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出得碧雲寺,一時誰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趣,於是各自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本來計劃拜完了菩薩要在寺中吃一頓素齋的,如今自然是不行了。


    到家的時候早已過了飯點兒,眾人都有些餓了。大太太叮囑眾女兒下人不要將晉王的事情到處宣揚,就打發眾人各自回房了虐渣指導手冊最新章節。


    雨瀾帶著曉月和曉玉走向綠靜齋,半路上碰見一個來報信的小丫頭:“錢媽媽回來了,正在院子裏等著姑娘呢!”


    算著日子也差不多了。雨瀾聽罷大喜過望,立刻加快了腳步。


    剛走近院子,就看見數米開外的門口站著一個婦人,看上去四十多歲,一身粗布衣裳,膚色偏黑,眼角額頭已布滿皺紋,正望著院門口的方向出神。


    正是雨瀾的乳母錢媽媽。


    看見雨瀾,錢媽媽緊跑兩步,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著喊了一聲:“七姑娘!”隻是一瞬的時間,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雨瀾十分動情,眼眶也早已紅了,趕緊上前扶起她道:“錢媽媽,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快起來,這兩年可苦了你了。快隨我到屋裏,我們好好說說話。”


    曉月和曉玉也含著眼淚上前見過錢媽媽。


    雨瀾拉著錢媽媽進了堂屋,自己坐在床榻上,又叫錢媽媽坐在自己的身邊。


    錢媽媽再三推辭,就是不肯坐。雨瀾道:“兩年沒見了,媽媽你還是那麽客氣。”硬叫曉月摁著她在那坐了。


    雨瀾拉著錢媽媽的手,摸著她手上的一層老繭,長歎一聲感慨道:“才兩年的時間,媽媽你老了許多。莊子上的可是太苦了!”


    錢媽媽抹了一把淚:“莊子上有吃有喝的,隻是幹些粗活累活,苦倒是沒有多苦。就是時常惦記著姑娘,想著姑娘身邊沒個可靠的人,我這心裏就難受。今兒瞧著姑娘過得好,長得也越發水靈了,我心裏真是高興!”


    下人們拜高踩低的手段雨瀾早就領教過了,不用想雨瀾也知道,錢媽媽這樣犯了錯被攆到莊子上的人肯定倍受欺淩。她不由一陣哽咽,“都是我沒用,沒有早點把媽媽接回來!”


    錢媽媽輕拍雨瀾的手道:“姑娘快別這麽說,我知道你也難。這回要不是姑娘求了老太太的恩典,我也不能再回這裏來,賬房上已經與我說了,老太太升了我做二等媽媽,每一個月都有八百錢的月例……”錢媽媽露出開心的笑容,“姑娘還掛念著我這個老婆子,我比什麽都高興!”


    錢媽媽是河間府人,雨瀾出生那年她家裏鬧時疫,丈夫得病死了,她沒了活路。便帶著尚在繈褓中的兒子逃到了京師,眼看著活不下去,正巧楊府七姑娘下生,四處尋乳娘,就被一個遠房親戚薦了,簽了賣身契,到楊府做了雨瀾的乳娘。


    整整奶了雨瀾五年。


    她大字不識一個,為人卻忠厚老實,知恩圖報,從沒有一點兒壞心眼,把雨瀾當成自己的親女兒那樣疼愛。


    齊姨娘死的那幾年,雨瀾的年紀小,日子過得苦,大太太時常克扣綠靜齋的用度,錢媽媽常熬夜偷偷繡了小件物品賣出府去,補貼家用。她就像護著小雞的母雞一樣庇護著雨瀾,幫她度過了那一段艱苦的歲月。


    雨瀾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和情感,對錢媽媽自然也有著十分深厚的情感。


    雨瀾細細問了錢媽媽這兩年在莊子上的情形,錢媽媽隻是報喜不報憂,錢媽媽又問起雨瀾的情況,雨瀾就挑挑揀揀將這幾年的情況說給了錢媽媽聽。


    見雨瀾在楊府已經漸漸站穩了腳跟,錢媽媽笑得十分開心,連連誇獎:“姑娘長大了,懂事了!”


    兩年時間沒見,主仆二人都彼此掛念著,有說不完的話。兩人回憶著昔年的往事,雨瀾道:“八歲那年夏天我得了重感冒,發燒得厲害,怎麽喝藥都不退,太太不叫庫房供應冰塊給我們,是楊媽媽跪在管庫房的婆子麵前苦苦哀求了一個時辰,才淘弄了一些冰屑,幫我退了燒,媽媽待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星海領主!”


    錢媽媽憨厚地笑了笑:“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姑娘還提它做什麽!當日齊姨娘待我那麽好,我要是不好好報答姑娘,我還算個人嘛!”


    錢媽媽大字不識一個,但她的身上卻時刻展現著人性最美好的光輝:淳樸和善良。雨瀾暗暗下定決心,日後有了能力一定好好報答她。


    雨瀾出去了一個上午,連午飯都沒吃,這時小丫鬟領了食盒過來,曉玉已在次間擺好了飯。就來招呼雨瀾吃飯。


    “姑娘,該吃飯了!”


    在馬車上顛簸了快兩個時辰,雨瀾真有些餓了,就站起來,“錢媽媽也沒吃飯吧,和我一塊吃吧。”


    錢媽媽連忙拒絕,“那怎麽行,姑娘您吃您的,我在一旁伺候就是了。”


    雨瀾不由分說拉著她進了飯廳,錢媽媽推脫不過,與雨瀾坐了一張桌子吃飯。坐在凳子上她怎麽都不是個滋味,一頓飯吃得別別扭扭。


    雨瀾歎息不已。這個時代,畢竟是個等級森嚴的時代,她們可以依賴自己,信任自己,卻無法真正平等地與自己相處。


    吃了飯,曉月和曉玉也圍了過來。兩個人從小跟著雨瀾,和王媽媽也共事了很長時間,彼此之間也擁有很深的情誼。


    雨瀾又問起了錢媽媽的兒子李虎的情況。“虎子哥哥還好嗎?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吧,長成大人了吧?”


    錢媽媽說起兒子神采飛揚起來:“姑娘想得周到。老太太派人來一並接了我那不爭氣的兒子來。虎子這幾年倒是長得高了,有了一把子力氣,莊稼上的活計什麽都做得。他是外男不方便見姑娘,要不然我就把他領進來給姑娘磕頭了。”


    雨瀾連連點頭:“那就好,待我給三弟弟寫封信,把虎子哥哥安排到他的身邊,當個小廝,讓三弟弟照應些個,好好辦事,將來也好博個功名。媽媽當年也沒少照應他,三弟弟又是個重情義的人,他必然不會推辭。”


    錢媽媽一生就這麽一棵獨苗,這下更是感激萬分:“真是勞煩姑娘了,為老婆子想得這麽周全,我都不知怎麽能報了這個恩了……”說著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


    雨瀾和兩個大丫頭一塊勸她,錢媽媽擦了擦眼淚,“宗哥兒如今也出息了,我聽院子裏的小丫頭們說,他今年二月已過了縣試,現在正在準備四月的府試。府試再過了可不就是個童生了,再考過院士就有了功名了。真真是了不起,以後老婆子一定天天為他燒香拜佛,祈求菩薩保佑,他這次府試順利通過。”


    雨瀾笑道:“媽媽何不親自去見他,前幾日他還差人來告訴我,等你回來了一定要去見見他。他如今在外院日日苦讀,見了媽媽必定高興。”


    錢媽媽大喜應下。


    又聊了一陣,雨瀾估摸著老太太歇了午覺應該也起來了,便對錢媽媽道:“媽媽,你還沒去謝祖母的恩吧,和我去見見老太太吧。”


    錢媽媽是大太太趕出府的,此次若是不明不白的回來難免會引來下人的怠慢和不滿。去給老太太請安一來的確是謝恩,二來也是讓眾人都知道錢媽媽此次回來是老太太的意思。


    錢媽媽是個老實人,卻有些不明白這些彎彎繞,回道:“剛一回府,我就急急地奔姑娘來了,還真沒去老太太那裏謝恩呢。姑娘說得對,事不宜遲,得早點過去才不算失了禮數。”


    到了鬆鶴堂,老太太果然已經歇了午覺起來,小丫鬟報了進去,不大會兒杏黃就親自出來將雨瀾和錢媽媽接了進去。


    錢媽媽恭恭敬敬地給老太太磕了頭,又說了一車感激的話,老太太囑咐了幾句“好好服侍主子”之類的話,就叫過蘇媽媽,讓她帶著錢媽媽到庫房、廚房等幾個經常要打交道的地方轉一圈,與各位管事媽媽認識一番庶香門第全文閱讀。


    雨瀾頓時大為感激。蘇媽媽是老太太身邊須臾離不開的人物,在仆婦中間地位尊崇,就是大老爺二老爺五老爺見了她也客客氣氣的。由蘇媽媽親自帶著去見府裏的眾位管事媽媽,那是多大的體麵。可以想見,從此以後這些個各有後台的管事媽媽們誰也沒有膽子難為錢媽媽了。


    蘇媽媽帶著錢媽媽走了,雨瀾又陪著老太太讀了一會子佛經,老太太問起今日碧雲寺禮佛的事情,大太太雖然吩咐過不許外傳,雨瀾卻不敢瞞著老太太,就將遇見葉邑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老太太沉吟片刻,歎道:“這個晉王……”


    想起臨走之前葉邑辰的那個冷冰冰的眼神,雨瀾隱隱感覺自己似乎小看了這位年輕的王爺。


    又說了一會子話,雨瀾見老太太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便主動提出要給她推拿按摩一番。老太太爽快地答應了。


    雨瀾抖擻精神,好生給老太太推拿了一番,出了一身的汗,這才辭別了老人家回到綠靜齋。


    出了鬆鶴堂,雨瀾一陣輕鬆,看來老太太沒有因為王媽媽的事情怪罪自己,她也就放下心來。


    回到綠靜齋,錢媽媽還沒有回來,雨瀾便又去跟著曉玉去看了看錢媽媽住的的地方。就是原來王媽媽在時住的西廂房,王媽媽走了沒多久,曉月就帶人收拾出來了,見一切收拾的妥當,並不缺少什麽,雨瀾也十分滿意。


    過了一會兒,錢媽媽也回來了,雨瀾問了問她和各位管事媽媽見麵的情況,果然如同自己料想的那樣,媽媽們對她都十分客氣。


    到了傍晚,怡寧居的丫頭過來報信,大太太一回家就嚷著不舒服,如今已請了大夫扶了脈,喝了湯藥臥床休息,晚上的安就不用去請了。


    整個下午,曉玉跟著雨瀾跑來跑去,總覺得雨瀾哪裏不對勁。直到安排錢媽媽在西廂房睡下,主仆三人回到雨瀾的臥室,曉玉才想起哪裏不對:“姑娘,您的手帕呢?”那方帕子還是雨瀾畫好了樣子,曉玉給她繡上去的。雨瀾一時興起,就叫曉玉在帕子上繡了一個“蓉”字。鮮花般的字體是她前世簽名時的筆跡。


    “不就在這呢嘛!”雨瀾伸手摸向腰間。那裏空空如也。


    曉月大驚失色道:“不會是丟在碧雲寺裏了吧?”


    三人對望了一眼,一起露出駭然的神色。


    要是擱在現在,別說丟了一條帕子,就算丟了一件內衣也無所謂。可在這萬惡的舊社會,手帕這種私密的東西一旦落入男子手裏,張揚出去,很容易就會讓一個清白的女孩身敗名裂。


    私相授受這個罪名,對大家小姐來說,真心承受不起。


    兩個大丫鬟已經臉色鐵青了,雨瀾倒還鎮定:“你們讓我好好想想!”她抱著腦袋仔仔細細地想了一會兒,“在碧雲寺大雄寶殿的時候,我還記得拿在手裏來的。再之後,就沒有印象了。要丟,也最可能丟在大雄寶殿裏了!”


    “不會這麽倒黴吧?”曉月快哭了,碧雲寺裏今天可是被一位王爺帶著七八個兵油子霸占了,要是叫那些大老粗撿了去,曉月簡直不敢想象下去了。


    雨瀾歪頭想了想,冷靜地道:“這件事可大可小。我們先不要自己嚇自己,淨往壞處想……你們兩個明天偷偷去一趟碧雲寺,問問大雄寶殿裏的僧人有沒有拾到我的帕子。但不要把我的名號說出來,明白嗎?”


    兩人點頭表示明白。兩個大丫鬟擔心得一晚上沒睡好覺,第二天早早起來,辭別了雨瀾去往碧雲寺。直到中午才回來,雨瀾一看兩個人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這一趟是無功而返了法海戒色記。


    果然兩人回報說問遍了大雄寶殿所有的僧人,沒有一個人見到過雨瀾的繡帕。


    “不在僧人手裏,會不會落在了晉王葉邑辰手裏呢?”雨瀾沉吟著。


    曉月急道:“那奴婢們這就去晉王府走一趟,求見晉王爺。”


    雨瀾搖了搖頭:“你以為親王是那麽好見的?沒有名刺,你連王府的門都進不去。就算你拿著楊府的名刺,王爺憑什麽要見你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要拿楊府的名刺,就必須經過大太太,這事若是讓大太太知道了,那真是沒事也變成有事了。曉月當然明白這一層。“那怎麽辦?”


    雨瀾沉吟片晌:“這件事兒到此為止,就當沒有發生過!我們誰也不要說出去。那方帕子若真是被晉王爺撿到了……”他應該不會到處宣揚吧。想起他那張冷冰冰的俊臉,怎麽看都不像是那麽浮浪的人。


    雨瀾這邊焦頭爛額,大太太卻真的病倒了。許是和葉邑辰八字相克,自打在碧雲寺見了葉邑辰,別人好好的,隻有她感染了風寒,昨日喝了湯藥卻絲毫不見效,今天還是病歪歪的不願起來。


    幾個姐妹下午沒有課,雨霏、雨霞和雨瀾便按規矩探視嫡母的病情,假惺惺表示一番關懷。雨霏身為姐姐,更是按照大楚的規矩提出侍奉湯藥的要求,一般情況下嫡母是不會同意女兒們侍疾的。


    一個個穿綢裹緞嬌生慣養的,連自己都侍候不了,還指望著她們侍候病人,不添亂就不錯了!


    誰知這次大太太卻不按套路出牌,她低頭想了片刻,竟一口答應下來。三個女孩麵麵相覷,一起暗暗叫苦不迭。


    加上八姑娘雨馨,四個女孩排好了時間,每人半天,輪流入侍。


    輪到雨瀾的時候,大太太百般刁難,一會兒嫌湯藥熱了,一會又嫌毛巾拿得慢了,雨瀾按捺著心裏的氣,臉上始終掛著恬靜的微笑,兩世為人,她還從來沒這樣伺候過什麽人,不過現在這個處境,她隻能忍。


    總算熬過了半天時間,雨瀾回到綠靜齋,躺在床上直喊累,叫了曉月給她捏肩膀。


    如果說大太太折騰雨瀾是牛刀小試,那麽她折騰起雨霞來,那可就是刺刀見紅了。雨霞姑娘被她指使的團團亂轉,一會兒拿這個,一會兒取那個,再加上她本來嬌生慣養,隻有頤指氣使受別人服侍的時候,什麽時候伺候過旁人了。更是笨手笨腳的,一會灑了湯藥,一會兒碰翻了香爐。大太太得著了機會,把她一頓好罵,雨霞姑娘真想飛起一腳踢死這個老妖婆,奈何胳膊實在拗不過大腿,她就算再受父親寵愛,也擔不起“不孝”的名聲,隻能眼淚往肚子裏咽。


    回到合香閣免不了與柳姨娘一起哭哭啼啼地向大老爺添油加醋哭訴一番,大太太如何挑毛病如何找茬如何作踐自己。


    大老爺自然不喜。明知道大太太故意借著病痛折磨幾個庶女,可一個“孝道”的帽子扣在那裏,他也說不出什麽。


    大太太本來是個小病,可這一病就是十幾日,連吉安侯府的大姑娘都回來看過一回。幾個庶女都被折騰的筋疲力盡。大老爺替雨霞鳴不平,去了一趟怡寧居,結果和大太太又是一通吵鬧,碰了一鼻子灰,怒衝衝地出了怡寧居。第二天,雨霞姑娘就告了病,閨學也不去上了。


    老太太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畢竟薑是老的辣,她隻是放出話去,若是大太太再這麽“病”下去,那就隻好暫時請二太太“代管”家務了。


    老太太這句話果然是靈丹妙藥,大太太聽了之後立刻活蹦亂跳地下了床。


    作者有話要說:說到丟內衣什麽的,想到了貓和老鼠裏麵,jerry把掛在外麵的bra當降落傘用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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