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掉了沐英一年的收入,雖然花的是師父師娘的錢,可沐英依然心疼得直咧嘴。在接下來的逛街行動中,沐英才算真正見識到了史青瑤腐女加敗家女的本來麵目。一開始的時候,吃飽喝足的史青瑤倒是有著一份慢慢閑逛的心思,信步走進一些個店鋪,挑挑揀揀好不悠閑。到了日頭將落的時候,沐英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史青瑤就瘋狂起來了。嗯,用我們現代的話說,開始掃貨了。沐英送史青瑤回去的時候,身後跟著五六個挑夫和靠近十輛推車,浩浩蕩蕩。


    不可否認,從商業消費的角度看,酒樓和有著各種服務的娛樂場所賺的大多是男人的錢;街麵上的眾多商鋪,除了專業性極強的店麵之外,多數都是賺的女人的錢。但是,大多數情況下,歸根結底賺的還是男人的錢。有句話說,女人抓住了男人的胃從而抓住了男人的心,抓住了男人的心,於是也就抓住了男人的錢包;而男人隻要奉獻出錢包,就可以抓住女人的全部。雖然這句話說得太極端、太片麵,可到底也反應了人類社會的一種永恒主流:柔弱的人需要強者的溺愛和庇佑,男女之間談錢,太俗;不談錢,太傻。女人心如鐵,唯有硬度最高的鑽石可破,此乃王道之言。


    多數女人說,我不在乎你錢多錢少。從文言文的角度講,這屬於偏義複詞,偏向“錢多”兩個字;“錢少”兩個字,如果你夠聰明的話,還是自動忽略好了,或者說,錢多不是罪,多一些也沒問題;錢少問題不大,但是也不能太少了。這一切都取決於女人的自我定位,有的女人強勢,如綻放之牡丹,自己掙錢多,不想被男人拖累;有的女人內斂,如空穀之幽蘭,守著丈夫安安分分地過點小日子,偶爾攢點小錢買一件自己心儀已久的東西奢侈一下;有的女人堅韌,如淩霜之秋菊,恬淡素雅,與世無爭,活得瀟灑飄逸;有的女人孤寂,如傲雪之寒梅,苦難磨礪出她們敢於麵對一切挫折的勇氣,而在這種勇氣的包裹之下,沒有也不可能有哪一種屬於男人的花與她們一同開放;有的女人如芙蕖,輕靈而需要人嗬護,還有一種女人,如淩霄花,她們需要的是踩著男人的肩膀、利用男人的資源讓自己站到最高處。


    並不是所有貪財的女人都是壞女人,隻是每個女人的自我定位不同,“度”這一個字很關鍵。史青瑤貪財,而且貪得厲害,一個下午的功夫,就掃去了沐英懷裏將近五百兩白銀。


    聽完沐英的訴苦,雲霄笑了笑,遞給沐英幾張紙條,說道:“自己眼力差,就別怪人家丫頭!你看看這上麵寫的什麽?吃飯吃掉的二十兩黃金算是你賠罪的。其餘的你倒是看看,有多少東西是她給自己買的?”


    逛街的時候,一直都是史青瑤興衝衝地進了店鋪討價還價,沐英在外麵幹等,然後史青瑤跑出來招招手:“進去結帳。”沐英這才進去掏錢,基本上說,沐英充當的是冤大頭這個角色,一直都沒注意史青瑤買了些什麽。


    雲霄繼續說道:“你看這兩車的粗棉布,她若是給自己做衣裳,怎麽也該買幾尺錦緞或者上好絲綢吧?再看看這五車都是糧食,難道她回去喂豬的?還有這些鍋碗、這些孩子的衣帽、這些傷風的湯藥、這些舊棉被,還有幾十斤舊書,難道都是她自己用的?吃過飯,你們兩個逛了兩家金鋪,一家玉器店,兩家胭脂鋪,五家成衣鋪,她倒是一件東西都沒買過。你怎麽就不想想,她這個幫主要養活多少人呢!你小子呀!她是怕咱們明兒反悔了,就撈不著這些好處了!”


    柳飛兒又翻過幾張紙片,笑著說道:“河北不太平,擴闊和孛羅帖木兒可能要開戰,丐幫已經察覺到氣氛不對,所以正在南撤,剛剛南下到了洛陽。一路上又收納了不少流民,更是救下了不少遺孤,這些都是要花錢養著的!丐幫總舵雖然富裕,可急切之下也籌不到如此款項,雖說咱們可以給他們地去種,可這樣一來,就等於動了他們丐幫的根本。路上的流民招募下來倒好說,他們丐幫的幫眾就算給了他們田,他們也不會種啊!你這個傻小子啊!人家姑娘也不大,多半也是遭了什麽變故剛剛當上了幫主,怎麽一下子就遇到你這渾人!”


    沐英有些慚愧,他也沒想到史青瑤也會有這麽大的難處,隻能站在那裏低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藍翎又自言自語地補了一句道:“看來這個姑娘倒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兒呢!小小年紀挑起了這麽重的擔子,卻不曾說過半點委屈。將來持家,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賢內助!嗯嗯!不錯,不錯!像我……”


    沐英微微有些分神,雲霄則從懷裏一摸,遞給沐英一疊紙片:“明兒你起個大早,去票號兌上銀兩,好好陪著人家轉兩天。你被你幹娘慣得緊了,生生忘記了以前的日子有多艱難;又沒當過家,如何懂得這許多心思?我知道今兒一開始的時候你心裏還有不服,現在你可懂了?人家女孩兒家處處都沒為自己想過,你個男人還不如了?當男人的要有氣度,若是自己委屈了卻能幫到更多人,縱然受點冤枉又何妨?”


    沐英凜然,點了點頭,行禮而去。


    目送沐英離去後,雲霄這才扭過頭對柳飛兒笑道:“這個史青瑤確實不錯哩……”


    柳飛兒歎息道:“就是英兒傻了點兒!”


    藍翎咯咯笑道:“不用急,這會兒多半開竅了!”


    三人相視大笑了起來。


    沐英回到營房後,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半天,怎麽都睡不著。第二天,沐英早早地就離開了大營,直接去票號兌了銀子之後,站在了城隍廟門口靜靜地等著。紅日躍出地平線的時候,城隍廟的門打開了,一個穿著粗布裙襖的倩影從打開的縫隙中鑽了出來。


    史青瑤也是那種喜歡睡“美容覺”的女孩兒,從河北到河南,一路上風餐露宿,當時又是冬天,確實讓這個丫頭遭了大罪。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所,當然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梳洗。不過,今兒史青瑤也是特地起了個絕早,出門的時候心裏就在盤算著等會如何去沐英的大營裏鬧騰一番,誰知道剛剛出了門,就看到了沐英站在外麵的身影。


    史青瑤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這家夥起得比自己更早。走到沐英麵前,低低地說了一句:“來了,早啊……”


    沐英撓了撓腦門道:“早……”


    史青瑤捉摸了半天,冒了一句話:“這會兒街上的鋪子還沒開門……”


    “嗯……”


    “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嗯……”


    “洛陽還有什麽好吃的?”


    “嗯……”


    “你出了‘嗯’還能不能說點別的?”


    “嗯……額……”


    “氣死我了!”史青瑤跺跺腳,氣呼呼地走開了。


    “哎!等等!”沐英連忙追了上去,“東門口一家包子鋪口味不錯,老板是汴梁來的,祖傳手藝……等等,別走啊,你去哪兒?”


    史青瑤止住腳步,扭頭恨恨道:“吃包子!誰去晚了誰給錢!”


    沐英一愣:我去早了還不照樣要我給錢?師父師娘知道了我讓你掏錢,那還不把我活拆了?來不及多想,趕緊追了上去。


    昨兒幾乎一整個下午的功夫,史青瑤大車小車地給丐幫拖回了不少東西,晚上回去的時候,著實讓城隍廟的丐幫幫眾開心了一把,史青瑤懷裏的糕點糖果更是讓孩子們歡呼雀躍。


    丐幫的派係之爭由來已久,那些耍蛇、賣藥、拐人口的乞丐根本瞧不起這些靠到處行乞渡日的底層乞丐。不為別的,照幫規,有財路的乞丐們是要將自己的收入上交一部分給總舵用來接濟那些沒有生存技能的普通乞丐的,太平年月,普通乞丐怎麽說也能討到一碗飯吃,倒也沒什麽大事。可如今不同,越來越多的百姓淪為流民乞丐,讓他們耍蛇、賣藥,他們不會,當人口販子他們更不願意幹,這樣一來,總舵的負擔一下子就大了起來,兩派的矛盾也因此激化。總舵就算底子再厚,也沒有這個實力挑起如此重擔,可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丐幫的有生力量就這麽被土地套牢。所以,史青瑤也是沒了辦法才下這個狠心痛宰沐英。


    史青瑤也有些矛盾,一方麵她也希望天下趕快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這些乞丐們才有行乞的地方;一方麵她又不希望偌大的幫會就這麽在自己手上老老實實地耕種土地。她倒沒什麽權力癖,隻是作為一個江湖幫派,丐幫幫眾在質量上沒法子和其他幫派比較,隻能拚數量,若是數量也沒了,丐幫就真要完在自己手裏了。


    所以,前一天裏,史青瑤對沐英的慷慨也是心有感激的,本來今日也沒打算過分折騰沐英,隻不過出於天性,想要逗逗沐英罷了。沒想到這個愣貨過了一晚上,居然轉了性,像個娘們似的靦腆起來,這讓史青瑤醞釀許久是壞水沒機會倒出去,如何不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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