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裏蒸汽繚繞,柳飛兒雙目微閉,舒舒服服地坐在池中。雲霄捋著袖子,替柳飛兒細細地洗著後背。


    “我夢見,我突然變成了那個柳媚,所有人都叫我司令,我坐在一個大鐵盒子裏麵……可以在天上飛的……對方有好多怪物……有能在地上跑的,比那個狼人還要還要壯,還有能在天上飛的,生著一對肉翅,像蝙蝠一樣……”柳飛兒緩緩地說道,“對方太多了,整個天空密密麻麻,連太陽都看不到……”


    “不知道是誰,在一個小喇叭裏麵喊,說是什麽‘冥河號’來了,我看見對方的陣勢裏麵也飛過來一個大鐵盒子,然後……好像是你,不知道在哪兒喊,說那個冥河號要開炮了,要我先打掉那個鐵盒子上麵的尖頭鐵管……”


    “結果,我和冥河號同時開炮了……可是放出去的東西卻撞到了一起,先是一亮,像太陽一樣,然後就變成了一個黑球……黑球吧所有東西都往裏吸,冥河號被吸進去,我也被吸進去,我就聽到你在拚命叫,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雲霄停下手,苦笑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唉……”柳飛兒歎氣道,“看到那麽多怪物,我是被嚇醒的……”


    雲霄笑了起來:“多大的人了,還會被這個嚇著,也不怕被孩子們笑話。”


    柳飛兒皺了皺眉頭:“你說,我這個夢,跟那個劉震巽和柳媚有沒有什麽關係?”


    “或許吧!”雲霄淡然道,“有些事情,時候到了自然會解開。你還記得我師傅告訴我的那句師門傳說麽?四聖重新聚首的那一天,就是神器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如今老朱、英兒、青瑤都在了,還有一個張玉,已經在韃子內部紮下根,等下次北伐的時候他便可歸漢了,等她們聚到一起的時候,該知道的,自然就會知道了……”


    “或許吧……”柳飛兒歎了一口氣道,“你要做的事情也多了,兩個鬼婆準備回國了,你肯定要跑一趟的;將來北伐,你也是要跑的;妙雲他們兩口子就藩之後,你也閑不下來,沒想到,如今卸了差事,反而不如以前快活了!”


    雲霄扔下手中的濕布,低聲笑道:“行了,起來吧,去我書房裏好好歇著,離天亮還有一會兒時間呢!”


    天亮之後,侯府的門緩緩打開,雲霄一遍舒展筋骨,一般往外步行。到了門口,卻看見毛驤和韓清已經恭敬地站在了街邊。


    “嗬!你們兩個來得倒是挺早,我正準備去鎮撫司找你們呢!”雲霄嗬嗬笑了起來,“走,去張家的宅子看看。”


    毛驤遲疑道:“大帥,不先提審人犯?”


    雲霄笑笑道:“人犯提審急不得,先晾在那兒一陣子,抓緊時間搜集我們需要的東西才是。”


    慢悠悠地踱到張家的宅子裏,雲霄發現門口隻有兩個錦衣衛把守,而宅子裏麵把守的錦衣衛也少的可憐。看了這個情況,雲霄轉而問毛驤道:“把當時現場的驗格拿過來,還有屍首位置的草圖。”


    毛驤連忙從懷裏掏出一遝公文箋奉到雲霄麵前,雲霄接過手,看了一會兒,說道:“屍首停在哪兒?”


    “在偏院!”毛驤恭敬道。


    “去看看!”在毛驤的帶領下,雲霄和韓清來到偏院,院子裏還有幾個仵作正在挨個兒驗屍。看到雲霄過來,紛紛下跪行禮。


    “唔……都是什麽外傷?”雲霄掃視了全場,直接問道。


    一個仵作躬身道:“回侯爺的話,每具屍首都是咽喉處致命傷,所有屍首的傷口都長一寸三分,深四分,傷口都是左淺右深,從外形看,刀刃不厚,鋒利異常,應該是同一人所為……”


    毛驤和韓清麵麵相覷,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內殺死六十三個人,這也未免……


    “這個……”仵作拿出一塊黑色的麵巾,說道:“這是從一個死者手中取下的,死者臨死前捏得很緊,要撬開手指才能取下這塊麵巾,應該是死者揭開凶手的麵巾之後被凶手殺死的……”


    “是哪一個死者?”雲霄皺眉問道。


    仵作引著雲霄來到一具仆人模樣的屍體前,說道:“就是這個老仆……”


    雲霄掰開老仆的手,仔細看了一會兒,又將老仆衣服揭開,仔細看了看肋下,說道:“死者手上有老繭,不過不是拿兵器的老繭,應當是是拿鋤頭的,兩側肋下沒有刮痕老繭,應當沒有當過兵,周身皮膚龜裂,無彈性,有老人斑,應當不是練武的;指甲縫裏多是碳屑,手上紋路裏也都是黑色碳屑,這個時候應該實在廚下被發現的吧?”


    仵作躬身道:“侯爺好眼力!”


    雲霄看了看那塊麵巾,冷然道:“這是凶手故意留下迷惑我們的!而且,凶手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哦?”韓清忍不住了,問道,“大帥,一群刺客如何能做到殺人的部位、深淺、傷口全都一樣?”


    雲霄嗬嗬笑道:“也正是因為如此,對方才露了餡兒!韓清,我且問你,讓你在軍中訓練一批長矛手,要求刺擊銅錢大小的目標而絲毫不偏,你需要多久能練出來?”


    韓清沉吟一陣道:“一個月練眼,一個月練臂,三個月可成。到時候不談所有兵丁都會全部合格,至少過半。”


    雲霄又笑問道:“若是要求所有人刺殺的力道全都相同呢?”


    韓清微微一頓,恍然道:“最多一年!咱們練一支精兵也就一兩年功夫,難道說刺客都是受過精兵訓練的?”


    雲霄頷首道:“有可能,但不一定是咱們練出來的。主謀欲蓋彌彰,想要誤導我們的查案方向,所以就用了這個法子,讓我們以為他派來的是什麽高手,實際上,應該是嚴格訓練之後的大批死士!我算高手了吧?讓我來這裏殺人,我也不能保證每一個人的傷口全都一模一樣,若是隻有這一個刺客,那得是多厲害的家夥!”


    說著,雲霄攤開畫著屍體方位的草圖,招呼毛驤和韓清道:“你們看,這張家的宅子跟我的府邸格局是一樣的,三進,九個大院落,大院落又隔成小院落,說起來也是相當複雜的,若是一個刺客過來,如何能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從容殺人?”


    毛驤和韓清都是若有所思,雲霄繼續道:“張家的東隔壁是餘妃的家人,西隔壁是周妃的家人,這些外戚雖然低調,可是門口放兩個門子總是應該的。毛驤,若是讓你抽調錦衣衛高手,在不驚擾左右兩家門子的情況下,如何才能殺入張府?又如何才能在無聲無息之間殺掉對方六十三口,直到大隊人馬開進來之後才被發覺?這三家不過隔著一道院牆,稍有動靜就會被發現的……”


    毛驤盯著圖紙看了半天,連連搖頭道:“玄!玄!牆頭上一個腳印都沒有,瓦上的積泥也沒有攀援的痕跡,翻牆頭肯定不行,從正門殺進去,莫說會驚擾旁邊兩家的門子,單是從外宅殺進內宅就足夠鬧得盡人皆知了……”


    “所以說,這是宅內殺人!凶手從宅內而來,亦是從宅內遁去!”雲霄敲敲圖紙笑道,“至於這塊麵巾,隻能說凶手出了一個昏招!大白天的殺人,誰會穿得全身烏黑蒙麵裹頭地出來?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刺客麽?再來看看這些死者,但凡喉嚨被割破的死者,喊不出聲,動作也都是捂著喉嚨倒下,然後自己被自己的血嗆死,若是這個老仆手中有塊黑巾,那麽這塊黑巾上應當沾滿血跡才是,而這塊,怎麽會跟新的一樣?老仆不是練武之人,他有什麽能耐從刺客臉上揭下黑巾?這一切都隻說明,這是凶手布下的幌子!”


    韓清詫異道:“既然如此,那麽宅內必有秘道之類通向外邊,那是不是即刻派人搜索?”


    雲霄嗬嗬笑道:“秘道所以為秘道,自然沒那麽容易被發覺。這可不是什麽民宅,為查案拆民宅,事後可以照價賠補,可這宅子已經被抄沒,說起來算是皇產,你敢拆?”


    韓清悚然,連忙問道:“那如何找到出入口的位置?”


    雲霄嘿嘿笑道:“這個就是毛驤的活兒了!”


    一番分析,早就讓毛驤茅塞頓開。毛驤聽雲霄提起,連忙興奮地指著草圖道:“這個不難!割喉與直接捅死不同,這麽深的創口,必定會有血噴出來,如果凶手是在背後下手,那麽屍首的正麵必定會有血濺的痕跡,若是在正麵動手,那麽血濺的痕跡就會很少,從地上的血跡和死者撲倒的位置,我們可以推斷出凶手的行進路線和殺人姿態,等到所有線路都確定之後,基本就可以描摹出來了……”


    雲霄伸出手指說道:“再補一句,每個凶手都有自己的風格,哪怕他們用的是同一種殺人手法。比如從後麵割喉,有的人喜歡捂住嘴割,有的人喜歡捏住下巴,同樣,有的人喜歡直接在死者身上擦去刀尖的血跡,有的人喜歡直接朝地上甩落血跡;有的人喜歡尋找全身噴滿血的快意,有的人即使殺人都不喜歡血跡滴到自己身上……”


    毛驤和韓清大喜,躬身道:“多謝大帥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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