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曹逸然酒後駕駛,開著車一路向白樹家裏狂飆,要不是此時是夜裏,一路車少,會不會出車禍都還難說。


    他身上除了手機什麽也沒帶,在車上時手機鈴聲就不斷地響,是他家裏來的電話,恐怕是問他為什麽跑掉了,曹逸然不想理睬,於是放任鈴聲一直響。


    車開到白樹公寓樓下,他下了車鎖了車門就往樓裏走,輸了密碼進樓後直衝電梯,看電梯慢慢地往下來,他還氣得就差踢電梯門,電梯總算下來,從裏麵走出來一對親親熱熱的年輕情侶,曹逸然狠蹬了他們一眼,把人瞪得莫名其妙。


    到白樹的公寓門口,因為他沒帶鑰匙,所以進不去,他就開始按門鈴,但是按了數次依然沒人來開門,他又冷又著急,就差發飆了,知道白樹還沒有回來,他準備給白樹打電話,發現手機剛才被他扔在車裏沒帶上來,於是他就更加抓狂,簡直要控製不住脾氣,又衝去坐電梯下樓,等總算是從車裏把手機抓出來,裏麵有他七通未接來電,他看也沒看,就直接撥白樹的號碼。


    白樹很快就接了,聲音裏含著疲憊,但是依然溫柔,“逸然,對不起了,我要過會兒才去找你。”


    曹逸然的呼吸急促,抑製不住地要發火,但還是壓抑住了,雖然壓抑住,聲音依然帶著起伏不定的喘息,“你還在忙什麽,我在你公寓樓下,我沒帶鑰匙。”


    曹逸然那起伏不定的呼吸聲讓白樹覺得他像是在哭,不由一驚,“你在我公寓樓下嗎?我還在外麵,那你等一等,我馬上回去。”


    曹逸然深吸了口氣,顫抖的聲音聽著像是哽咽哭泣,“要等多久?”


    白樹聽了整顆心都飛到他身邊去了,保證道,“一會兒。”


    曹逸然靠在車門上,仰頭望著天空,城市裏夜晚燈火通明,夜空像是一塊黑色的幕布,上麵反射著城市的燈火,浮著一層光暈,像是將這個城市籠罩在浮華的夢裏,在這寒冷的冬夜裏,曹逸然每一次呼吸都帶出白氣,他凍得鼻子發疼,啞著嗓子輕輕答他,“我等你。”


    他於是就真站在那裏等了,也不進車裏,就隻穿了一件襯衫外麵一件薄薄的毛衣,他靠在那裏發呆,手機響起他家人來電的特別的鈴聲,他根本不理睬,隻是高高挑挑地靠在那裏,身形看似優雅,實則很是孤寂,像是天地間就隻有他一個人了,在寒冷的冬夜立成了一顆孤零零的樹。


    有人從他的車邊走過,無論是看車還是看人,都能多看好幾眼。


    甚至還有女孩子走過來問他是不是要進公寓,好心想幫他開大門,曹逸然根本不理睬人,連看過去的眼神都欠奉,於是女孩子在猶豫一番後還是走了。


    曹逸然是時常要發瘋地亂來一陣的,可以讓他發泄了心裏不明原因積累起來的戾氣,但他最近在家裏都表現良好,一直壓抑著自己,所以現在心底積累了很多苦悶,左衝右突地要噴發出來,但他不想發瘋,所以就站在冰涼的空氣裏,任由寒氣侵襲自己,似乎是要身體裏的血液也冷卻下來,這樣,就可以平平和和的了,不惹人討厭。


    他想白樹,希望他快點回來,是從來沒有過地想,想得心似乎都在這漫長的等待裏蒼涼了。


    白樹雖說一會兒就回來了,但是也是半小時左右才回來,他的車停在了曹逸然的車的後麵不遠,然後人從車上下來就跑了過來,看到靠站在車門邊的曹逸然,路燈下的曹逸然臉頰被凍得紅紅的,眉毛皺著,嘴唇卻是發紫,他上前就摟住了他,一手撫上了他的臉頰,一摸過真是冰涼,他不由皺了眉,“怎麽不在車裏等,故意凍生病是不是。”


    曹逸然卻什麽也沒說,伸手將他抱住了,臉埋進他的肩膀,抱得那樣緊,像是抱住等待了千年才好不容易等來的希望。


    白樹被他這樣抱得一愣,似乎心有靈犀,就也抱緊了他,低聲道,“對不住,我該早點去找你。”


    曹逸然就隻是抱住他,涼得像塊冰,沉默也像是冰。


    白樹看曹逸然發冷,不能就這樣在露天裏抱著,他側頭在曹逸然涼涼的耳朵上親了親,柔聲道,“我們上樓去吧。”


    曹逸然隻是一味不動,於是白樹隻好推開他一點,要拉他上樓去,這時候曹逸然才說了一聲,“車門沒關。”


    白樹看他還是有理智的,便放了心,應了一聲,把曹逸然的車門關了,就拉著他上樓去。


    電梯裏的光線明亮,三麵都是裎亮得光可鑒人,曹逸然從冷的地方驟然到了溫暖一些的地方,就打了幾個噴嚏,還有點發抖,白樹隻好將他半抱著,手臂環過他的背,一手又捂上他冰涼的臉頰耳朵,輕輕撫摸,歎氣道,“在生我的氣?故意在車外麵受凍是不是?”


    他的手無論何時都是熱熱的,曹逸然被他帶著繭子的手掌撫著冰冷的臉頰,心中湧起酸楚的幸福感,他搖了搖頭,“沒生你的氣。”


    白樹很無奈,又心疼,“那這樣折騰自己做什麽,你這是要凍生病。”


    曹逸然這下不回答了。


    被白樹牽著進了屋,屋裏也是冷氣森森。


    白樹開了空調,就推著曹逸然往浴室走,道,“用熱水暖一暖,我這幾天忙,你病了我恐怕也沒時間陪你。”


    曹逸然回頭看了他一眼,黑幽幽的眸子盈著一層清冷水光,但是卻又那樣柔和,看得白樹的心也是酸酸楚楚地柔軟下來,柔成了不成形卻能滿溢出來的一潭水。


    曹逸然之後還算順從,白樹在給浴缸裏放水時,他就脫好了衣服,站在淋浴下麵先淋了淋,熱水激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顫顫抖抖地揉了揉胳膊。


    白樹放著浴缸裏的水,轉過身來又看他,曹逸然一向白,這時候在燈光下就更是白如玉雕,瘦瘦高高的一副身架子,氤氳在熱水騰起的水霧裏,白樹看得心熱,卻並不是生了欲念,隻是滿心的心疼,他知道曹逸然小時候受的罪,知道他性格上的倔強和偏執,也知道,他需要人全心的關愛和嗬護,那個人,是他。


    浴缸裏的水放得差不多了,白樹試著水溫,就讓曹逸然到浴缸裏泡會兒,曹逸然乖乖地關了淋浴坐進了浴缸裏,白樹蹲在外麵,伸手摸了摸他的濕漉漉的臉頰,又撫過他的烏黑的略顯秀氣的眉毛,道,“你先泡會兒,我去給你拿衣服進來。”


    曹逸然卻把他拉住了,不讓他走,白樹隻好不走,曹逸然從凍僵的狀態回過神來了,他盯著白樹看,白樹臉上帶著疲憊,想來他挺累的。


    曹逸然的嗓子略微嘶啞,眼神卻分外溫柔,“你說了你回來睡覺的,怎麽,沒睡麽?”


    白樹露出個笑,英氣的眉眼舒展,“在所裏椅子上睡了會兒的。”


    曹逸然也無法說他什麽,隻是傾身過去摟住他的肩膀吻上了他的唇,白樹趕緊環抱住他光溜溜滑膩膩的身子,和他熱熱切切地親了一陣,卻並沒有帶什麽欲望,就像是兩隻魚,相濡以沫,溫情滿溢。


    白樹再說要去給他拿衣服,曹逸然就應了。


    白樹拿了厚睡袍進浴室裏來,曹逸然靠在浴缸邊沿望過來,眼睛濕漉漉黑幽幽的,看得白樹要陷進去了,一時間滿身心就隻有這個人,其他事情都從腦子裏排了出去,他想到了第一次遇見曹逸然的時候,在那個酒吧裏,他走過來,眼裏是傲然的冷漠,但是,他胃痛的時候,那雙冷漠陰沉的黑眼睛深處,卻帶著那樣深的脆弱和可憐,白樹不可控製地陷進去了,再也出不來。他那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夠這樣吸引住他,讓他愛得無怨無悔。所以,他不可能讓他離開。


    曹逸然看白樹滿眼溫情地盯著自己不轉眼,就問他要不要洗澡,沒想到白樹卻回答他,“我一會兒再洗吧。”


    曹逸然對於他的不識趣隻是撇了一下嘴,就從水裏起來抓過毛巾擦了擦身,接過白樹遞過來的睡袍穿上了。


    曹逸然在臥室沙發上坐著擦頭發,白樹就跑來跑去地拉窗簾,鋪床鋪,又去熱了一杯牛奶端來讓他喝,曹逸然看他忙上忙下,就道,“你歇下來吧。”


    白樹果真在他身邊坐下來,然後親親熱熱地摟過他的肩膀,曹逸然喝著牛奶側頭看他,白樹神色平和,隻是把他望著,但是,曹逸然覺得在他那眼裏心裏,都全是自己,他突然心安定了下來,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他,隻要白樹沒有,那麽,他就可以幸福而不在乎地好好活下去。


    曹逸然心裏暖暖的,眼裏露出些笑意,將喝了一半的牛奶喂到白樹嘴邊,白樹愣了一下,隻好就著他的手喝了,多少有點別扭。


    曹逸然看他別扭,卻目光柔和,自自然然,他的生日,也不要什麽生日禮物了,隻要白樹陪著他就行,甚至不需要說話,就是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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