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兮淼再回來的時候,顯得心情很是愉快,甚至嘴裏還哼著歌曲。


    鬱知意見此,意外地揚了揚眉,自從那一天在洗手間見到寧兮淼吸煙之後,她就徹底在鬱知意麵前解放天性了。


    “你好像心情很好。”鬱知意放下手裏的複習資料,說。


    寧兮淼揚了揚唇,笑起來依舊是個可愛的少女,“碰見了一個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


    鬱知意想了一下說,“剛才周焱過來,他好像在找你。”


    寧兮淼哦了一聲,好像不知道似的。


    鬱知意猜不透寧兮淼有沒有見到過周焱,但見寧兮淼好像不怎麽關心,也不再多說。


    《盛世長安》剛開拍的時候,寧兮淼在片場,也不怎麽愛說話,基本都是沒事的時候,自己找個地方自己呆著,現在也不知道是覺得鬱知意這兒比較清靜還是怎麽的,沒事偶爾會來鬱知意這兒坐著,發現她在看書,有些好奇。


    她伸手抽了一本鬱知意放在桌上的書本,發現是一些影視劇方麵的理論書籍,便隨意翻了幾眼。


    “你這個東西,期末複習?”


    鬱知意搖了搖頭,“是我的考研資料。”


    寧兮淼奇怪地看了鬱知意一眼,“好好拍電視劇不好麽,影視圈不需要那麽高的門檻,怎麽還費那麽大的時間和力氣去考研呢?”


    鬱知意笑了笑,“再深造又不是為了能夠得上拍戲的門檻,多學點東西不好麽?”


    寧兮淼歪著頭想了一下,點頭說,“你說得對。”


    她將手上的資料重新放回給鬱知意,隨意拿起下一本。


    “外國影視史。”寧兮淼念了一下書名,翻開看了兩頁。


    鬱知意原本也不在意,隻是再抬眼的時候,卻發現寧兮淼目光帶著點珍惜與懷念地看著那本放在膝上的書本。


    指尖輕輕撫摸過其中的文字,表情怔然,似乎在透過這本書,懷念著什麽東西。


    鬱知意稍稍疑惑。


    此刻的寧兮淼,不再是屏幕前那個笑起來像個小仙女一樣的女孩,也不是在片場與私下的時候,沉默寡言,我行我素的叛逆少女,倒像個孤單的小獸。


    覺察到鬱知意的目光和視線,寧兮淼像是被人抓包了似的,一秒恢複過來,故作冷漠,“幹嘛,不能讓我看麽?”


    鬱知意並不在意對方的故作冷漠,搖了搖頭,“沒有,你想看就看。”


    寧兮淼低頭隨意翻了幾頁,“這本書挺有意思的,鬱知意等你複習完了,能借我看兩天麽?”


    鬱知意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點頭,“這個,我昨天就看完了,忘記從包裏拿出來了,你要是想看,現在就可以拿走。”


    寧兮淼翻了幾頁,“這是你們學校圖書館的書麽,不用拿去還?”


    “這是我自己買的。”


    “哦。”寧兮淼哦了一聲,果真拿去翻看了。


    沒一會兒,她的助理就讓她準備去拍戲了,寧兮淼再次確認了鬱知意可以將那本書借給自己看之後,小心翼翼放進了包裏,才去找化妝師。


    *


    陸華的手受傷了,這一休息,便是一周的時間。


    一周之後,他重新回到劇組。


    他的右手,還被紗布包著,劇組的人一見到他回來,便都紛紛上前詢問表達關心。


    陸華笑得和氣,“沒事沒事,多謝大家關心,就是不小心被門板夾到而已,已經好多了。”


    “嗬嗬嗬,倒是因為我的原因,拖慢了大家的進度。”


    他依舊表現得很和氣,在劇組不少人的簇擁下,依舊是那個儒雅溫和的老藝術家。


    鬱知意遠遠看了一眼,並沒有上前。


    肖晗從旁邊走過來,“知意,不去看看陸老師麽?”


    鬱知意輕輕搖了搖頭,“不去了。”


    肖晗站在旁邊,看著她欲言又止。


    鬱知意詫異了一瞬,“怎麽了?”


    肖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小聲說,“知意,我覺得你在劇組,是不是太我行我素了?”


    “怎麽說?”鬱知意問。


    肖晗眼神微閃,“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有戲的時候就拍戲,沒戲的時候就做自己的事情,好像也不怎麽關心別人,比如現在大家都關心陸老師的傷勢,就你一個人毫不關心,連眼神都不給一下,我就是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太好吧,大家可能會誤以為你目中無人什麽的。”


    鬱知意靜靜地看了肖晗好幾秒之後才說,“我想應該不會,如果要去問候陸老師的傷勢,也不必急於這一時,何況,劇組裏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背台詞、琢磨戲應該怎麽演,誰也沒有多餘的時間。”


    肖晗聽罷,一愣,“你說得好像也是。”


    鬱知意笑了笑,剛好導演助理來找鬱知意,“知意,李導讓你過去一趟,說有幾場戲,想聽聽你的想法。”


    鬱知意即刻站起來,“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過去。”


    鬱知意跟肖晗點頭示意了一下,便離開了。


    肖晗看著鬱知意離開的方向,在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


    不可否認,她剛才這番話,隻是源自心裏的羨慕罷了。


    劇組裏大家看起來相處融洽,互相玩在一起,其實不部分隻是想要互相借位,甚至刻意巴結比自己哢位高一點的演員。


    在這樣演員雲集的劇組裏,誰不忙著巴結導演、編劇、製片人,或者老演員,希望可以在戲中加重自己的分量。


    也就鬱知意,好像什麽也不用擔心。


    肖晗收回眼底的羨慕,往陸華那邊看了看,而後走過去。


    “陸老師,您的傷勢怎麽樣了?”


    陸華笑了笑,如對待其他人一般,“沒什麽,一些小傷而已,謝謝你們關心,啊。”


    陸華看著肖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你就是小鬱那位好朋友是麽?”他掃了一圈周圍,沒有看到鬱知意,“哦,今天小鬱來了麽?”


    肖晗笑了笑,“剛才李導找知意,她過去了。”


    陸華了然,抬起左手拍了拍肖晗的肩頭,“好,我先去忙了,你們也都散了吧啊。”


    離開人群的視線之後,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陸華含笑的眼眸,便多了幾分精光和陰沉。


    當日霍紀寒忽然找上他,什麽也不說,便差點廢掉他的右手,一開始,他的身體被疼痛支配,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霍紀寒,當然,也沒有心神多去想。


    但是,養傷的這幾天,想起霍紀寒當日問的那句話:“是這隻手對麽?”


    陸華便是反應再遲鈍,心裏也有了猜想,再加上後來,他收到了一分文件,裏邊的東西,是他絕對不允許公開出來的東西,倘若公開出來,不說他在娛樂圈站不穩腳跟,名利雙失,怕是會收場慘烈,不是他能承擔的。


    至今想起來,依舊讓人不寒而栗。


    不用想,他也知道,那些東西出自霍紀寒之手,隻是他沒有想到,霍紀寒手上有這麽多東西,可想而知,他的手上,掌握了多少人不願意公開的東西,而原來鬱知意的背後,不是正在將她高捧的新明,而是霍紀寒。


    別說是想要報一手之仇這樣的話了,他現在見到鬱知意,得夾著尾巴走。


    陸華回組之後的第一場戲,便是和鬱知意以及韓瀝的戲份,但好似沒有此前的不愉快一般,他表現如常,鬱知意也表現如常,隻是陸華對鬱知意沒有開始的熱絡了而已。


    可惜,陸華的手,不敢伸向鬱知意,卻敢於伸向別人,而且盡在拍戲的時候,吃女演員的豆腐。


    一場她和陸華,還有寧兮淼的戲裏,原本拍得好好的,寧兮淼忽然臉色一僵,接不下去詞。


    異常的狀況,導演喊哢。


    寧兮淼忍著臉色,往旁邊挪,在導演問之前,主動開口,“不好意思李導,我有點不舒服,狀態不對。”


    鬱知意看了一眼寧兮淼,隻見她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我上午吃的東西有點雜,胃不太舒服,有點犯惡心,我能休息一下麽?”


    寧兮淼的臉色實在太不好看,李正和心裏雖然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你先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們等下再繼續。”


    寧兮淼接下這個角色,對她而言,表演並沒有多少難度,她的戲份也不必著急。


    鬱知意站在旁邊,看了一眼寧兮淼,又看了一眼陸華。


    在陸華微微笑的神色中,鬱知意明白了什麽。


    寧兮淼離開之後,鬱知意看了一眼陸華,剛好對上陸華轉過來的視線,他臉上微笑的神情頓時收住,對鬱知意點了點頭。


    鬱知意輕輕垂眸,看著陸華放在身側的手,低聲道,“陸先生,您的右手還沒有好全,左手已經迫不及待了麽?”


    陸華臉色一僵。


    鬱知意沒再說什麽,徑自離開了。


    說著身體不舒服的寧兮淼,果然在洗手間吸煙。


    這次她沒在隔間,就直接靠著牆壁,一根煙叼在嘴裏,煙霧從口腔裏竄出來,讓眼前的視線虛虛晃晃。


    她十七歲就進入演藝圈了,父親欠了巨額的高利貸,被人追上門,將家裏打砸得一塊完整的地方都沒有。母親早就受不了父親嗜賭成性,離婚改嫁。


    寧兮淼忘不了那一天,那些人將寧城的小拇指剁下來,淫笑著看向自己的眼神,說如果陪他們一個晚上,就可以減掉寧城一般的高利貸。


    那天,是寧城差點跟他們拚命,才將她保住。


    三個月的期限,父女兩人被逼入了絕境。


    當時,她已經收到了高考的錄取通知書,可是第二天,她撕掉了那本通知書,找到了高考前,曾經找過她的星探。


    三個月後,提前向公司取了一批金額,還了寧城三分之一的債務,跟中凰簽下了二十年的合約。


    第一部戲,那部偶像劇讓她紅了,拍攝結束,拿到了片酬,她隻給自己留了一月的生活費,全部給了寧城,再次幫寧城還了剩下債務的一半,可惜寧城嗜賭成性,改不了。


    她成為了寧城的提錢器,那個曾經護著她的父親,大概覺得女兒成了明星,可以擁有源源不斷砸進來的錢,又恢複了本性。


    寧兮淼形象姣好,進圈這幾年,碰見過的性騷擾事件並不少,像今天陸華這樣隻是在她後腰滑了一下的,算是輕的。


    早些年她還無法接受,但人微言輕,被占過不少便宜,甚至直接有人在飯桌上讓她陪一晚,起初,她感到惡心,吃不下東西,甚至會躲在房間,害怕得一個人偷偷哭泣,可是如今,一根煙就可以解決她的煩躁了。


    公司給她設立的仙女人設也不是不好,至少她的經紀人對她很好,雖然脾氣暴躁了一點,但對於維護人設這一點,很是旗幟分明。


    正在胡思亂想著,寧兮淼透過嫋嫋煙霧,看到洗手間的門外,一個並不陌生的人影。


    她看見鬱知意拖著一個洗手間“正在維修,請勿使用”的牌子擋在了洗手間的門口,而後四處看了一下,像在確認沒有什麽問題了,才拍拍手離開。


    寧兮淼看著看著,忽然笑了。


    鬱知意這人,真的很奇怪啊。


    進圈幾年,她不再是當初那個因為別人一句調戲的話嚇得睡不著的女孩,見識過太多虛偽的麵孔,反倒覺得鬱知意這種,像個異類。


    不過,心裏卻湧起一股暖流。


    二十分鍾之後,寧兮淼再次回來,鬱知意站在她旁邊,竟然沒有從寧兮淼的身上聞到什麽煙味。


    不禁眉頭微微皺起,疑惑地看著她,難道不是去抽煙的?


    寧兮淼像是知道鬱知意在想什麽似的,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沒味道,我知道怎麽消味。”


    鬱知意一愣,寧兮淼聳了聳肩。


    “準備再次開拍了麽?”寧兮淼問。


    鬱知意看向李正和的方向,李正和正在機子前,跟編導在商量著什麽。


    她蹙了蹙眉,而後往李正和的方向走過去。


    寧兮淼不知道鬱知意在做什麽,但也沒有跟上去,隻是遙遙望了一眼陸華的方向,後者溫雅地對她笑了笑。


    寧兮淼扯了扯唇角,轉回視線。


    她得罪不起陸華這樣的老藝術家,別人一句輕飄飄的話,可能可以決定她在一部劇,甚至在演藝圈能不能繼續站下去。


    反正表麵功夫已經做慣了,麵具戴著戴著,就長在臉上了。


    鬱知意走向李正和,李正和正在和編導,還有今天來探班的原作者姑蘇討論應該怎麽呈現更好的畫麵,他似乎並不太滿意先前的拍攝。


    鬱知意聽著,主動開口,“李導,編導,對於剛才的戲份,我有個想法想跟你們討論一下。”


    “哦?”李正和來了興趣。


    他這段時間跟鬱知意談論如何拍戲這種問題的次數很多,很多時候都非常願意聽鬱知意的想法,當然,如果其他演員有想法跟他說,他也非常樂意聽。


    “什麽想法?”編導顯然也來了興趣。


    “是這樣的,我覺得……”


    十多分鍾之後,攝像機再次準備開拍。


    不過,這次,不管是鬱知意還是寧兮淼,與先前的站位都不一樣了,兩人距離陸華的距離都有些遠。


    改動的範圍並不大,隻是改了兩句台詞,還有畫麵的呈現方式。


    拍攝很順利,李正和很滿意這部分修改。


    結束之後,寧兮淼走到鬱知意的麵前,揚眉問,“是你跟李導商量之後換的拍攝方式?”


    鬱知意並不否認,“我隻是跟李導談了一下,覺得這樣呈現比較好。”


    寧兮淼唇角綻開一抹笑,“謝了。”


    “謝我什麽?”鬱知意問。


    寧兮淼聳了聳肩,“沒什麽啊,我就是想說說而已啊,請你吸根煙?”


    鬱知意:“……”


    無視鬱知意的拒絕和無語,寧兮淼笑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


    鬱知意看一眼,發現她倒出哪是什麽煙,是口香糖,竟然是一根根小型煙的形狀,她更加無語了。


    寧兮淼給了她一粒,“不吃?”


    鬱知意瞥了對方一眼,接過,放進了口中。


    寧兮淼見此笑了笑,露出一小排牙齒,煞是可愛。


    時間在日複一日的拍攝中,很快就過去,十月結束,十一月到來。


    一場雨過後,帝京的秋風,已經變成北風,獵獵吹著,刮得人的臉生疼,樹葉早已落了一地,剩下光禿禿的樹幹。


    鬱知意離開片場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多鍾,彼時天氣陰沉沉的,天色好比夏日時候的晚上七八點鍾。


    鬱知意裹緊了身上的毛衫,和莫語在大風之中往車門走過去。


    才剛剛上了車,莫語就牙齒打抖,“冷死了,今年入冬怎麽這麽快?”


    鬱知意拍了一天的戲,有些累,此刻正在腦袋放空。


    莫語沒有聽到鬱知意的話,轉回頭一看,發現她的額頭正抵在車窗上,怔怔地看著窗外。


    視線好像在追隨一輛馬路上遠遠駛過去的車子。


    “知意,知意?”


    鬱知意反應過來,“啊,怎麽了?”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麽?”莫語擔心地問。


    鬱知意搖了搖頭,她剛才隻是不經意瞥向了路上駛過的一輛車子,看到副駕駛座上一個女人的側臉,很眼熟……


    像蘇清。


    “沒有。”鬱知意重新靠回椅子上,覺得自己想多了,“隻是有點累而已。”


    莫語原本還要說著什麽,包包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掏出來一看,遲遲不接,如臨大敵。


    鬱知意瞥了對方一眼,“幹嘛不接電話?怎麽了?”


    她以為是什麽讓莫語為難的工作。


    莫語做了一個噓的姿勢,而後小心翼翼地接起電話,“喂,爺爺?”


    “我哪有啊,哎呀我這不是長大了,不能總是讓老爸老媽還有叔叔伯伯舅舅們護著我,我也要獨立的嘛。”


    “爺爺,我還是個學生呢,我還有快一年才畢業呢。”


    鬱知意聽到莫語的話,不由得狐疑地看過去。


    以前住在宿舍的時候,就知道莫語家裏有個爺爺,很疼愛她,她跟爺爺打電話也經常像個孩子一樣。


    據她說,她們家這一代的小輩裏,就她一個女孩子,受寵!


    不過,接下來莫語的話,就壓低了聲音。


    但在這隻有三個人的車上,想聽不到都難。


    “爺爺啊,現在的年輕人都提倡自由戀愛,誰還相親啊。”


    “哎喲,我這不是看不起相親啊,您想到哪裏去了,但是吧,您看,你當年肯定是跟那位周爺爺說說而已,沒準人家現在都已經忘記了。”討好的語氣。


    “爺爺,我還是不是您最乖最可愛的小孫女了,萬一人家孫子是個麻子臉家暴男怎麽辦,您忍心把我往火坑裏推麽?”撒嬌的語氣。


    聽到這裏,鬱知意揚了揚眉。


    看來,好友還隱瞞了自己不少事情啊。


    說什麽為了逃脫家裏人的視線跑回帝京,看來是另有隱情。


    莫語一下子拔高了聲音,“什麽?他們家在帝京啊,啊,爺爺,我沒空啊,你知道的,我這段時間要準備考研,還有一個月就考試了,我現在要顧及工作,還要顧及考試,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我都瘦了一圈了嗚嗚嗚……”


    “考完試?考完試那也沒空啊,您是不知道,我們的工作已經安排到明年六月啦,要不我們明年再說?”


    “辭職?那更不行了,我答應了人家要做的,合同都簽了呢,您從小就教育我,不能失信於人的。”


    鬱知意聽著,忍著笑意。


    聽莫語打電話,也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人,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老人,能否被哄住。


    等莫語掛了電話,已經一陣心力交瘁。


    爺爺真的是!


    鬱知意敲了敲副駕駛上的莫語,“莫小語,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莫語慢吞吞地轉頭,對著鬱知意嘿嘿嘿地幹笑。


    最後,兩人找了個餐廳坐下來,鬱知意為了慰藉某個跟爺爺打過電話之後身心疲憊的人,給她補充了一頓美食。


    莫語手裏拿著一個雞腿,哼哧哼哧地啃著,她的臉圓圓的,吃東西的時候一嚼一嚼的,嘴巴鼓鼓的像個小倉鼠,再平凡簡單的食物被她吃進了嘴巴裏,也會讓人覺得那是人間美味,也很容易讓人變得胃口大好。


    鬱知意很喜歡跟莫語一起吃飯,看著莫語吃飯,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食量能變大。


    等到莫語終於啃完了一根雞腿,鬱知意才笑道,“好了吧,這位女同學,現在恢複元氣,跟我講講你的故事。”


    莫語白了對方一眼,拿了一張紙巾擦了滿嘴的油漬之後,憤憤地說了一句,“簡而言之,就是上上一輩的恩怨了,什麽奇奇怪怪的祖輩隨口定下的娃娃親,讓我來完成,你說這世界是不是玄幻了,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都9102年了,怎麽還有這種奇怪的操作,我爺爺也真是……”


    鬱知意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夾了一根青菜,“聽起來,是個久遠的故事。”


    麵對好友的毫不同情,莫語卸了一口氣,“我爺爺呢,據他說的,年輕的時候,在戰場出生入死,那時候,認識了一個好兄弟,兩人一起出生入死什麽的,有了過命的交情。”


    說到這裏,莫語一臉一言難盡的神色,“你別覺得我在說故事,這還真不是什麽小說裏的情節,那是真的,我爺爺說有一次在戰場上,危急關頭的時候,對方替他挨了一槍,那一槍,差點把對方的小腿給廢了,我爺爺當時就決定,以後上刀山下火海也為那位兄弟去,那位爺爺的妻子懷孕之後,兩位老人當即就決定,為兩家的孩子定下娃娃親,但是後來,那位爺爺生了兒子,我爺爺也生了我大伯,這親家就做不成了,兩人重新約定了下一胎,結果還沒有等到第二個孩子出生,爺爺和他那位戰友就因為工作的關係分開了,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後來你也知道,局勢混亂了幾年,此後那兩人再也沒有見麵過,當年那個娃娃親自然也沒有辦法履行。”


    鬱知意好奇,“既然如此,都隔了一代人了,怎麽會突然又聯係上了?”


    莫語咬了咬牙,一拍桌子,“都是老年旅行團惹得禍!”


    “今年我爺爺突發奇想,覺得自己到了這個年紀,應該去看看祖國的大好山河,最好把年輕時候走過的征途再走一遍,結果這一去就剛好碰上了那位爺爺,兩人多年不見,回憶往昔崢嶸歲月,最後一拍即合,讓孫輩繼續年輕時候的革命情誼。”


    鬱知意噗嗤一聲笑出來,分明是一件好像也不是這麽好笑的事情,被莫語這麽一說出來,莫名多了一些喜感,“所以這事兒就落到了你的頭上?”


    莫語哀歎了一口氣,“那位爺爺,據說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還有一個外孫,兩相權衡之下,覺得孫子沒有外孫那麽著急,著重把他即將年近而立卻始終以工作為重尚未成家的外孫推薦給了我爺爺,我爺爺一聽,人家條件不錯,果斷替她還貌美如花美麗可愛的唯一的孫女,也就是我,答應了這門奇奇怪怪的娃娃親。”


    鬱知意悶著笑,“我同情你三秒鍾。”


    莫語鬱悶地看著她。


    鬱知意說,“所以這是你跑回帝京做我的小助理的原因?”


    “我是那樣的人麽,姐姐也是胸有大誌,立誌要做一番大事業的人好麽?”莫語立刻炸毛了。


    “好好好。”鬱知意安撫她,繼而玩笑道,“可你這麽果斷拒絕你爺爺,萬一對方長得驚為天人呢?”


    莫語給了鬱知意一個你不懂的眼神,“對方有時影帝霍總裁的顏麽,有徐羽大本命的聲音麽,有嚴佑弟弟的可愛麽?有阿木的才華不羈麽?”


    嚴佑是娛樂圈裏著名的小鮮肉,擁有幾千萬媽媽粉,阿木是音樂圈裏的大神,才華橫溢。


    這些都是莫語的本命,當然,她可能有無數條命,這也隻是之一二三。


    鬱知意伸手打住,“行行行……”


    莫語就是個十足十的追星族,不說別的,光是她自己收藏的娛樂圈裏的男神、小鮮肉的海報,疊起來可能比她自己還高,這家夥,老公無數,每一個還都雨露均沾,並且放出狠話,除非她的男神全都結婚了,不然她絕對不會嫁給別人。


    莫語輕輕哼了一聲,她對爺爺的戰友家的孫子外孫沒興趣,除非對方就是她男神。


    鬱知意突然想到了什麽,問,“你剛剛說,也是帝京人?”


    莫語點頭,“那位爺爺姓周,我爺爺還跟人家說了我現在就在帝京,在傳大念書,說什麽找個時間,約一次見麵,可嚇死我了。”


    末了她問鬱知意,“你說姓周的,又是軍人出身的帝京大戶人家,還是開國元勳,是誰?”


    鬱知意忍著笑,“別的我不知道,但周焱就是太子黨啊。”


    莫語惡寒了一陣,“得了吧,以前我還暢想過周少爺的顏值,現在嘖嘖嘖……”


    鬱知意忍著笑,“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回去問問霍紀寒,這方麵,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莫語搖頭,吊兒郎當地夾了一塊咕嚕肉,饞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沒興趣,誰也比不上我的男神們,坐擁三千美男才是我畢生的追求。”


    鬱知意失笑。


    霍紀寒當天跟霍世澤有應酬,並不在家吃飯,鬱知意便跟莫語在外麵自行解決。


    聽了這麽一段故事之後,鬱知意原先的疲憊一掃而光,連吃東西都歡快了幾分。


    隻是正抬頭的時候,忽然看到莫語舉著手機對自己,看到鬱知意抬頭,立刻放下手機,可惜演技太拙劣,掩藏不了她偷拍的事實。


    鬱知意一愣,“你幹嘛呢?”


    “沒啊。”莫語幹巴巴地笑。


    鬱知意眯了眯眼,“莫小語!”


    如果隻是一般的偷拍倒也沒什麽,但是對方躲躲藏藏顯然不想讓自己知道,鬱知意覺得,眼前這人,有事瞞著自己。


    “你幹嘛偷拍,瞞著我做了什麽壞事?”


    莫語抿唇笑,做出一副我什麽也沒有做,我什麽也不會說的表情。


    鬱知意更加確定了對方肯定做了什麽壞事。


    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鬱知意說,“行吧,下次你爺爺再打電話過來找你,我一定好好問候老人家。”


    “哇!知意你變了!你威脅人!”莫語大叫。


    鬱知意神色不容辯駁地看著好友。


    莫語一喪氣,“就是,我也沒有做壞事啊,就是替你家二少監督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我發四!真的,就是讓他看看你,絕對有好好吃飯!”


    鬱知意將信將疑,莫語隻好奉上自己的手機。


    鬱知意這一看,瞬間滿頭黑線。


    霍紀寒跟莫語不知道什麽時候形成了同盟,兩人的聊天記錄非常簡單粗暴。


    莫語發照片,霍紀寒轉賬。


    莫語發的都是什麽,鬱知意在劇組吃飯的照片、拍戲時候的照片,一張照片,就換得霍紀寒一筆轉賬。


    看著鬱知意滿頭黑線,莫語默默地伸出肉嘟嘟的小爪爪將手機收回來,老老實實跟鬱知意交代,“就是,你家霍少不放心你,怕你在劇組被欺負,還擔心你沒好好吃飯什麽的,讓我監督你,我不是故意的……”


    鬱知意揉了揉額頭,睨了眼莫語,“這個月入賬多少了?”


    莫語笑眯眯地比了一個數字,鬱知意滿臉黑線,合著比莫語給自己當助理發的工資還多,真的是……


    太敗家了!


    鬱知意倒不是生氣,隻是霍紀寒的許多操作,讓她感到無可奈何,把她身邊的助理買通成自己人,鬱知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戲劇裏野心勃勃到處隱埋間諜的帝王形象,這麽一想,想起霍紀寒許多時候狷狂霸道的操作,也不禁笑了。


    莫語眨了眨眼,“知意,你不生氣啊?”


    鬱知意瞥了對方一眼,“沒什麽好生氣的,以後少發點,吃飯的照片可以發,別的,別亂發。”


    霍紀寒吃醋的毛病那麽嚴重,莫語又不知道。


    鬱知意覺得,萬一莫語亂給他發拍戲的照片,霍紀寒估計能自己把自己酸死。


    “嘿嘿嘿,知道!”莫語爽快地答應下來,鬱知意沒有生氣,她就開始歡樂招供了,“其實我也沒有亂發,你家二少就是怕你在劇組被人欺負了,嘖嘖嘖,沒見過這麽黏人的,想當初我還不知道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這位神秘小霍總,在我的腦海裏,那可是暗夜帝王、霸道總裁、冰山男神,沒想到竟然這麽黏人,形象崩塌!我跟你講,要是帝京的女人們知道你家二少是那樣的人,他絕對比霍總裁還要受歡迎!”


    鬱知意小聲地嘀咕了一聲,“別人才不知道呢,隻有我知道。”


    莫語一聽,憤憤地拿起桌邊的檸檬汁喝了一口,“酸死我了!”


    鬱知意低頭悶笑,驀然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前不久,陸華的那個事情你不會說了吧?”


    莫語緊緊閉上嘴巴。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鬱知意輕歎了一口氣,這麽久了,她才反應過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無怪乎,陸華這段時間,在劇組裏對自己疏遠有加,甚至還有些畏懼,當初直接攤牌,鬧得不太愉快,鬱知意以為,可能會有些矛盾,但這段時間看來,陸華盡量跟自己沒有交集,也是有原因的了。


    還有他的手,真的是夾傷的麽?


    看來,霍紀寒又瞞著自己做了些什麽事情。


    鬱知意在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莫語說,“小語,以後那些能自己解決的事情,盡量別發給霍紀寒看。”


    莫語眨了眨眼,體會出鬱知意語氣裏的無奈,不明所以,“如果小霍總能幫你解決不是更好麽?”


    霍紀寒的手段太偏激了,鬱知意想起陸邵珩的話,還是搖了搖頭,“我會自己跟他說的。”


    “好吧……”莫語訕訕地應下來,“萬一我被判死罪了,你可要救我。”


    鬱知意哭笑不得,“霍紀寒沒你想的那麽可怕好麽?”


    莫語在心裏嘀咕,也就你覺得霍紀寒不可怕,果然情人眼裏出西施啊。


    鬱知意跟莫語用晚飯之後,回到別墅,霍紀寒還沒有回來。


    她發了個信息詢問,得到霍紀寒正在回來的路上的答複便放心了下來,去給愛斯基洗澡去了。


    給愛斯基洗完澡,吹幹了毛之後,霍紀寒也回來了。


    不過不是他自己一個人,送他回來的是陸邵珩。


    霍紀寒喝了一點酒,眼神微醺,身上沾了些酒氣。


    鬱知意上前,“喝多了麽?”


    霍紀寒搖了搖頭,“沒有,隻是喝了兩口。”


    看著說話還算正常,鬱知意鬆了一口氣,陸邵珩主動解釋說,“沒喝多,他不能多喝酒,剛好我也去了,順便送了一程回來,看著家夥有沒有出什麽問題。”


    陸醫生這種將自己當成了不堪一擊的病人的話,獲得了霍二少一個不善的眼神。


    鬱知意知道,陸邵珩在負責霍紀寒的身體狀況,比起霍紀寒的不善,當下感謝道,“謝謝你啊陸醫生,專門跑這麽一趟。”


    陸邵珩笑了笑,“我可沒有專門跑一趟,我就住在這附近。”


    “啊?”鬱知意一臉疑惑。


    陸邵珩指了指不遠處的方向,“喏,距離這裏不到一公裏的另一棟別墅,不過平時在醫院上班,沒怎麽過來住這邊,剛好回來一趟,拿個東西。”


    “哦……”


    這才跟鬱知意說了兩句話,陸邵珩便再次得到了霍紀寒一個不善的“你怎麽還不走”的嫌棄眼神,陸邵珩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某人應該改名叫霍大醋子了,以為誰都覬覦你家鬱知意麽,有病!


    於是被嫌棄的陸醫生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鬱知意這才和霍紀寒進門,霍紀寒隻是身上有酒氣而已,完全沒有喝多,鬱知意確認一遍之後,便也放心了下來。


    晚上,躺在床上,鬱知意好奇地問霍紀寒,“你知道帝京姓周的,爺爺輩是開國元勳的,軍人世家的都有什麽人麽?”


    鬱知意極少去關注這些消息,霍紀寒皺眉,“怎麽問這個,誰欺負你了?”


    鬱知意哭笑不得,“整天想著我被人欺負,我看起來這麽好欺負?也沒怎麽的,我就是問問,莫語說他爺爺有位朋友,姓周,是老戰友。”


    聽到鬱知意這麽說,霍紀寒放心了一些,“姓周的,那隻有周家了,就是那個和你一起拍ANDOR廣告的周焱。”


    鬱知意眨了眨眼,“真的是周家啊?”


    這下子,她的興趣就來了,“那周家是不是有個外孫,又是誰?”


    鬱知意覺得,如果了解了,沒準還能幫莫語什麽的,萬一是個紈絝子弟什麽的,莫語就更有底氣拒絕爺爺安排的什麽老一輩的娃娃親了。


    這麽想著,鬱知意的興趣就更?


    ?了,“周家的外孫是誰,是個什麽樣的人,脾性好麽,人長得好看麽?”


    霍紀寒低頭睨了一眼滿眼興味的妻子,心裏的醋意騰騰騰地往上漲。


    “長得醜死了,又矮又挫,滿臉麻子,年紀又大。”


    “啊,不是吧?”鬱知意感歎,那真是太可惜了。”鬱知意雖然這麽問,心裏卻想著周焱能長成那樣的顏值,周家的外孫應該也不錯,沒想到……


    不過剛這麽想著,她很快就意識到了霍紀寒的語氣不對勁,“你騙我是不是?”


    霍二少果然發揮了大醋桶的脾氣,埋在鬱知意的肩頭,語氣悶悶,瞬間化身霍狗子,“知知,不許去關心別人。”


    “我不是……唔……”


    “反正他就是個醜八怪,你明明說我最好看,你隻能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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