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貞娘忽的陷入了極度懊悔的神色之中,那樣絕美的臉龐就在自己的麵前血肉模糊的時候,貞娘隻覺得自己的心都顫抖起來。


    無論如何,畢竟是慕染幫著自己坐到了今日的位置,也是她,趕走了李嫣然,否則,她李貞娘,又憑什麽在林家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貞娘後悔不迭,隻是因著自己的自私與嫉妒,隻是因為李嫣然的挑撥離間,如何,她便輕而易舉地相信了她的話,若不是……貞娘這般想著,顫抖地抬起了手來,手中的帕子卻在風中微微地戰栗著。


    卻也是這時,忽的聽見了慕染冰冷的聲音,“你對林瑞的感情,究竟是愛,還是隻不過單純地想要占有罷了?!”


    一語中的,一絲遲疑便是在這時自貞娘的眼裏一閃而過,笑容訕訕,貞娘又如何不知曉,慕染話中所言,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早該明白,當對著林瑞的時候,於是所有的情感便隻剩下了自私的痛苦,它帶著絕望步步緊逼,讓結局越來越明朗,當她通過向一條注定毀滅的盡頭,有那麽一瞬間,貞娘忽然疑惑了,這份變質了的感情究竟還是不是她對林瑞義無反顧的愛情。


    而她心裏的疑惑,在慕染冰冷的質問中,似乎終於得到了一個完整的答案。


    自己,究竟還是不再愛他了啊!


    在知曉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在她終於明白,林瑞留給自己的不過是上一世殘存的念想罷了,隻是因為那時在李嫣然欺壓之下她所渴望的林瑞的溫暖,才會將期望當成自己心心念念的愛情,這一刻,貞娘終於明白,原來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如此……


    這般想著,貞娘顫抖地伸出手來,終於覆在了慕染的麵容上,盡管她白皙的手此刻沾染上了血漬,貞娘的手不斷地顫抖著,隻是她顫抖著朱唇,卻是什麽也說不出口了,慕染會如此,都是自己所累,那一刻,貞娘隻覺得自己是對不起慕染的,隻是慕染的笑容卻是雲淡風輕,“無論你是想要留下,還是離開,貞娘,你知道的,我都會助你。”


    她似乎感受不到一絲的疼痛,說完了這些也不逗留,隻是轉身離開貞娘的掌心是刺眼的血漬,在那一刻,她卻忽而蹲下了身子,掩麵而泣,慕染還未走了幾步,忽而聽見了貞娘帶著哭腔的聲音,“慕染,我走,求求你,帶我走!”


    便是在那一刻,貞娘隻覺得自己所為沒有意義,似乎自己忙忙碌碌,而最後剩下的,不過獨獨自己一個人罷了,一想到了這裏,貞娘隻覺得自己的心一片悲涼,她忽然很想離開了這裏,離開林家。


    或許是時候,她應該重新擁有自己的生活了。


    慕染腳步一頓,卻很快離開了。


    貞娘隻聽得了她淡淡的一句,“好。”似乎一切塵埃落定,貞娘終於沉沉地疏了一口氣。


    這一夜開始變得無限的漫長,到了晚間的時候,林瑞推門而入的時候,一眼便瞧見了屋內窈窕女子依窗而立,隻著一身單薄的衣衫,卻勾芡出了玲瓏的身姿,她微抿著薄唇,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獨留下嘴角一絲微微的笑意。


    這般的貞娘,林瑞隻覺得心中一陣悸動,喉結滾動著,他按捺不住,隻輕輕地環住了貞娘的腰,耳鬢廝磨,而他卻分明感覺到了,懷中的貞娘的身子,忽然僵硬了起來。


    貞娘似乎是沉沉歎了一口氣,卻終究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忽而轉身,推開了林瑞,眉眼之間滿是疲倦,“阿瑞,我累了。”


    是真的趕到倦了累了,隻因為貞娘,再不想逢場作戲。


    林瑞微微蹙眉,卻不做聲,隻是輕輕地將貞娘摟在懷中,一雙手伸進她如瀑布一般披散下來的長發之中,默然安慰著貞娘,貞娘這才覺得稍稍安心下來,隻是微微眯著眸子,靠在林瑞的懷中,似乎隻有這般,才能安心下來。


    卻還是感受到了一雙不安分的手在自己的背上遊走著,卻叫貞娘無端覺得一陣煩躁,抽開了身子,貞娘蹙著眉頭,隻道,“阿瑞,我是真的累了。”


    林瑞聽了貞娘這一番話,隻覺得心中一陣無端的惱意,卻也不多說什麽,隻是冷冷地瞧著她,然後拂袖而去,獨留下貞娘一人,仰頭望著天邊一輪清冷的明月。


    她隻是想著,若是慕染幫著自己的話,明日,不出明日,是不是她就能離開這兒了?!


    夜深人靜,街頭巷尾再沒有一絲的聲響,隻有一襲白衣女子施施而行,巷弄的盡頭,明晃晃的宮燈在昏暗的夜色裏是淒冷的清光,慕染駐足在如玉醫坊的門口,想了想,還是掀了簾子進去,視線落在了屏風後還未來得及清洗的藥罐子上,隻一瞬,她便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隻是執筆入畫,淡淡說道,“可是隔壁那一堆夫婦送了孩子來?”


    彤彤拿著藥方子的手一頓,不過想起了一早慕染便吩咐了自己拿了方子給那一對夫婦,也就不再多想,她的阿姐,便總司如此的神機妙算,彤彤點點頭,眯著眼睛微微含笑,一雙笑眼裏,卻還是瞧見了輕紗下慕染臉上的血漬。


    彤彤忽的一驚,不禁開口問道,“阿姐,你怎麽了?”


    然而,楚慕染卻未回答了彤彤的話,隻是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沉默不語之間,隻能看見彤彤微微愕然的眼神,許久,楚慕染這才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說道,“我給你的那些丸藥,可都吃完了?”


    彤彤神情有幾分閃爍,不過想了想,卻還是訕訕笑道,“還……還有一些。”


    說到底,她還是不敢對楚慕染有所期滿。


    隻是慕染卻在此時歎息一聲,爾後忽而說道,“彤彤,阿姐不會害你。”她說著一根金針忽然從手裏劃過,紮進了彤彤白皙的脖頸裏,沒入了那雪白的皮膚之中,彤彤不由自主地驚呼一聲,隻覺得是一瞬刺骨的疼痛,卻在下一刻,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蹙著眉頭,閉上了自己的眸子。


    她就像是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蝴蝶一般,跌落了下來,跌倒在地,還好此時,卻被慕染接住,慕染微微蹲下了身子,瞧著彤彤沉沉的睡眼,這才冷冷開口說道,“你還不來幫忙嗎?”


    蘇鈺便是這時自屏風後走出來的,望著倒在地上的彤彤,是一臉的神色複雜,隻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麽,隻是扶起了一旁倒地不起的彤彤,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了床榻之上,蘇鈺這才開口說著,卻是聲音沉沉,“慕染,你真的想好了麽?”


    “我是為了彤彤好。”慕染也不看著蘇鈺,隻是在畫卷上展開了簡簡單單的幾筆,卻很快就勾勒出了窈窕女子的模樣,一如既往的,看不清女子的麵容,隻能夠看見了她麵上淺淺的笑意,而手裏一把鋒利的尖刀染上了朱砂,便成了淋漓的血跡,在昏暗的燭光之下,是觸目驚心,蘇鈺的眼神忽然變得古怪起來,隻是他終究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微抿著薄唇,沉默不語,直到慕染落筆之後,這才緩緩開口,“太快了,還是太快了。”


    “不快些,他就要找來了。”輕紗拂麵下,看不清慕染的麵容,隻有麵紗上的那一團暗紅色的汙漬暈染開來,慕染的話,別有深意。


    蘇鈺這才挑眉問道,“你這般,真的是為了她好麽?”


    話裏卻是憂心忡忡。


    “我是彤彤的阿姐,有什麽,自然是為了她著想。”慕染收拾好了畫卷,卻是不看一眼一旁站著的蘇鈺,隻是腳步一頓,一手緩緩地撫上了自己的臉。


    可真疼啊!


    蘇鈺沉默不語,卻還是沉沉歎息一聲,這才說道,“我說的是前榮國公府家的二姑娘,李貞娘。”


    蘇鈺說這話的時候,分明看見了慕染的背忽然變得僵硬了起來,隻是她終究什麽都沒有說,沉默之間,她隻是這般瞧著銅鏡裏的自己,恍惚之間,她對上了自己清清冷冷的目光,便是這時,慕染忽而抬手,扯下了麵上的輕紗,右邊臉頰是深深的傷痕,那便是拜自己所賜,疼痛入骨,就像是此刻的自己,眼裏疼痛的神情,慕染凝視許久,而蘇鈺便是這時端來了一盆清水來,沾濕的錦帕滑過自己臉頰的時候,清清涼涼。


    她聽見了蘇鈺是沉沉歎息一聲的,卻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隻是聽得他淡淡說道,“如何這般不愛惜自己。”


    慕染的眼裏有什麽一閃而過,卻隻是冷靜地推開了蘇鈺,隻是將盆子裏的冰冷的水撲在自己的臉上,那般冰涼的水滲入了自己的傷口的時候,慕染強忍著錐心的疼痛,頃刻之間,她的視線落在了通紅一片的水中。


    卻也是在這時,冷笑一聲,慕染終於緩緩地抬起了眼睛來,視野開闊起來,模糊不清的銅鏡裏,她一張絕美的臉上,卻再不見一絲傷痕,慕染嘴角的笑容卻是緩緩暈染開來,卻是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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