裏不太好爬。我拉你上來。


    她垂下繩子,讓金鈴爬上來,金鈴卻轉身加速衝向對麵,蹬著牆往上跑了幾步,轉身一躍。


    銀鎖伸出手來拉住她,防著她掉下去,兩人並肩擠在小小一方孔道裏,銀鎖道:“大師姐,我跳過去看看究竟。”


    金鈴又拉住她,道:“那邊石壁光滑,你過去幹什麽?撞在上麵滑下去嗎?”


    銀鎖撅嘴道:“大師姐說怎麽辦嘛!”


    金鈴道:“看我的。你一會兒記得接住我。”


    “大師姐!你要做什麽?”


    金鈴連鞘拔出背後悲風,挽了個劍花,衝著方才觸手出現又斷裂消失的地方跳過去,手中長劍接連刺出,隻聽劍鞘撞擊石塊,紛紛發出響聲。


    金鈴勢盡落下,左足蹬在牆壁之上,飛向銀鎖對麵的石壁,又如法炮製,再蹬牆壁,跳了回來。


    她那白色身姿很是瀟灑,在黑洞洞的石室之中輕靈如鬼魅,火紅的腰帶奪人心魄,銀鎖甚至下腹一緊,想將她的腰帶解掉。


    銀鎖又一把拉住她,望著她似是不願鬆開。金鈴拍拍她,道:“剛聽到了?”


    方才金鈴一口氣擊中好幾塊石頭,旁邊的石頭聲音全都一樣,唯有一塊,空空有聲,後麵定然有什麽機關密道。


    銀鎖點頭道:“聽到了,我去把它撬開。”


    金鈴哂道:“那邊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你打算怎麽撬?”


    銀鎖道:“我就用刀j□j去掛在上麵――”


    金鈴輕輕掙脫了她的手,忽地跳向那邊,手中鐵鏈揮出,端頭鐵墜震顫了好幾下,一舉將那邊方才空空有聲的石板擊碎。


    一股幹冷的風湧了進來,兩人心裏都是一驚。


    金鈴皺眉道:“我有些不祥的預感。”


    銀鎖道:“左右都得去闖一闖,我先去看看。”


    她見金鈴似是又有話說,指著她道:“不許和我搶,方才風頭讓你出盡,這回可不行。”


    金鈴還待辯駁,銀鎖已循著她方才的路徑跳了出去,雙手攀在石壁邊緣,金鈴十分擔心那邊不牢靠,低聲道:“小心!”


    幸而隻有那一處石板不甚牢靠,銀鎖鑽進通風口,對著金鈴伸出雙手。金鈴跳過去,銀鎖將她拉進來,小聲道:“我聽見些奇怪的聲音……”


    金鈴道:“還是我走前麵吧。”


    銀鎖迅速拔出刀來,道:“我先走,你留心後麵。”


    她一隻手舉著夜明珠,一隻手倒持彎刀,小心翼翼地前行。周圍的牆壁十分光滑,石頭竟然還隱隱有油光,更奇怪的是油光的分布十分均勻,上下左右都有痕跡,看來此處是觸手常走的路線。


    前麵似有亮光。銀鎖迅速捂住夜明珠,將蓋子撥上收入腰間。兩人適應了一下,又借著微弱的燈光前進。


    銀鎖的腳步幾乎無聲,衣料摩擦的聲音細微,若不是這地方極度安靜,金鈴絕對無法發現她。


    隻是就在這寂靜異常的狹窄隧道中,她們同時聽見前方傳來一陣關節活動的脆響。


    銀鎖回過頭來,捕捉到金鈴的視線,也看到了她眼中的訝然之色。


    金鈴輕聲道:“還有多遠?”


    銀鎖道:“一丈。”


    她加快腳步,往前走去,走到通道邊緣,停了下來,細細抽了口氣。


    金鈴跟上去向下望,也跟著抽了口氣。


    下麵滿地枯骨,有的已經站了起來,眼中綴著幽藍色的輝光,竟像是長了兩顆眼珠子。


    他們有的拿著長矛,有的拿著馬刀,也有的髑髏上掛著尚未爛盡的皮盔,都仰著頭往頭上看過來。


    銀鎖咬牙道:“大師姐,這是什麽……”


    金鈴道:“看來是些招魂術之類的。我還沒有見過……原以為你會知道。”


    銀鎖盯著下麵,後退了一點點,將金鈴護在身後,道:“我也隻是在典籍上看過……你可知我明教教義?”


    金鈴搖頭道:“我如何得知?”


    銀鎖道:“黑暗要侵占光明之國,明尊慈悲父派出惠明迎戰黑暗,惠明召喚生命之母,生命之母召喚初人,初人使他的五個兒子,妙火、淨水、明力、靜風、以太成為自己的盔甲,與黑暗作戰。


    初人戰敗,五明子為黑暗吞噬。初人向明尊求助,明尊又召喚出十個尊者,終於打敗了黑暗,可是五明子為五類魔所侵蝕,難以再度回歸。


    黑暗被十個尊者打敗,其中淨風明使發黑暗與光明之力,造就世界十天八地,將黑暗禁錮其中。


    可是黑暗不甘被打敗,黑暗之父令羅刹與夜羅央以貪婪墮落等黑暗力凝成血肉,按照生命之母與淨風明使的相貌做成囚籠,囚禁五明子。”


    “哦……!”金鈴恍然大悟,“你之前說過世上萬物莫不是由以太、靜風、妙火、淨水、明力、光明和黑暗組成,那即是說……”


    銀鎖點頭道:“那即是說,血肉囚禁靈魂。”


    金鈴小聲道:“可這些,難道也有靈魂?”


    銀鎖道:“我也不知道。隻是曾經隱約聽說過,匈奴人的巫師能直接使用黑暗之力,囚禁靈魂。奴役他們,來滿足自己的貪欲。”


    “那你可曾聽說過怎麽對付他們嗎?”


    銀鎖想了一下,試探道:“……我念一段經?”


    金鈴瞟了她一眼,輕聲斥道:“胡鬧……不過……”


    “不過什麽?我還是最好去試試?好我去了!”


    她跨出去一步,骷髏們齊齊扭頭,幽藍的眼睛全都盯在她身上。銀鎖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半扭頭道:“大師姐,拿好夜明珠,可要記得掩護我。”


    “你……”


    她“你”字剛出口,就被銀鎖打斷。


    銀鎖輕吒一聲,大聲念著極有韻律的詩句。隻是她說的什麽,金鈴一個詞也聽不懂。


    可銀鎖好像就變了一個人,杏眼圓瞪含怒,神情嚴肅莊重,隱隱帶著殺伐之氣。她的聲音不再甜軟嬌媚,帶著一點撒嬌氣,而已變作冷硬的咒文。這金鐵般鏗鏘的聲音在石頭回廊中回蕩,屬於“人”、屬於“血肉”的部分像是被這神性的聲音洗去,隻剩下不屬於三界五方的“明子”。


    “諸寶嚴者真正覺,諸善業者解脫門,


    與抄掠者充為救,與級縛者能為解。


    被迫迮者為寬泰,被煩惱者作歡喜。


    慰愈一切持孝人,再蘇一切光明性。


    我今懇切求哀請,願離肉身毒火海。”


    這聲音振聾發聵,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長廊之中,不停疊加混合,成了一道振聾發聵的神音。


    幽藍的骷髏開始騷動,似乎被銀鎖的咒文激怒了,舉起手上鏽了不知多少年的武器,張開下巴無聲呐喊。它們一齊移動,往銀鎖腳下聚集起來,骨縫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銀鎖戒備地舉起彎刀,往後退了一步。


    金鈴見她後退,便道:“我看看。”


    銀鎖不讓,伸出手護住她,道:“這不知是什麽邪法,大師姐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會武功的普通人,我不能讓你上前。”


    金鈴道:“你不也是個普通人?”


    銀鎖正色道:“不然,我乃聖教影月右使,明尊琉璃體護身,與大師姐多多少少有些區別。”


    金鈴還待再言,銀鎖又道:“大師姐,你我雖素來敵對,但合作無間,乃是因為你我二人相互信任,不拖後腿。你莫忘了,這才是我們製勝的法寶。”


    金鈴一路醒悟,到現在已覺察到自己被她騙了許多次,要想信她,多少有些困難,隻是想到昔日兩人一同夜探皇城,又一路北上到此,確如銀鎖所說,兩人合作無間,皆因相互信任。銀鎖能說出這種話來,想必神秘的魔教之中有特別手段對付這些“黑暗血肉”。


    她便又退後了一步。


    “聽我如斯苦痛言,引我離斯毒火海。


    願施戒香解脫水,十二寶冠衣纓珞。”


    銀鎖扣上兜帽,調整額上瓔珞,忽然躍出,橫躍過整個回廊。與金鈴方才所做之事類似。


    金鈴見她異動,立刻去抓她,卻沒有抓住。


    銀鎖忽道:“大師姐別下來替我掌燈!”


    金鈴驀地刹住腳步,一隻手捏著匕首,一隻手攥著悲風,緊緊盯著銀鎖。


    她瘦削的身形輕飄飄猶如鬼魅,隻是如今怕是用光耀使者來形容更加合適。


    金鈴恍然覺得這小胡兒是在報複,報複她剛才不收她好意的繩索,執意要憑空跑上三丈高的通風口。


    她做這麽危險的事情,隻不過是也要換我來擔心她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嗯你們看波斯文的下部讚我也不知道是吧


    引用的經文全部出自8世紀出土在和田的漢文《下部讚》經文殘卷


    在回鶻(也就是維族啦)伊斯蘭化之前,明教一直是回鶻的國教


    特裝是不是……


    覺得大師姐熱情直率奔放嗎?


    覺得大師姐比小師妹矮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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