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哈哈笑道:“老五你是不知道,別看那些個文官兒一臉正派,可他們寫的那些個彈劾你的表章卻是個頂個兒精彩啊!別說秀英看了之後臊得不行,就連老子身邊的太監都念不下去了!倒好像他們親眼見著似的!這些個表章若是集成冊子出去刊印,恐怕要在各地青樓裏大賣!你小子若是再配上兩幅圖……”


    “你個沒正經的,越說越沒譜了!”馬秀英揪了朱元璋耳朵一下,沒好氣道。


    “哈哈!”朱元璋大笑道,“就是有意思嘛!”


    雲霄尷尬道:“大哥,你這到底玩兒的哪一出啊?想有什麽動作了,非把我推到前麵來?”


    朱元璋臉色沉寂下來,憂心道:“不是我把你推到前麵來,眼下不是準備開科麽?咱們大明朝頭一回科舉,我本來想讓你當主考來著,沒想到剛剛露了口風,彈劾你的表章就來了!”


    雲霄恍然:原來是這麽回事,難怪那麽多文臣都跟自己過不去呢!當下連忙道:“我當主考做什麽?我就是一閑職……”


    馬秀英微微搖頭道:“你倒是曲解了你大哥的意思。你大哥原本是覺著曆代科舉都有宗師、座師,這樣一來,難免會有人借著開科取士的機會培植自己的勢力……”


    “哦……”雲霄明白了馬秀英的意思,“那也不一定要我來的……比如皇子……”


    朱元璋歎了一口氣道:“我倒是也想過,本來倒是打算讓標兒當主考;可是標兒還小,又沒有署理過什麽實職,突然就來當主考,恐怕事後議論的人會更多;標兒我是放心的,可是將來難免有人拿東宮結黨來說事兒。”


    雲霄一想,也對,不過無論如何,自己是不能當這個主考的。於是幹脆無賴地說道:“找誰都行,反正別找我,要不大哥你親自主考好了,反正都是天子門生,誰敢亂說?”


    朱元璋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道:“可行。開國第一次科舉我自己當主考也沒什麽問題,可以後呢?若是直接交給下麵,他們肯定都隻取那些自己看得順眼的文章,萬一再鬧一些個天子與士大夫共有天下的家夥來,那老子還不煩死?”


    雲霄遲疑一陣,展顏道:“也不難,大哥可以先定下個調子,考什麽,怎麽考大哥說了算就是,大哥若是堅持認為,‘子曰,要打仗要搶錢糧’,那‘子就一定曰過’……”


    朱元璋和馬秀英齊齊長大了嘴巴。雲霄解釋道:“昔年漢武帝為何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那就是因為儒術最能籠絡士子,同時也最能鞏固皇權,其餘各家在皇權方麵多多少少都跟帝王過不去;時至今日,才有了儒家一家獨大的局麵。每天上朝的時候那麽多事,咱們當年沒立國的時候,靠著那些沒讀過多少書的小吏、百姓不也都做成了?朝堂上真缺了這麽多人?除了李相他們幾個有見識的,其他人有或者沒有都無所謂吧?相比朝廷委派的官吏,百姓們怕是更樂意自己推舉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當縣令吧?大哥開科取士不過是為了籠絡士人罷了,既然是籠絡士人,那還怕什麽?隻要還能通過讀書科舉當官兒,就有人擠破腦袋來考,管咱們考什麽?咱們說考什麽,包管不到兩年,全天下就都讀什麽!”


    (考什麽讀什麽,考什麽教什麽,此乃應試教育的精華……)


    朱元璋哈哈大笑了起來:“老子怎麽就沒想到這個呢!前幾天老子還跟秀英膽戰心驚地商議著開科取士的事兒,沒想到你一句話就解決了問題!這樣好,老子回頭就讓他們改去,隻考老子愛聽的!其他的一概不考!”


    雲霄頓時就是一陣眩暈,自己本來是打算讓朱元璋打著編修典籍的由頭,把那些曲解孔孟的禍害都剔除,結果繞了一圈,朱元璋卻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反而要把這些典籍改個麵目全非,這一下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於是連忙道:“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朝初立,前朝刊印的典籍上不少字句都犯了忌諱,還有一些人,故意寫書曲解了聖人典籍偏偏又自鳴得意,咱們……”


    “我懂我懂!”朱元璋揮揮手道,“反正這事兒不會跟你扯上關係就是!”


    雲霄無奈,隻得說道:“大哥,我……告假……”


    “告假?”朱元璋愣住了,“你又告什麽假?”


    雲霄小心解釋道:“如今各處戰局穩定,朝中文官兒們有力氣沒處使,全盯著我一個人來了……何況秀秀亡故也快十年了,我想去一趟青甸鎮……”


    朱元璋一沉吟,抬頭道:“也好,這些日子我準備再朝廷上找點事兒,你去避避風頭也好。不過不是讓你遊山玩水,帶著棣兒和妙雲過去好了,順便帶他們去北平老四那兒轉轉。若是條件允許,看能不能跟高麗那邊接觸一下。等傅友德那邊平定了南疆,我就把所有主力全都集中到北平一線,準備決戰了。你這沿途我都讓錦衣衛跟著,有什麽消息隨時告訴你。”


    雲霄點頭應諾。


    這一次的會麵時間很短,但有此產生的意義卻很深遠。第二天,當朱元璋高調宣布重新修撰聖人典籍以備科考的時候,很多文人都還覺得理所當然,畢竟是新朝了麽,總要避一避諱的,比如“元”,比如“璋”,這些字眼總要想辦法“通假”掉。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修撰到了後來,差點血流成河。


    很快,雲霄就帶著一家子登上了畫舫離開了應天,不少人甚至揣測道這位侯爺是不是失寵了,以至於皇帝讓他滾回江湖,直到亞聖移廟的事情發生之後大家才知道,這是皇帝在保護這位侯爺。


    “雲哥,這船怎麽這麽大?哪裏像個畫舫了?”甲板上,藍翎悠閑地吃這水果,撫著隆起的肚皮笑問道。


    “這原本是從陳友諒手上繳獲來的一艘中等戰艦,當然大了,”雲霄含笑解釋道,“普通畫舫上麵高,吃水又淺,在河道裏航行還成,到了大江大河上就禁不起風浪了。”


    “可是……這次為什麽不將公爹的靈柩也一同起運去青甸鎮呢?”柳飛兒撫著懷裏的孩子,不解地問道。


    “大哥都已經幫我把祖塋修得那麽好了,我再去驚擾爹娘和妹子,實在不應該,”雲霄幽幽說道,“何況,我們都是江湖人,將來到哪兒就葬哪兒,免得子孫們牽掛……”


    柳飛兒和藍翎默然不語,她們知道雲霄說的也是玩笑話,如今的雲霄就算混得再差,也不至於埋骨荒野,這隻不過表明了雲霄遠離是非的一種態度而已;原先,三人還能夠天涯海角生死相隨,如今,一個正在哺乳,一個身懷六甲,說什麽也不可能滿天下亂跑了,兩個野丫頭終於在成為母親的那一刻明白了一個家的重要。三人彼此微笑著,目光中滿是對往昔浪跡天涯的回憶。


    餘下的女孩兒們也都三三兩兩地站在欄杆便指點著沿途的風景。自從惜書和墨畫被雲霄破瓜之後,其餘的丫頭也頓時與雲霄親密了起來,這次順路祭祖的時候,雲霄也破例讓這些既無名也無實的丫頭們以劉家婦的身份參與祭拜,並規規矩矩地將她們的名字寫入宗譜,而且沒有用“偏房”“通房”之類帶有歧視的字眼,而是在祭辭中用上了“側室”,這讓女孩兒們感動得無以複加。


    一個侍女走了過來,將三人麵前的果盤換成了糕點,柳飛兒眉頭一皺,疑惑道:“這丫頭哪兒來的?怎麽沒見過?”按說雲霄這一次出來除了各房的大丫頭之外也就隻帶了一些粗使的丫頭仆婦,柳飛兒心裏都亮堂著呢,突然多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柳飛兒頓時起疑。


    侍女瞥過頭,朝柳飛兒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雲霄含笑道:“哈!看來老子的易容水準又長進了,連飛兒都認不出!”


    柳飛兒頓時明白這個女人是誰了,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問道:“用的什麽?麵糊還是皮麵具?”


    雲霄搖搖頭道:“不全是。糅合了詩琳告訴我的一些波斯易容手法。”


    這個時候,船上的女人們都已經圍了過來,不為別的,突然間多了一個陌生女人在船上,不得不讓所有女人警惕。不過無論大家怎麽去打量,隻是覺得這個女人除了身段妖嬈之外,容貌實在沒什麽可取的地方。


    雲霄看到眾女不懷好意的眼神,輕笑道:“師姐,這裏也沒什麽外人,你拿下麵具好了。”


    芳華淡然一笑,側過身,揭開了麵具。整個甲板頓時嘩然:這個女人太漂亮了,簡直就是妖孽!除了柳飛兒和藍翎,所有女人麵麵相覷,自古女人坐到一起難免比拚容貌,就連秦如姐妹的十個丫頭也不例外,這一回,她們第一次打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這樣的容貌,別說柳飛兒和藍翎比不上,就連幾個女孩兒引以為傲的年齡,在芳華麵前都沒有任何用處。沒錯,芳華的年紀確實是最大的,比所有女人中年紀最大的燕萍還要大,可是這卻一點都不妨礙芳華身上散發出的無窮魅力,尤其是芳華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股淡淡的香味,別說雲霄,就連幾個心誌不堅的女孩兒都覺得呼吸急促,有了異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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