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兒笑道:“你呀!當初說向往大海開疆拓土,又說要踏破草原,現在又說要匯編典籍,這些事兒你做成一件就足以彪炳千古了,三件都做,你也要分得開身哪!”


    雲霄正色道:“這話就不對了,若這三件事我都能一個人做了,那這世上還要皇帝幹嘛?這三件事兒,任何一個皇帝做成一件,也足以彪炳千古了,何必要我來?我大哥就不成麽?”


    柳飛兒笑得歪了嘴:“你這張嘴皮子最好別動,這一動,不知道多少人要忙前忙後活活累死!”


    “好了好了,不說了,眼下韃子還沒趕回草原,說那麽遠做什麽!”雲霄嗬嗬笑道,“咱們最要緊的是怎麽跑出去。”


    藍翎奇道:“怎麽,殺了這麽多韃子,他們還敢來?”


    雲霄搖頭道:“不能低估了擴闊,他畢竟也是叱吒草原的少年名將。我想,這會兒擴闊在燈下必然痛定思痛,回味三場大戰失敗的細節,以他的能力必然能推斷出其中關鍵所在,最遲明日,他必定會將留在大都的海東青調過來取代斥候,這樣咱們的行藏也必然暴露無遺。此刻他一定傳檄郎山周圍州縣的駐軍全力封鎖郎山!我和飛兒還能跑出去,你們呢?何況擴闊還有一道撒手鐧。”


    “撒手鐧?”所有人都很驚訝,擴闊的主力不是打殘了麽?


    雲霄點點頭道:“沒錯。或許是因為他生父的緣故,韃子皇帝對他信任有加,所以,擴闊的中軍衛隊人數雖然最少,隻有四千,可這四千人,全部都是怯薛軍!若是擴闊醒悟過來,讓探馬赤軍尾隨我們,丟下大軍直接帶著四千怯薛軍一人雙馬來堵截我們,我們隻能迎戰了。”


    說罷雲霄撿起一塊石子在地上畫道:“隻要郎山周圍的幾個州縣將山路一堵,拖延咱們一天功夫,怯薛軍就會趕到,到時候便是咱們的末日。”


    藍翎臉色有些發白,顫聲問道:“那怎麽辦?”


    雲霄將小石子一拋,淡然道:“按照原本設計的路線繼續走,與其在山中空耗力氣,不如和擴闊正麵交鋒,咱們又不是沒勝算,隻要運籌得當,咱們還可以讓擴闊再灰頭土臉一次。”


    藍翎的小臉一下子恢複了神采,笑道:“你說行,就一定行!”


    王真和譚淵也齊聲道:“聽劉將軍的!”


    “那麽,都好好休息吧,接下來的幾天雖然不要動手,可走山路還要趕馬,也不輕鬆的!”說罷,雲霄站起身朝黑暗中的薛雪走去。


    柳飛兒笑道:“是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哪?”


    柳飛兒這麽一說,雲霄倒不好意思再朝前走了,兩隻腳如同粘在地麵上一樣,走又不是,留又不是,隻得尷尬地直摸鼻子。


    柳飛兒“撲哧”一笑道:“看把你急的!雪妹看上去人粗,其實膽小得緊,好好把她勸回來,我們等你。”


    雲霄如蒙大赦,腳不沾地兒地朝薛雪走了過去。


    知道雲霄過來,薛雪幹脆坐到地上,把頭埋到膝蓋中間,口中不甘道:“哎呀呀,你來做什麽,等下又要被他們笑話!快走開!快走開!”


    雲霄如同沒有聽到薛雪的抗議,笑嗬嗬地坐到薛雪的身邊道:“嘴兒也親了,便宜也占了,你就這麽趕我走,豈不是虧大了?”


    薛雪一聽,立刻昂起了頭,傲然道:“誰說我虧了?就不能是姑奶奶沾男人便宜?我將來就不能娶十個八個男老婆回來?”可惜聲音大了一些,正好飄進了火堆旁的人群耳裏,眾人微微一愣,隨即爆笑起來。


    七騎把臉背過去強忍著笑聲,可是抖動不已的肩膀直接出賣了他們;王真和譚淵直接趟到地上打滾,放開嗓門大笑;藍翎則是一下子滾到柳飛兒懷裏,咯咯地笑個不停;還能坐正的隻有柳飛兒一人,但也是捂著肚子大笑不已,口中不住道:“這丫頭……也太沒遮攔了!”


    薛雪頓時醒悟過來,恨恨地揮舞著雙拳朝雲霄砸了過去,口中叫道:“都是你!都是你!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雲霄含笑一把摟過薛雪道:“你要是娶十個八個男老婆回來,我算不算‘正妻’呀?”


    薛雪在雲霄懷裏又是一陣亂扭:“你還說!又讓我被人笑話!”


    “好!不說!”雲霄應承道,“等此間事兒一了,你隨我去一趟落葉穀,拜見恩師。”


    懷裏的薛雪一下子不動了,良久才有些疑惑道:“你……真的要娶我?”雲霄的話在薛雪看來分量絕對不輕,雲霄沒有父母,帶著她去見師長,則意味著雲霄承認了她“妻”的身份,而不是自作主張納回來的“妾”,更不是偷偷摸摸養在外麵的“外室”。原本以為,就自己這種出身,頂多就和三流幫派結下姻親,或者是嫁入武林世家當個小妾,沒想到自己居然毫不費力地走上了“白道”,將來必然是一員大將的家眷,最關鍵的,不是小老婆。


    雲霄點點頭,打趣兒道:“我怕你真的會娶十個八個男老婆回來,所以覺得還是抓點兒緊,先把你關到家裏最好。”


    懷裏的薛雪幽幽道:“有時候我真不明白,為什麽女人的幸福要靠男人的憐惜和賞賜才能獲取,我能上戰場,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兒我都能做到,為什麽偏偏不讓女人去做?”


    雲霄搖頭道:“你說得不對,女人的幸福要靠女人自己去爭取、去選擇,而不是誰賜予。或許將來有一天,男人和女人都一樣了,可那也不是意味著女人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老天既然分出了男人和女人,既然讓男人強壯讓女人柔弱,那麽男人就必然應當去保護自己的女人,去給自己女人她自己想要的幸福,這不是憐憫和賞賜,這是責任,一個男人的責任。”


    “或許你說得不錯,”薛雪模模糊糊道,“可惜,我沒能活在將來。”


    “把握好現在,才是我們要做的,不是麽?”雲霄低下頭,發現薛雪已經沉沉地睡去。


    山路的跋涉倒也不辛苦,在雲霄的可以安排下,原本三四天的山路足足走了十天,每天遊山玩水不到三個時辰就準時下馬休息,餘下的時間,雲霄就指點眾人一些馬戰訣竅,還有一些簡單的吞吸吐納的法門。雲霄知道,從第二天開始就一直在腦袋頂上陰魂不散的海東青早就將他們的位置告訴了擴闊。擴闊也一定早就將各處布置妥當。既然惡戰難免,那麽不如好好節省一些體力,留著突圍用,同時雲霄也在等待,等待著一個消息。


    第十天的時候,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山口,距離出山還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時,雲霄停下了:“休息,待機出山。”


    藍翎看了看初升的紅日,疑惑道:“咱們才走了不到兩個時辰……”


    雲霄不置可否地笑笑:“你著急,擴闊更著急。山東那邊都已經快打到大都了,擴闊這支部隊再不回去,韃子皇帝能放過他麽?”說罷,安排七騎收拾營地,自己則帶著柳飛兒等人登上了高坡。


    “雲哥你看!山外好多韃子營盤!”藍翎指著山下叫道。


    “精鋼鎧,羊角弓,大食馬,鐵麵甲,沒錯,是怯薛軍。”雲霄點頭道,“擴闊沒讓我失望!”


    王真氣咻咻道:“既然隻有數千人,幹脆衝下去好了,殺個痛快!”


    雲霄搖頭道:“怯薛軍與探馬赤軍不同,不但鎧甲兵刃精良,而且騎射功夫極佳,咱們衝出去沒什麽問題,最多帶點傷,可是怯薛軍又沒被打殘,跑出去歸跑出去,接下來的千裏追殺誰能受得了?咱們的騎術又不及草原騎兵,早晚得活活累死!你看這擴闊的營盤,空門極多,簡直四處漏風,這不是明擺著讓咱們衝營麽?擴闊肯定知道咱們若是做困獸之鬥,他手下最精銳的部隊必然損失不小,若是讓咱們先衝出去,到了平地,如何能躲得過怯薛軍的追殺?最多八百裏地,咱們就會被活捉了。”


    柳飛兒問道:“你想拖時間?”


    雲霄解釋道:“我在等,等一個可以迫退擴闊的機會。你們看,那裏就是保州城。”雲霄手朝東麵一指,遠處一座城池進入眾人的視野。


    “看到那隻綠色的紙鳶了麽?”雲霄笑眯眯地問道,“那是咱們的信號。”


    “嗯,看到了!”藍翎仔細張望之後點頭道,“有了信號,咱們該怎麽辦?”


    “點火放煙。”雲霄臉色不變,王真連忙四處開始尋找枯草幹柴。


    不多時,山頭上升起一股濃煙,保州城頭飛翔的綠色紙鳶仿佛感應到什麽似的,緩緩地落了下去。


    雲霄發現,山底下的營盤裏頓時忙碌了起來,中軍大帳中鑽出了幾個身影朝雲霄等人站的地方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議論不停。雲霄心裏一陣沉重,口中喃喃自語道:“王保保,聰明絕頂、青年俊才,放眼天下,能稱得上對手的隻有你了!你布下這個陣勢,就是想要殺我吧!可你知道麽,於公於私,如果有機會的話,這一次,我也要親手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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