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向往的神色,雲霄也不多話,向灶台上掃過一眼,看到不少菜早就已經切好,雲霄挑出一盤切好的裏脊肉,又倒在砧板上,一隻手運刀如飛將肉切成幾乎透明的薄片;又看上一隻洗淨的整雞,脫到砧板三兩下功夫剜出雞脯和大腿肉,細細地切成丁兒。


    趙師傅在一旁看得心痛一場,湊到雲霄身邊道:“爺,切成這樣兒,燉一會兒就爛了,沒嚼頭……”


    雲霄卻扯開話題笑笑道:“趙師傅,你可知道咱們應天幹柴什麽價?”


    趙師傅眉頭一皺,盤算一番道:“小的小時候,應天城外不到百步就有大片兒林子,那時候柴是不用買的,自個兒出去砍一晌午的功夫回來曬曬就能用上幾天。如今離應天最近的林子也在十裏外,論是誰住在城裏都隻有買柴火燒了。一擔濕柴要二百文錢,幹柴貴一些,要八百文錢,木炭要一兩銀朝外。”


    雲霄點點頭道:“河北山東比應天還不如,那地方從來就沒太平過,戰亂不休,韃子修園子修宮殿都用的那兒的木料,平地都已經墾作田地、草場,山上的也沒什麽整片的大林子;行腳的客商還說,甘陝、關中一帶因為做了很多朝代的京城,修宮殿、造兵器、日常燒柴,那裏的林子早被砍個精光,千裏黃土,杜牧不是說‘蜀山兀,阿房出’麽?修一座宮殿,能把滿山的林子都砍光了。我這次北上的時候,在滄州吃過一位魯菜師傅做的新菜,據說是因為柴太貴,逼出來的主意。就是把菜切得小、薄,把油在鍋裏燒熱了,掉上薑末、蒜末直接下鍋炒,翻兩下加上佐料就出鍋,這樣就不用燉,一擔柴能用上七八天,而且魯菜本身就力求突出各種菜品的原汁原味兒,當時我嚐過,挺有意思,也想過這種做法若是推及開來,每年能省下不少燒柴的銀子。”


    (按:炒菜是中國人偉大的發明,其發明的初衷確實就是因為燃料緊缺、昂貴,時間也應該是明代。自己下過廚的朋友應該知道,炒菜很快,幾分鍾就完事,但是刀功要求高,隻要切得夠薄、夠小,一分鍾不到就能出鍋。燉一鍋肉少於半個小時都很難入味,想要酥軟爽口你就得守著爐子一下午。現在油價漲、電價漲,出於節省和綠色考量,向大家推薦炒菜。)


    任何人都是這樣,一旦發現了自己職業的新領域立刻就有了好奇心。趙師傅聽了雲霄的話,立刻眼睛放光道:“爺,請動手吧!讓小的們學學!”


    雲霄嘻嘻一笑,抄了一勺油倒進鍋中。


    柳飛兒和葉影正坐在房裏討論孕婦心得,一個丫頭就端著兩碗藥走了進來。


    “嗬,這個家夥!折騰到這會兒不去準備晚飯,倒先讓咱們喝藥!”柳飛兒笑嘻嘻地端起一碗藥遞給葉影,“妹妹喝了它,雲哥抓的藥連苦味兒都沒有!”說罷自己也端起一碗灌了下去。


    葉影遲疑了一下,也仰頭喝了。一陣香味傳進鼻間,柳飛兒用力嗅了嗅,笑道:“這個家夥又自己下廚了,妹妹今兒第一天來就能有口福,算這家夥有良心。”


    看到葉影古怪的表情,柳飛兒又是笑道:“你呀,就別把他當個將軍看,他就是個長不大的男孩兒!”


    “誰說我長不大了?”雲霄笑嘻嘻地拎著食盒站在門口道,“我是個男孩兒,難不成你是個小丫頭?”


    柳飛兒白眼一翻道:“咱們女人家說話你偷聽什麽?臉皮恁厚!”


    雲霄示意送藥的丫頭出去,將食盒放到桌上,把菜一樣一樣取出擺好,說道:“就你那口梆子腔兒,響聲蓋過打雷了,還埋怨別人偷聽?”


    柳飛兒恨恨地敲了敲桌子,又怕動了胎氣,卻也沒有起來和雲霄作怪,隻是嘴硬道:“今兒晚上不準你進房!”


    雲霄嗬嗬笑道:“我原就沒打算進!影兒第一天進府,一應物事都不熟,又快臨盆,你們兩個睡一塊兒吧,彼此有個照應,我睡書房去。”


    雲霄想的則是,剛剛下人們都稱葉影叫“如夫人”,也就是吧葉影當側室看待,葉影初來乍到,難免會有些不長眼的下人給她臉色看,若是自己執意和葉影呆在一起,又顯得冷落了柳飛兒,所以雲霄幹脆自己睡書房,讓柳飛兒和葉影睡一塊兒,既不冷落了柳飛兒,也能讓下人們知道這宅子裏的規矩。反正對雲霄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兩個都是有孕在身,不管爬到誰的床上都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反正書房和臥房雖然在兩個院子,可也就隔著一道院牆,柳飛兒有什麽事兒連喊都不用喊,直接放出氣場雲霄就能感應到。


    柳飛兒自然明白雲霄的意思,點點頭答應,又故作幽怨道:“怕不是看上了紫園裏的那些姑娘們吧?偷偷帶回進書房過夜?我耳朵可好著呢……”


    雲霄笑嗬嗬地掏出一遝圖紙給柳飛兒看了看道:“我晚上可是有事兒做的!”


    柳飛兒看了兩眼道:“這什麽字兒,寫得跟蛐蛐兒似的,也隻有你才看這個……”


    雲霄一把將圖紙揣進懷裏:“這可是好東西!我把手稿譯好了再改進改進,等模子造出來你就明白了。吃飯!吃飯!嚐嚐新玩意兒!”


    一聽說有新玩意兒,柳飛兒立刻抄起筷子朝桌子撲了過去。


    吃過晚飯,雲霄剛準備伺候兩位“姑奶奶”上床休息,李管事就一溜小跑到房間門口道:“將軍,沐小將軍求見!”


    柳飛兒奇道:“英兒小子這會兒來做什麽?”


    雲霄搖頭道:“不知道。多半大哥那裏出點事兒,又不能讓外人知道,才讓英兒過來報信。我去看看。”


    雲霄快步跑到前堂,就看見沐英一臉焦急地在大廳來回直轉。


    “英兒怎麽回事?你才多大,你義父怎麽讓你跑來了?”雲霄一邊整理衣帶一邊詢問道。


    “師傅!”沐英見雲霄出來,立刻迎了過來,“此刻已經宵禁,義父也找不到靠得住的人,隻好直接給了手令讓我來了!”


    “靠得住?”雲霄一愣,“下人那麽多,捎個口信便是,難道是府中出了大事?”


    沐英焦急道:“府裏有人下毒!”


    “來人!備馬!”雲霄臉色一白,高聲道。


    “來不及了!父親囑咐我雙騎過來,師傅隨我上馬!”沐英一把拽過雲霄,兩人朝門外跑去。


    一路上,雲霄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府中雖然有人下毒,可沐英現在一點兒事兒沒有,大哥能果斷地通知自己過去也算是神誌清醒。情況雖然緊急,但多半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隨著雲霄踏進朱元璋的府邸,老遠就看到朱元璋和馬秀英一臉鐵青地坐在正堂,一個丫頭七竅流血躺在腳下,而堂下跪著一大片下人。


    雲霄快步走過去,問道:“大哥大嫂,怎麽回事?”


    朱元璋滿臉怒氣,沉聲道:“昨兒貞兒身體有些不適,請郎中問診說有了身孕……”


    雲霄當然知道“貞兒”是誰,連忙道:“這是好事兒啊!怎麽……”


    馬秀英也是怒聲道:“今兒府裏的茶水裏居然被人下了墮胎藥!”


    雲霄心裏一驚,旋即又冷靜下來,知道自己這會千萬不能去問李貞姬的安危,隻得道:“查出來是誰幹的麽?”


    朱元璋怒氣衝衝地朝地上一指:“服毒自盡了!居然是秀英房裏的丫頭!”


    雲霄暗叫一聲晦氣,這種家務事怎麽把我扯進來了!腦子中靈光一閃,蹲下身朝屍看了一眼,立刻掏出一塊牌子,連忙叫過跟在身後的沐英,道:“英兒,拿我這牌子速去飛字營,讓他們馬上徹查應天所有藥鋪砒霜的去想,一分一錢都不能差!再讓他們在各處城門布置暗哨,盯緊往來人群!”沐英接過牌子,風風火火地趕了出去。


    又朝朱元璋道:“請大哥下令巡檢衙門清查最近新到應天的外人,這幾日城門口要嚴加盤查。”


    朱元璋點點頭道:“已經下令了。”


    馬秀英突然跳起來道:“怎麽還在這兒,老五醫術不錯,還不快讓老五去看看貞兒!設法保住孩子!”


    朱元璋恍然道:“我都急糊塗了!老五跟我來!”


    雲霄連忙跟了過去,丟下一句話:“麻煩大嫂差人把飛兒接來!”


    進了後院,就看到幾個大夫一腦門虛汗地站在院子裏麵,低聲議論不已。看到朱元璋和雲霄進來,立刻沒了聲響,隻有一個年輕大夫眼睛一亮,高聲道:“劉先生!”雲霄循聲望去,確實在河北認識的王居中的弟子劉壽。拱拱手道:“劉兄也在啊!”


    劉壽攔住雲霄道:“劉先生慢走!裏麵正在替如夫人擦洗,少待片刻。”


    雲霄這才停住腳步,問道:“情況怎麽樣?”


    劉壽搖頭道:“怕是不妙。這下毒的人可夠心狠的,怕不奏效,在合府燒水的大鍋裏下的墮胎藥,人人都喝了。還好隻有一個有孕的,不然亂子就大了。也是老天庇佑,如夫人喝茶之後胎氣略動,嘔吐不止,大半都吐了出來,不然還真要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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