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每日清晨佳麗雲集,爭奇鬥妍,叫世人羨煞皇帝的豔福。


    朱宜修許久不見甘氏,今日見了她覺得人消瘦不少,臉色尚可,不禁關心道,“修儀的病可好了,本宮一直掛念著,送去的補藥可用了麽?”


    甘氏前陣子大病一場,病情凶險,多虧文世清等太醫竭力醫治才撿回一條命,好容易恢複了七八成便趕著來給朱宜修請安了,道,“多謝皇後關心,臣妾的病情無礙,有勞皇後掛念。”


    朱宜修點頭,道,“本宮看你麵色還有些蒼白,還需多將養補補元氣才是。剪秋,等會去庫房裏揀支上等山參給修儀帶回去。”


    “臣妾多謝娘娘。”甘氏陪笑道,“臣妾在床上躺了幾個月,隻覺得這些個妹妹倒比初見時更漂亮了,果然是皇後娘娘會調-教人。”


    朱宜修聞言笑道,“修儀慣會哄人的,原就是些極好的人才能進宮侍奉皇上,得承恩露自然更添姿色了。”耳邊聽端妃輕咳了兩聲,對站在她後頭的吉祥道,“近來百花盛開,花粉塵土也多,端妃身邊侍候的人要格外仔細些。本宮已經命人新製了些枇杷膏送去披香殿,總吃原來的藥效也不盡如人意了。”


    “臣妾老毛病了,勞皇後娘娘還記掛著,實在惶恐。”端妃輕輕柔柔的嗓音叫人聽了瞬間能靜下心。


    朱宜修溫和道,“正因為是久病才更不能大意,永泰常去你那裏,本宮也不想叫孩子擔心她端母妃的身體。”


    聽到永泰,端妃的眼中浮出一絲溫情,道,“臣妾領娘娘的心意就是了。”


    朱宜修這才作罷,抬頭朝下首眾人掃視了一圈,發覺少了一個,不用問,自然是新進的華嬪了。剪秋也低聲在她身旁道,“娘娘,要不要派人去催?”


    “催什麽,她總要來的,反正本宮有的是時間等。別叫其他人幹坐著,賜茶上點心。”朱宜修道。


    繪春領著一幹小宮-女們擺放停當,苗氏哼道,“華嬪好大的架子,居然叫我們所有人等她一個。當真是得寵忘形了!馮貴人不是和華嬪同住宓秀宮麽,她倒準時來了卻不見華嬪?”


    馮若昭起身朝朱宜修屈膝一福,道,“回娘娘,嬪妾雖然和華嬪同居一宮,但並不一起行動。所以也不知道華嬪為何會遲到。”


    “馮貴人不用急著撇清自己,在座的誰不知道你在宓秀宮裏難過,既然華嬪沒到,何不乘此機會求皇後娘娘給你換了地方住,也省得你日漸消瘦,快趕上外頭的柳樹枝一陣風就被刮跑了啊……”苗氏語中帶笑,存心想看馮若昭出醜。


    一心撲在兒子予漓身上的湯靜言不問世事多時,她雖從來就看不上苗氏膚淺,但一向笨嘴拙舌的,隻是在心中為馮若昭有些不平。


    其餘的新人盡管和馮若昭是同日進宮,但後者往常並不和她們走動,彼此之間也無多深的交情,自然不願為了個失寵的貴人得罪苗氏。


    端妃和甘氏作壁上觀,不輕易開口。她二人心知肚明苗氏是在玄淩那邊掛了號的,隻要別鬧出大亂子,玄淩是不會管的。


    馮若昭孤立無援,低頭咬著嘴唇,隻恨不得立刻打個洞鑽進去。朱宜修坐在上頭看得分明,卻未出聲嗬斥苗氏。她等著馮若昭的忍耐接近告罄。昔日安陵容也是如此,被人輕賤到極致,她自然就會奮起反擊了。


    外頭的江福海此時高聲唱名解了馮若昭的困境:華嬪到!


    眾人不再關注馮若昭,她也悄悄坐下不提。


    “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華嬪嬌滴滴的向朱宜修行禮。


    “妹妹不用客氣,坐吧。”朱宜修無視華嬪臉上的得意。玄淩在寵幸過所有入宮的新人後,還是覺得慕容世蘭最合他的脾胃,一個月有大半都宿在吉雲堂,無疑使慕容世蘭更勝從前驕傲。


    “華嬪怎麽遲到了,可是宮裏有事耽擱了?哦,本宮忘了,華嬪還不是一宮主位,沒有宮務要處理。想來一定是貪睡過了時辰所以才請安遲了吧?”苗氏聽彩纓說了頌芝的輕狂對慕容世蘭的芥蒂愈加深重,且上次之事玄淩亦未加責備,倒讓她更輕狂了。


    慕容世蘭一反常態,沒有立即顯出慍色,而是略帶羞意道,“是皇上昨夜留宿於嬪妾這兒,又吩咐嬪妾不必早起,所以嬪妾才來遲了,皇後娘娘不怪罪吧。”言語間根本沒有提及苗氏的意思,氣得後者臉都繃了。


    朱宜修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下不為例。剪秋,賜茶。”


    華嬪施施然坐下後,道,“皇後娘娘果然是寬和大度,不像有些人就喜歡搬弄口舌,成日裏盼著後宮不和。”


    苗氏氣急,道,“華嬪,你說誰搬弄口舌?!”


    華嬪拿眼角掃了苗氏一眼,氣定神閑道,“寧貴嬪這麽著急上火的做什麽?嬪妾又沒說您。”


    苗氏氣結。朱宜修一看再鬧下去,苗氏指不定還要胡言亂語,沉聲開口道,“好了,一大清早的弄得不安生。大家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既然同在宮中理應相處照應,總是拌嘴成什麽樣子!寧貴嬪,你身為一宮主位便該有個主位的樣子,總和新人計較傳出去叫人笑話你沒有容人之量。至於華嬪,本宮剛才已經說過今日來遲之事,下不為例。”


    華嬪縱然心有他想,但畢竟根基未穩,也不敢再多辯駁。


    眾人又坐了會兒,說些閑話方散。


    “苗氏那個賤人,仗著位分高就處處和我過不去!先是欺辱我的丫鬟,現在蹬鼻子上臉,敢當麵就給我難堪!”華嬪回到吉雲堂,一掌拍在案上指甲都險些斷了兩根。


    頌芝忙勸道,“小主別生氣了,為了寧貴嬪那種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值的!”


    華嬪在侍女說了一筐子勸解的話後總算稍稍滅了點火,恨恨道,“總有一天我會叫這個賤人知道我慕容世蘭不是好惹的!”


    過了片刻,華嬪道,“馮若昭呢?”


    “回小主,馮貴人還沒回來呢,昭陽殿請安出來的妃嬪多,個個又都坐轎攆,她排在後頭自然沒咱們快了。”頌芝知道華嬪最喜歡先人一步占領頭的事,變著法兒的哄她。


    果然華嬪的臉色由怒轉喜,洋洋自得道,“算她識趣。等來日我升到一宮主位,讓皇上偶爾寵她個一兩回也算對得起她了。”


    頌芝道,“小主心善,馮貴人能做小主的宮裏人也是她修來的福氣。”


    說到馮若昭,她本也是齊州知府的嫡女,在家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進入宮中受了華嬪多日的氣也頗有怨言,隻是她並不受玄淩寵愛,招幸了兩回便被丟諸腦後。如今想來,也暗自後悔沒能抓住機會,白白讓皇後轉而抬舉了曹琴默。


    剪秋送端妃和甘氏離鳳儀宮時,見她步履遲疑的背影回去後便告訴了朱宜修,朱宜修聽了,一笑置之道,“不必理她,等她想通了自然會來求本宮。”


    剪秋也應道,“娘娘說的是,後宮有的是新人呢,也不缺她這一個。”


    “本宮看曹良娣和呂娘子是一同來的,兩人有說有笑的……”朱宜修語意未盡。


    剪秋立刻接上話,道,“奴婢聽說是曹良娣主動和呂娘子接觸了,她說話中聽,呂娘子又是個爽快人,自然交好了。何況曹良娣是娘娘提拔的人,呂娘子對娘娘的恩惠也一直感念呢,兩個人就攀上了。”


    “曹良娣長袖善舞,不枉本宮栽培她。你叫染冬暗中留意,要是她的手太長伸到宓秀宮那兒你馬上來回我。”朱宜修從來不會完全相信哪一個人,多留個心眼才能在後宮中立於不敗之地。


    八月盛夏,玄淩怕熱,又領著宮眷們一同前往太平行宮避暑。


    這一回朱宜修住的是皇後才能享受的光風霽月殿,兩個孩子被安置在偏殿。昔年的宜芙館玄淩未賜給華嬪居住。朱宜修不會天真到認為玄淩是怕她不痛快,多半是因為慕容世蘭還沒有能住進去的位分。畢竟朱宜修當年是貴妃之尊,要是現在連個五品嬪都能住,未免太掉價了。聽說華嬪還有些不高興,玄淩懶得多和她解釋,索性招了善解人意的曹良娣伴駕,把華嬪氣得半死。


    慕容世蘭在這一世遠沒有達到前世的榮寵,多半是因為玄淩被朱宜修吹多了枕頭風,也忌諱軍權集中於慕容家,反而多出了些名不見經傳,但資曆與慕容家差不多的別門俊才。慕容世鬆被封了個歸德將軍就回家休養療傷,暫時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玄淩於菊湖雲影殿招待親貴,建在湖上的樓閣四麵通風,擺放著一周的冰盤,夏風吹進來全成了涼風。視野開闊,這年的荷花又開得極好,真真是沁涼入心。


    宮人們奉上冰鎮湯羹瓜果等物,因玄淩說不必拘禮,朱宜修也樂得輕鬆點,不像平常宮宴那般搭著皇後架子,與汝南王妃賀氏聊上幾句兒女經,道,“王妃這次帶著慶成郡主和予泊一道來了,予泊長得可愛,本宮也很是喜歡。”


    賀氏道,“蒙娘娘不棄,犬子年幼,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王妃客氣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何況本宮的永泰比世子也不過才大四歲,她成天鬧著沒人陪她玩,有了郡主想來她們堂姐妹間也能做伴。”


    朱宜修對賀氏素來親切,後者也承她的情,常在丈夫玄濟麵前說些玄淩的好話,玄濟聽久了對這個四弟也沒太大的惡感。


    此時,飛雨館的巧慧前來向玄淩稟告說呂盈風已被診出有兩個月的身孕了,這下玄淩高興壞了。他至今膝下隻有兩子一女,當即道,“晉呂氏為正六品貴人,命太醫好生看顧。”


    又對朱宜修道,“有勞皇後辛苦些,替朕關照呂氏。”


    朱宜修笑道,“臣妾自當遵命。在此以茶代酒,祝呂貴人能為皇上平安誕下皇子。”


    呂盈風有孕,後宮中的微妙平衡旋即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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