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送來的聘禮如此豐厚,嫁妝肯定要加倍置辦,嫁妝單子自然也要重新拉出一個來。


    大太太倒也雷厲風行,很快便找了兩個心腹的賬房先生,重新拉出一張嫁妝單子來。陪送了好些個莊子、鋪子,隻是帶過去的那些現銀卻是隻有兩萬兩。那莊子鋪子看著雖多,不過是以次充好,譬如同樣是田土,那上等的好地自是值錢,若是換了那鹽堿地,真是送給人家也沒有人要。


    這麽著著實忙活了好一陣子,總算是將這賬麵做得漂漂亮亮了,這才拿去先給老太太過目。


    大太太實在是小看了老太太。她老人家雖然久不理庶務,可是眼睛卻是賊亮的。隻是她久病纏身,身子骨不好,這嫁妝單子有半尺來厚,老太太哪有精力一一過目。


    隨意看了看那些大數,老太太也便罷了,隻是問:“怎麽給瀾丫頭帶過去的現銀隻有這麽一點兒?”


    大太太一陣心虛,看到老太太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也就道:“銀子再多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我是想著,瀾丫頭從小也沒經過太多事兒,這些庶務哪裏就會打理,不若將這些現銀全都換成田土、鋪子,每年都有入息,好過她空把銀子放在那裏不知經營。帶兩萬兩銀子在手,也足夠她花銷了。您說呢?”


    老太太聽了,隻淡淡說一句:“你這話也在理。這份單子值多少銀子?”她對這個媳婦實在是太熟悉了,心中已經存了疑惑,她何時對庶子女想得這般周到了?


    大太太道:“王府的聘禮加上咱們家陪送的,總共是十二萬五千兩。”


    老太太道:“我現在是病病歪歪的,沒有精力細細研究這份單子,你且去與老五媳婦好生商量商量。我醜話說到前頭,瀾丫頭這次嫁的是王府,你切莫做那以次充好,虛報妄報的舉動,貪圖那些小便宜,丟得可是整個楊府的臉。若真出了這樣的事兒,日後咱們還哪有臉麵和王府走動?”


    大太太強笑道:“媳婦也是高門貴女出身,怎麽會做這等眼皮子淺的事兒!母親您盡管放心好了。”頓了頓又道:“我聽府裏的大夫說,五弟妹的孩兒前兒又咳嗽了起來,瀾姐兒嫁妝的這點子事兒,是不是就別麻煩五弟妹了?”


    五太太和雨瀾的關係要好,闔府上下哪個不知。五太太可不是那隻知風花雪月的嬌小姐,要是真拿著這份單子去對的話,雖然這單子做得花團錦簇的,也不知能不能瞞得過去。


    老太太一聽這話心裏更是犯起了嘀咕:“這是瀾丫頭的一輩子隻此一次的事,怎麽能說是小事?老五媳婦一早就回過我了,哥兒喝了大夫開的藥,已經大好了,你盡去找她,你們商量定了再來回我!”


    大太太沒奈何,答應一聲出了鬆鶴堂。吳媽媽跟在後麵侍候著她,吳媽媽是不讚成大太太做這種事情的,隻是勸也勸過了,大太太隻是不聽,她一個奴才也沒什麽法子。見大太太愁眉不展,隻得建議道:“不若先把這單子拿給七姑娘看一看,若是七姑娘都點了頭了,五太太畢竟是嬸子,就算有所懷疑,也不好和您這位掌家的嫂子硬別這苗頭不是,您再適當分點兒好處給她,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


    大太太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把嫁妝單子交給了吳媽媽,叫吳媽媽親自去一趟綠靜齋,送給雨瀾瞧一瞧。


    此時的綠靜齋早和往日不同,每天不知有多少奴才趕著過來奉承。廳堂裏,三少爺承宗正和雨瀾相對而坐寶鑒全文閱讀。承宗年紀漸大了,後宅也越發來得少了,隻是他和雨瀾關係最是要好,聽說雨瀾婚事定下來總要過來瞧一瞧的。


    姐弟兩個正說著話,外頭小丫鬟就喊了一句:“吳媽媽來了!”小丫頭高高挑起簾子,吳媽媽是大太太心腹中的心腹,在府裏是極有臉麵的。姐弟兩個便全都站了起來。


    吳媽媽進了屋子,卻是一臉恭謹,恭恭敬敬見了雨瀾和承宗。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雨瀾是未來的王妃,吳媽媽哪裏還敢不把她放在眼裏。


    客套了幾句,吳媽媽便說明了來意:“因為王府那邊送來了聘禮,太太就叫人重新拉了嫁妝單子,叫我送過來給七姑娘過目,看可有什麽需要添減的。”又奉承道:“姑娘這份陪嫁價值十二萬五千銀子,這可是咱們府中的頭一份啊!老太太和太太可真是疼您。”


    她想著這小姑娘畢竟涉世未深,用好話哄了幾句,隻待她說一句“沒什麽好添減的,但憑母親做主!”這事也就定下來了。


    誰知道聽說這份單子價值十多萬銀子,這小姑娘居然麵色絲毫不改,單是這份氣度就叫吳媽媽大吃了一驚。雨瀾笑道:“辛苦媽媽走一趟,按說這事本不該由我置喙,不過既然母親這樣疼我,也不好駁了母親的好意,那我便留下來瞧一瞧,帶我瞧完了,再打發丫頭去請媽媽過來,可使得?”


    吳媽媽倒沒想到雨瀾真的把這單子留在這兒了。一時有些愣怔,還待說什麽,雨瀾已經搶先道:“媽媽可是還有什麽別的事兒嗎?”


    這是下逐客令了。吳媽媽連忙道:“那奴婢就回去聽七姑娘的信了。”


    送走了吳媽媽,姐弟兩個重新坐下,承宗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這份單子,姐姐當真應該好生看看!”


    大太太刻薄苛刻,姐弟兩個都深有體會。兩人目光一對,都是會心一笑。雨瀾翻看那份單子,粗粗瀏覽了一番,大太太以為雨瀾不通庶務,那她就大錯特錯了。雨瀾前生幹了半輩子的銷售,都是在和錢打交道,現代社會那麽複雜的商業來往,雨瀾都玩兒得倍兒熟,這麽一張單子想要瞞過她可就太想當然了。


    這時代她雖然沒有機會管家理事,但是在一旁瞧著,也能心領神會,何況做假賬這種事,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都是古今如一的,雨瀾隻對了對莊子鋪子的總數,估了估田地的總畝數和鋪子大概的地段,再加上陪送的現銀隻有兩萬兩,心裏也就有數了。


    雨瀾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單子:“還真是看看才好!”


    承宗吃了一驚,立刻便明白了雨瀾話中有話。剛才那句話隻不過是給雨瀾提個醒兒,雨瀾畢竟是未來的王妃,他想著大太太不至於眼皮子那麽淺,敢於公然吞了王爺的聘禮,這事怎麽看都是弊大於利,可誰知大太太還真就敢這麽做。


    也不知道她是愚蠢還是傻大膽。


    承宗連忙接過來,細細看了起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這塊地我知道,就在京郊拒馬河邊上,常年發大水,荒得早已種不得什麽了。居然作價三千兩?她也真好意思的!”


    承宗隨便翻了翻,他是真不大懂得庶務,可是他畢竟常年在外邊,自從進了國子監,交了不少朋友,眼界也十分開闊,何況他人又聰明,所以也看出不少門道來。“七姐姐?”


    雨瀾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份單子也就能值個五六萬銀子。”雨瀾笑了笑,大太太這麽做還真沒有出乎她的意料,她倒也沒有多麽生氣傷心,因為她對大太太本來就沒報什麽希望。“我不方便出門,還要弟弟你幫我在外頭打聽一下。”


    承宗點頭道:“七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承宗揣著這份單子出了綠靜齋。吳媽媽一天三趟地派人來問雨瀾看過單子沒有,雨瀾隻推說沒有看完大破滅時代。第三天上頭,承宗總算帶著消息進了綠靜齋。雨瀾揮退了下人,承宗一坐下就氣憤地說道:“我找了京師最有名的賬房師爺看過了,這份單子最多也就值六萬兩銀子!我又托人打聽了,隻查了十幾個最大的鋪子和幾個最大的莊子,這些田莊鋪子,不是田地收成不好,就是地段差,幾乎每一個莊子鋪子都叫估高了一倍的價值。姐姐你猜得真是一點都沒錯!王爺送來的聘禮可有十萬銀子啊!她還真是做得出!”


    又冷冷笑道:“竟然用這種下作的法子侵吞男方的聘禮,太太這麽做可真是奇聞了!你打算如何處置?如若不成,我陪你親自去祖父麵前告狀!”


    雨瀾道:“這事你不用插手,我這眼看就要嫁出去了,便是將來成了親也要生活在太太的眼皮子底下,不可和太太鬧得太僵,我自有我的法子。”


    “你能成嗎?”


    雨瀾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的好弟弟!我已經和王爺定下了親事,很快就要完婚,太太卻還把我當成以前那個小小的庶女,以為可以隨意拿捏!這一次,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叫她再得逞了!”


    承宗還是有些不放心,雨瀾再三向她保證自己能夠處理這件事情,這才把弟弟送走。回頭便叫識字的丫頭將這份單子抄了一份。吳媽媽再來問她,她就找出各種借口推脫,隻說嫁妝單子太長,還沒看完。


    又過了一天,雨馨的丫頭綠枝來府裏給她請安,雨瀾便把這份單子給了她,叫她拿回去給雨馨瞧瞧。


    綠枝回去便回了雨馨。雨馨拿過那份單子瞧了半日,看見雨瀾在最後寫了一個預估的數額,她心裏就有些明白了。等她把府中的管賬的太監叫過來一問,她心裏也就有數了。


    不由得又氣又怒!


    自己的親娘幹得這叫什麽事兒。雨瀾把這份單子拿給她看,就是表明了立場不想在嫁妝上吃虧了。想想也是,嫁妝是一個女人一輩子安身立命的所在,換誰都不會這麽大方,明知道嫡母做了手腳還裝作不知。


    大太太上頭可是還有老太爺老太太,雨瀾捏著這樣切實的證據,一狀告上去,大太太不但麵子全無,搞不好老太爺能把她管家的權力都擼了。


    雨馨歎了一口氣,雨瀾這還是給大太太留了麵子啊。她馬上就要做王妃的人了,大太太居然還想著算計她。也不想想葉邑辰是多麽蠻橫霸道的一個人,光從最近的走禮上頭也能看得出來,他對雨瀾有多重視多寵愛,大太太敢惹這種人,真是腦子進水了!


    雨馨無奈,第二天一早就派了太監宣大太太進宮。大太太雖是雨馨的親娘,卻也不能時時來看她,聽了太監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召她進宮,還以為雨馨出了什麽事兒,扔下手頭的事情,急急火火就來了。


    “你這麽著急,把娘宣進宮裏,可是有什麽事嗎?”看著女兒全須全尾的,大太太先就放心了一半。


    雨馨已經把服侍的宮女和太監全攆出宮去了。直接將那份單子扔出來道:“娘,這是怎麽回事?給七姐姐的準備的嫁妝,明麵上說是十二萬五千兩,怎麽實際上隻有五六萬兩?你還以為自己做得隱秘,七姐姐早就什麽都知道了!”


    大太太吃了一驚:“這單子怎麽在你手裏?”旋又明白了過來:“這個死丫頭,告狀告到你這裏來了?”


    雨馨氣急敗壞地叫道:“娘!你真是糊塗!”


    大太太叫雨馨說得有些心虛,可是麵子上卻一時怎麽也下不來。“她的嫁妝還不是靠著我這個嫡母來準備,我給她五萬也好,十萬也罷,她都給感恩戴德地受著,沒聽說過誰家的丫頭,就這麽紅口白牙地找嫡母要嫁妝的!”


    雨馨氣道:“娘!您還有理了還?有理您幹嗎要把五六萬非得做成十幾萬的樣子。現在滿京城誰不知道,晉王爺單是聘禮就給了十萬銀子,這十萬兩咱家不能留,就是留下一兩,也會叫全京城的人家戳咱們的脊梁骨,你讓祖父、父親、二叔、五叔以後還做不做人?你讓女兒這個太子妃在後宮還怎麽直得起腰來?”


    “這事兒隻要她自己不說,誰會知道咱家給她準備的嫁妝到底是五萬還是十萬?”


    雨馨可真是拿她這位親娘沒轍了山村田園本秀色。“七姐姐把這份單子拿給我看,是什麽意思,您還不清楚嗎?若是您不肯把這銀子吐出來,她就會告到老太爺老太太那裏去,到時候你不但要把銀子吐出來,還得鬧個沒臉,說不定祖父祖母還要責罰您,這又是何必?七姐姐把肯把這件事托付給我,那也是看在我的麵子上給您留著體麵。她還親自叫綠枝回來回了我,這單子隻她一個人看過,連五太太要看她都沒給。您還不明白這話裏頭的意思嗎?”


    大太太想到這種後果,不由臉色蒼白:“她、她,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她怎麽敢這樣對待嫡母……”


    雨馨拉著自己的母親,語重心長地勸道:“娘,她很快就是親王正妃了。以後咱們用得著人家的地方還多著呢。就是太子,日後借助晉王爺的日子也多著呢,何必為了這麽一點兒小錢兒,和她鬧得這樣不愉快。我和她本來感情就好,日後正應該相互扶持,如今叫您這麽一弄,讓我日後還怎麽見她!”


    雨馨這一番話說出來,大太太本就被雨瀾逼到了絕地,隻有幡然悔悟。“我回去就叫人重新做一份單子,該是她的,我一分不少地給她。”想到那些銀子,心中真是鈍刀子割肉一般痛苦。


    雨馨鬆了一口氣:“太太總算明白過來了!”


    大太太從宮裏出來,坐上馬車行了一段路,走到堂子胡同,這地方是鬧市區,車來轎往,吆喝不斷。京師著名的酒樓春熙樓就在左近。馬車走得好好的,忽然斜刺裏躥出一隊人馬擋住馬車的去路,帶刀配劍,人人身帶著一股子殺氣。為首一個莽漢長得十分雄武,身披亮銀鎧甲。


    車夫吃了一驚,剛要喝問,那人已經一手抓住了馬韁,馬車便攸地停了下來。大太太不曾防備,馬車驟然停了,額頭差點撞在車廂上麵。她心情本來就不好,這下更是十分生氣,掀開簾子喝問道:“怎麽回事?”


    一眼瞧見那個粗莽的大漢,頓時吃了一驚,細看之下竟有幾分眼熟:“是你?”這人大太太在碧雲寺是見過的,當時大發神威三下兩下就把大太太帶出來的錦衣衛全給揍趴下了。正是王爺的親兵隊長袁大腦袋。


    大腦袋張嘴憨憨笑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末將甲胄在身,不能行禮,望太太恕罪!我家王爺就在春熙樓的雅間上等您。請您這就移步上去吧。”帶著的那群侍衛嘩啦一下子圍了過來,將馬車圍了個風雨不透。


    大太太出門的時候也帶了十來個侍衛,可這些侍衛和王爺的親兵如何能比,沒等有所反應立刻便被挾製的動彈不得。大太太臉色一變:“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大腦袋嘿嘿一笑:“兄弟們不懂規矩,末將回去自會好好收拾他們,隻是如今,還是請太太速速與我上去,讓王爺久等可不是什麽好事。”


    “很好,我也不與你們理論,見了你家王爺我跟他說去!”大太太見了這些人就覺得脊背發涼,知道跟這些大頭兵沒什麽道理好講,這些人仗著王爺的威勢,就是朝廷命官在跟前他們也敢橫衝直撞,何況是她一個婦人。不情願地下了車,帶著兩個丫頭就跟著大腦袋上了春熙樓。


    進了一個雅間,果然看見葉邑辰穿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麵容冷峻地坐在桌旁,那桌子上已經擺了滿滿一桌子菜品。


    葉邑辰看見大太太進來,露出一個涼涼的笑容:“嶽母大人來了?不必多禮了,快請坐!”他身邊自有兩個小廝拉開凳子請大太太坐在下首,自己竟然根本就沒有站起身來。


    大太太本來帶著一肚子氣上來,想要質問他為什麽半綁架似的將自己弄到這裏來。可是她一瞧見葉邑辰,滿腔怒氣立刻就化為烏有。葉邑辰雖然沒有像大腦袋一樣身著盔甲,或者佩刀帶劍,可是他就是穿著常服,隨隨便便一坐,身上就有一股屍山血海打熬出來的煞氣,大太太日常打交道的無不都是高門顯貴,無不是溫文爾雅,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氣勢立刻矮了幾截農門醫香。


    葉邑辰微微一笑道:“也不知道嶽母大人喜歡什麽口味,小婿自作主張點了這些,不知可還符合嶽母大人的口味。”


    “王爺和七丫頭尚未成親,‘嶽母大人’這四個字叫得似乎有些早了!”


    “不過是遲早的事兒,早叫一時倒也無妨。”


    大太太坐在那裏全身不得勁,想到葉邑辰畢竟即將成為自己的女婿,作為未來的丈母娘也不能太慫了:“不知王爺把我請到這裏來,到底有什麽事情?有事情為何不到府上去商量,怎麽卻到了酒樓來,這到底是個什麽禮數?”


    葉邑辰微微一笑:“太太想也知道,本王自小就在西北長大,鎮日除了兵戈就是戰事,這禮數難免有所欠缺,這個楊老太爺是知道的,倒是也沒在本王麵前說三道四!”意思是說連老太爺都不跟我要求禮數,你算哪棵蔥。


    葉邑辰身份貴重,威望空前,整個楊家還真的隻有老太爺才有資格在他麵前和他平等對話,大太太本來就沒有底氣,被王爺這麽一說,立刻就被噎住了。這家夥擺明了蠻不講理,你能拿他怎麽樣?


    葉邑辰顯然是不大願意敷衍她,冷冷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太太年紀不大,可是腦子怎麽竟就糊塗了!”大太太被他那涼冰冰的一眼看得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爺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小小飲了一口:“好在您有一個明理的女兒!”


    大太太再傻也明白他說得是哪一回事了,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這事他是怎麽知道的?就算在楊家,知道此事的也不過三兩人而已。難道是雨瀾傳出來的消息?大太太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雨瀾身邊的丫鬟婆子近日沒有一個出門的,消息她斷然是不可能送出去的。


    葉邑辰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太太不必胡思亂想,東西兩廠的消息本王自然是想看就看,更何況本王還有別的消息來源。”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警告她:別在本王麵前耍花樣!


    大太太身子一抖,臉上驚疑不定。“你到底要幹什麽?”


    葉邑辰站起身來,在屋子裏踱了兩步,森然道:“本王也沒想幹什麽,隻是有件事要早點告訴嶽母大人!”


    啪啪啪!他拍了拍手,裏間的房門開了,兩個親兵拖著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是血的人進了這間屋子,那人被打得遍體鱗傷,嘴巴叫人用布堵住了,兀自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在地上留下一灘血跡。正是幫著大太太作假賬的那位賬房先生。


    大太太忽地站了起來,這下子她徹底相信了葉邑辰什麽都知道了,隻是她不明白,葉邑辰怎麽行動這麽快,把賬房先生都給抓了過來。“你,你,你不要亂來!”這種場麵大太太還是平生僅見,如何能不害怕。“你怎敢這樣濫用私刑!”


    葉邑辰哈哈一笑,似乎覺得十分可笑:“我便濫用私刑了,順天府還敢抓我不成!”揮揮手,兩個親兵又將那個先生拖了回去。葉邑辰笑著看了看大太太:“嶽母大人怕是還不知道,本王生來就有一個壞毛病,受不得丁點委屈。不但自己受不得委屈,便是本王看重的人,也斷不能受一丁點委屈。誰若是讓本王一時不痛快了,本王便叫他一世不痛快。”


    “貴府的七姑娘即將成為本王的正妃,所謂夫妻一體,她受了委屈,就和本王受了委屈一般無二。太太可明白了這層道理了?”


    大太太腿肚子都有些轉筋了,心裏簡直後悔得要死。葉邑辰擺明了以勢壓人,根本就不跟你講道理,她能怎麽樣?強權之下,除了屈服又能怎樣?更何況,真要講理,道理也不在大太太的一邊。


    葉邑辰又道:“更何況太太以嫡母之尊,謀奪庶女的聘禮,這話要是傳出去,可真真不大好聽妖孽丞相獨寵妻。我想楊老大人也不想聽到這樣的傳言在外頭流傳吧。”


    這麽大一個把柄就抓在了葉邑辰的手裏,大太太連一點兒反擊之力都沒有。何況剛才葉邑辰恩威並施,早就將她治得服服帖帖的了。連忙道:“我知道怎麽做了,知道怎麽做了。回去便重新拉一份嫁妝單子,再好好操持她的婚事,一定將她風風光光嫁給王爺。不會讓她再受一丁點兒委屈!”


    王爺聽罷,這才露出真誠的笑容:“嶽母大人果然是聰明人!”親手給大太太倒了一碗茶:“您先喝一口茶壓壓驚!”


    大太太抖抖擻擻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葉邑辰又道:“今天特特地請您過來,還有一件事要求您幫著辦一辦!”


    大太太連連道:“王爺請說,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義不容辭!”


    葉邑辰道:“好說好說!近日來關於我和七姑娘的婚事,京城一直都在議論紛紛,說得最多的不外乎是七姑娘出身寒微,僅是一個庶女,京中對她非議頗多,本王也是十分心煩……”


    大太太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道:“我回去便開了祠堂,將她記在我的名下。如此她成了嫡女,身份不同,外頭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可議論的了。”


    葉邑辰雙手一拍:“嶽母大人果然深明事理,本王也是這個意思。”


    大太太連忙道:“我回去就辦,回去就辦!”心中已經是十萬分地後悔,自己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居然要打這個混世魔王的主意,真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葉邑辰笑道:“如此小婿便敬謝不敏了。”一伸手便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太太既然這樣照顧小婿與七姑娘,小婿感激不盡,這點銀子聊表寸心,也算謝謝太太這麽多年對於七姑娘的養育之恩吧。請太太務必收下!”


    說著便將銀票遞了過去。大太太連忙搖手道:“不必了,不必了,這都是我的分內之事,不敢要王爺的銀子。”可是看到銀票上的數字,她的話就顯得虛弱無力了。


    三萬兩!這個女婿也太有錢了吧!


    葉邑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將銀票硬塞進她的手裏。“嶽母大人用不著跟小婿客氣。”此時倒是變得如沐春風了,與剛才殺氣騰騰地那個葉邑辰簡直判若兩人。


    大太太想要推辭,終究經受不住銀子的誘惑。訕訕地接了銀票:“我府裏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王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便先告辭了!”


    葉邑辰笑道:“春熙樓的大廚十分難得,做出的菜肴也是別具一格,嶽母大人何不賞臉品嚐一二。”


    “不必了不必了!何況我現在也不餓!”她是說什麽都不願意跟葉邑辰呆在一塊兒了。


    葉邑辰道:“既然如此,小婿便不勉強了。大腦袋,替我送嶽母大人下樓!”大腦袋答應一聲,大太太正要向外走,葉邑辰忽然道:“慢!”


    大太太心髒不受控製地跳了一下:“王爺還有什麽吩咐?”


    葉邑辰微笑道:“今天這件事情我不希望別人知道,尤其是七姑娘,嶽母大人可明白?”


    大太太連連點頭:“放心,我絕計不會外傳。”


    “如此甚好!”


    大太太直到上了自家的馬車,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內裏的衣服都濕了。她心中十分鬱悶地想道:葉邑辰對雨瀾如此上心,這麽一點小事竟然親自出麵,他又是那麽霸道的一個人,以後自己仗著嫡母的身份,想在雨瀾麵前抖威風,怕是癡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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