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話音一落,柳飛兒的手立刻朝懷裏的短刀摸去,藍翎的指尖也立刻多了一粒藥丸,就等雲霄開口。


    雲霄三人如此緊張也是有原因的,這話得從死了幾十年的老韃子忽必烈說起。早在蒙古崛起之前,高麗就和遼、金兩朝頻繁交戰,當時遼金兩國雖然強悍,但其主要目標是南下侵宋,高麗國小人窮,山多平原少,打起來費勁,打下來沒油水,隻要你服軟稱臣就行,領土爭端麽,再議。所以遼、金在兩國邊境也都隻是放置了一些二線部隊,偶爾和高麗軍隊來一兩次“友誼戰”,倒也你來我往互有輸贏。


    蒙古崛起之後,高麗人也沒想到這次來的敵人不知道吃了什麽壯陽藥,無論如何也打不過,更別指望自身難保的大宋過來幫忙禦敵,於是隻能服軟,答應朝貢,送上世子當人質,也算是確立了宗藩關係。


    轉機發生在蒙哥死在釣魚城下之後。庫裏台大會上,身為人質的高麗世子義無反顧地緊緊團結在以忽必烈為核心的新一代準汗王競爭者的周圍,積極出謀劃策替忽必烈奪取汗位,可謂勞苦功高,自此,高麗王室和韃子王室之間的友好合作關係算是有了“悠久的曆史”。忽必烈登上汗位後,自然也不會望了自己這個“小兄弟”鞍前馬後跑斷腿的功勞,多半也是忙著南下滅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這個世子擺脫了人質的地位。


    這高麗本身崛起於漢江(非湖北)以南,數百年來趁著中原王朝多次亂局,一聲不吭地將國界從漢江的“江南”擴充到鴨綠江的“江南”,貪婪的目光又瞄準了白山黑水,遼東鐵嶺。這位世子回去繼承王位之後,倒是想跟忽必烈把這段“友誼”繼續下去,無奈這個空頭“王”奈何不了權臣,兩邊圍繞鐵嶺鴨綠江一線,擦槍走火又掐了一場,不過這次不是“友誼戰”,蒙古人當真了。要不說蒙古人都實在呢,不說謊不騙人,也不知道什麽叫“外交”,隻知道別人欺負到家門口了,咱也得把人家老窩抄了不是?雖然高麗比起宋國來說窮了點,可蚊子再小,也能刮出三兩油來,遼東苦寒,越過長江南下的安達們發了大財,咱們鎮守遼東的也不能跟不上時代了不是?於是遼、金打過來折騰幾下也就撤了,蒙古人一來似乎就沒打算走。高麗王急了,連忙上書給忽必烈,痛陳革命家史,回顧兩人之間具有“悠久曆史”的友誼,解釋自己被權臣挾持後生不如死的日子,隨後話鋒一轉,很光棍且極其誠懇地請求忽必烈下嫁一個公主給他,自己當大元的女婿。


    忽必烈一想也是,與其費那麽多功夫把這麽個除了土特產其他什麽都沒有的窮地方打下來,還不如好好養著,等將來膘肥體壯了再宰,沒準還是一條財路。於是就挑了一個不知道哪個老婆生的小女兒嫁了過去,就這樣,十六歲的蒙古公主嫁給了五十一歲的高麗王,成了高麗的實際掌控者。原本的“親密戰友”之間“偉大的友誼”,立刻成了“偉大的翁婿”。元廷也就是向高麗各州縣派遣了“達魯花赤”,高麗也就是每年送些“土特產”。這些“土特產”裏麵也就包含了女人。


    說起來也沒什麽奇怪的,高麗王自己都娶了元朝公主當王後,還是夫妻一起臨朝聽政,而且蒙古王後生下兒子必然繼承王位,還會繼續迎娶蒙古公主做王後,高麗群臣裏自然就掀起了一股“認真學習貫徹高麗王精神,向偉大的高麗王學習”的思潮。雖然知道高麗王本人在王宮裏被這個小她三十多歲的妻子欺負得不行,但習慣了本國女子溫柔順從的高麗群臣們,一方麵想要在“思想上”保持與高麗王“高度一致”,穩固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麵又想體會體會帶著濃濃異域風情的女王風範,所以一下子爭先恐後地跟蒙古權貴聯姻,娶女嫁女不亦樂乎。每年到處搜刮已嫁的、未嫁的女子送到中原,甚至下令不得允許不準嫁人。幾十年下來,在高麗,“懼內”便是一種時尚,一種潮流;而高麗人一如當年倭國送女人到大宋“渡種”一樣,把自家女兒嫁到大元當作一種榮耀和身份,盡管他們隱隱約約聽說,大元有一個人群叫做“高麗女奴”,但是他們還是無所謂,女兒生下來本來就是個扔貨,何況蒙古人有錢有地位,嫁過去好歹也算拿到大元的綠卡嫁出國門了,如果僥幸被大元皇帝看上,那自己就是高麗王嶽父的嶽父,這個榮耀可就大了去了。


    作者曰:天朝上國的好處就是,無論哪朝哪代都有周圍小國進獻美女,富庶的朝代甚至平民百姓都能買到外藩美女當小妾、丫鬟,如高麗這般搜刮美女來朝貢的自然不是少數。於是作者懷疑,是不是數千年來朝貢美女的習慣在基因方麵形成了一種人工選擇,天朝的美女基因得以保留和延續,隨便生幾個都能出美女,而某些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千百年來美女被不斷搜刮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基因質量下降,要靠外科手術來製造美人;與此同時下降的還有其整個國家的審美觀。當然,這些隻是玩笑話,請不要當真。


    言歸正傳,高麗和大元的“友誼”,就在這世世代代表兄妹之間的姻親下延續了下來,直到當今元廷的皇帝,在元配皇後死了之後,不知道又吃了什麽壯陽藥,拋棄了隻立弘吉剌部女子為皇後的祖訓,偏立了一位高麗女子為後,這一下,大元和高麗的關係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峰。鎮壓義軍,幾十年來和蒙古近親結婚的高麗王室出人又出工,對大元體貼異常。雖然戰績不怎麽樣,可打仗之後幹的活兒卻跟蒙古人學了個八九不離十,中原人尤其是義軍也算是恨他們恨得咬牙切齒了。


    眼下雲霄揪起一個高麗人,柳飛兒和藍翎的第一反應便是此賊不是潰兵便是細作,一邊準備動手,一邊在腦袋裏已經盤算著用什麽“特殊方法”可以從他嘴裏撬出點有價值的東西。


    “饒……命……”乞丐用半生不熟的漢話求饒道,明顯帶著女人腔。


    難怪不敢往城裏去!雲霄心下釋然,隨即又反應過來,自己手上拎著的,又是個雌兒!下意識地朝乞丐身上被自己扯開的領口看下去,波濤洶湧。


    雲霄臉一紅,手一鬆,那乞丐“啊”地一聲尖叫“撲通”落到地上。


    “都看到了?”柳飛兒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好大……”雲霄下意識地回答道,旋即猛然警醒,求饒似的看著柳飛兒。


    “雲哥,你是怎麽知道她是高麗人的?”到底藍翎貼心,立刻過來打岔。


    “她行禮鳴謝的姿勢不對。咱們中原表示謝意一般都是打躬作揖,表示重謝也不過是叩頭行大禮,這種盤膝行禮,隻有倭國和高麗有。在正式場合,這兩國都是行的唐禮或者周禮,但在普通場合則不然。高麗男女都是盤膝禮,倭國男子盤膝女子跪拜,你再看他頭發,雖然雜亂,可比東瀛人長許多,而且明顯有結辮的痕跡,應當是高麗人。”雲霄帶著感激的眼神向藍翎解釋道。


    “行了行了!少給我打馬虎眼!”柳飛兒沒好氣道,“還不快問問底細!”


    雲霄兩手一攤道:“折騰女人我不在行!”


    藍翎笑嗬嗬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拔掉塞子,朝枯葉上倒了幾滴藥水,隻見枯葉霎時騰起一股白煙,猥成一團。藍翎又將小瓷瓶在那女子眼前晃了晃道:“你說倒在哪兒好呢?臉上?不行,死相太難看!剛剛雲哥說你那兒好大,要不就讓那兒小一點兒?”


    柳飛兒忍住笑,回頭朝雲霄嘴一咧:“照看馬匹。”就和藍翎一左一右倒拖著這個女子進了樹林。雲霄抹抹額上的冷汗: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哪!


    隻片刻功夫柳飛兒和藍翎依然一左一右將那女子拖了出來。


    “還沒動手就招了!”柳飛兒撇撇嘴道。


    “真沒意思。”藍翎也是一臉失望。


    雲霄又是冒出一身冷汗,連忙岔開話題朝那女子問道:“你什麽來曆?”


    “壯士饒命……放過罪女……”那女子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口。


    雲霄笑道:“你既稱我‘壯士’,又何故自稱‘罪女’?你什麽時候得罪咱們了?你又犯了哪一朝的法令?”


    柳飛兒解釋道:“這裏不是韃子治下,有話實說!”


    一聽說不是韃子治下,那女子鬆了一口氣,表情也輕鬆下來,直起身道:“罪女係大元高麗雙城千戶長李子春之女。”


    “李子春?”雲霄皺了皺眉頭,“我想起來了,那個年前在高麗王城大敗紅巾軍、斬首十萬的李成桂是他兒子?”


    那女子俯首道:“正是家父和家兄。”


    雲霄沉思一陣,頓時兩眼精光閃爍,對柳飛兒道:“又撿到寶哩!”說罷,也不管柳飛兒和藍翎的抗議,用寬大的棉袍直接將那女子蒙頭蓋臉地裹住,橫放到自己馬背上,翻身上馬,對藍翎道:“走!去咱們飛記的酒樓!”說罷立刻策馬前驅。


    一路疾馳,城門兵丁看到三騎疾馳而來,連忙想阻攔,柳飛兒老遠就掏出腰牌一晃,金色祥雲圖案在陽光下一閃,帶隊的伍長也算識貨,知道能用得起這種純金牌子的定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也就立刻招呼手下讓開道路,口中卻道:“若非緊急軍情,城中不準馳馬,請三位仔細!”


    雲霄立刻勒著馬韁,朝伍長拱手道:“多謝提點!”壓下速度,緩緩入城。


    飛記原來就是本著不與民爭利的原則而創,故而在不必要的情況下,所開商鋪都不在繁華的商業地段,城門口便是最佳地點——既是經常有店鋪集市的地方,又不太惹眼——客棧酒樓放在城門口,無疑會方便很多趕路的客商。飛記的酒樓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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