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邑辰出得紫禁城,已是漏夜十分,他帶著袁大腦袋打馬飛馳回到晉王府,遠遠的就看見王府門前燈籠高懸,皇上駕崩的消息早已傳遍了京師,雨瀾第一時間就吩咐府裏將一切色彩鮮豔的東西全部撤換下去,原來的大紅燈籠也換成了白紗燈籠,燈光下雨瀾穿著一身素服,抱著珠姐兒正在翹首以盼。


    遠遠看見這一對母子,葉邑辰緊繃了一天的心神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這裏是他的家,有他最為在意及需要保護的家人,每每想到這些,他都會覺得心中異常溫暖。


    看見葉邑辰的馬匹由遠而近,雨瀾的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今天葉邑辰去幹什麽去了,雖然沒有和她說明,可是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出來。宮廷鬥爭,皇位爭奪,有多麽凶險,她甚至無法想象。自從葉邑辰離開了這個家,她的心就一直吊在嗓子眼裏,心驚膽戰,擔憂害怕得要命。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就將承影叫了過去,詢問了一番,承影在她的高壓之下,不敢隱瞞,就把葉邑辰的計劃全都告訴了她。


    雨瀾隻聽得心膽俱裂!王爺稱兵逼宮,卻又隻帶了一個袁大腦袋就進了皇宮,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不是不懂規矩的人,卻不顧錢媽媽的勸阻,一直在大門外邊等了將近兩個時辰。


    珠兒本來已經靠在母親的懷裏睡著了,急驟的馬蹄聲又把她驚醒了過來。看見葉邑辰回來,她高興地大喊了一聲:“爹爹!”就向葉邑辰奔了過去,誰知道有個人卻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衝了過去,一下就把葉邑辰緊緊抱住了。


    “王爺,您總算回來了!”雨瀾高懸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不知怎麽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葉邑辰輕舒猿臂,將雨瀾抱在懷裏,柔聲道:“瞧你,怎麽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王爺好好的,我是不該哭!”雨瀾說著就擦眼淚,結果越擦雨瀾的眼淚就越多,“我求您,以後不要再這樣冒險了!”


    葉邑辰和她相處兩年多,知道雨瀾一向都不是個軟弱的人,就算碰到了什麽解決不了的難題,她也會開動腦筋去想辦法。哭哭啼啼這個樣子,葉邑辰倒是第一次看見,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隻得用袖子去給他擦眼淚,“別哭!別哭!珠兒正看著呢!”


    這句話還真好使,雨瀾聽了立刻就收住了哭聲。


    珠兒確實在一旁看著,本來因為娘親搶了她在爹爹懷裏的位置心裏有點兒小不高興,看見娘親哭得梨花帶雨,她又有些不知所措,看見爹爹看過來,嘴一扁,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雨瀾吃了一驚,推開葉邑辰去看女兒:“你怎麽哭了?”


    珠兒被她問得也有點糊塗了,她是看見娘親哭了就自然跟著哭了,現在問她為啥哭?她哪知道啊!


    好在立刻就想起一個理由來了:“爹爹,不抱我!”


    女兒這麽一鬧騰,剛才縈繞在夫妻兩個之間的那股子氣氛立刻就煙消雲散了。葉邑辰寵溺地抱起女兒道:“好!爹爹抱!爹爹抱!”


    珠兒被他用一隻手臂就牢牢固定在懷裏,又用力向上舉了舉,立刻破涕為笑,雨瀾卻嗔道:“跑了這麽遠的馬,一身都是灰土,快把女兒放下來!”


    葉邑辰也反應過來了,這一路快馬加鞭的,卻是一身都是灰,看見女兒一身裝扮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十分知趣地把女兒放了下來。珠兒卻不幹了,“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葉邑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等爹爹進去換件衣服再抱你!”好不容易哄好了珠兒,奶娘過來抱著她跟在後邊,一家人回到了正房。


    葉邑辰梳洗已畢,換了衣裳,又和珠兒玩了一會兒,才把這個小祖宗哄著去了暖閣裏睡覺。


    雨瀾將屋子裏的丫鬟全都打發了出去。然後上上下下地看著葉邑辰,看了一會兒,說:“王爺,您把衣裳脫了!”


    葉邑辰大囧!這兩年雨瀾身體不好,太醫囑咐她要節製房事,所以兩個人幾乎兩個月才來上那麽一次,葉邑辰血氣方剛的年紀,加上又沒有旁的女人,每一回就跟過大年似的。而且雨瀾自從生了珠兒以後,那方麵越來越趨向於保守,所以今天他讓王爺脫衣服,葉邑辰立刻就想歪了。


    想了想,又不知道她的身體能否承受得了。“前天不是剛剛那什麽!”


    雨瀾的臉臊得通紅,跺腳道:“你想什麽呢?我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帶傷!放著城裏十萬大軍不用,自己一個人跑到宮裏去耀武揚威,宮裏的禦林軍可有兩萬人呢,你不知道我聽到這個消息又多擔驚受怕!”說著說著又泫然欲泣了。


    葉邑辰一把把她攬過來抱在懷裏:“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去冒險了好不好!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你又哭個什麽勁兒嗎?”


    雨瀾擦了擦眼淚,自從有了這樣一個安寧而又溫馨的家,她覺得自己感性多了,以前就算是在前一世,她也斷然不會因為一點兒事就哭哭啼啼。


    葉邑辰道:“我沒有受傷,好好的呢!”


    雨瀾道:“我現在不相信你了。你要把衣服脫下了我親自檢查才算數。”


    葉邑辰隻好笑著把衣裳都脫了,讓她檢查,雨瀾仔細看了一遍,見他確實沒有什麽問題,這才放下了心事。“今天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先皇駕崩了!”


    “那新皇的人選定了嗎?”


    “自然是葉敏昭了。”葉邑辰頓了頓,道:“不過皇帝由他做,這個國家現在卻歸我管了!”


    “那是怎麽回事?”雨瀾楞了。


    葉邑辰就把今天宮裏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


    “攝政王?”雨瀾皺著眉頭,一聽見這三個字,她就想到了多爾袞和順治,如今葉邑辰和葉敏昭的關係不正像是多爾袞和順治的關係嗎。多爾袞大權在握一輩子,順治一直靠邊站,可是他死後還是被順治給清算了。


    她慢慢地說道:“伴君如伴虎,功高震主,這終究不是什麽好事!早晚會有被反攻倒算的一天!”


    葉邑辰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自信十足道:“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都有我呢!不會讓你們母女跟著我受牽連的。”


    雨瀾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葉邑辰和葉敏昭這叔侄二人好像天生的八字相克,怎麽都合不來。


    此時的景陽宮內,葉敏昭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母妃,為什麽要許諾他那麽無理的條件?”


    惠妃道:“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我們不讓他做攝政王還能怎地!”


    這時候陳嘉快步走了進來,慧妃開口問道:“西山大營的兵馬撤出京師了沒有?”


    陳嘉臉色很不好看:“沒有!西山大營的兵馬一直滯留在京城不肯走,順天府已經來過兩次,說是城裏的兵太多,治安的壓力太大,怕鬧出事兒來!”


    葉敏昭狠狠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盤一陣亂跳:“他到底還想怎地?”


    慧妃看了兒子一眼,她早就發現了,一旦涉及到和葉邑辰相關的事情,他就分外難以冷靜下來。葉邑辰此舉肯定是另有目的,不過到底是什麽目的,她現在還想不明白。


    葉邑辰沒有讓她們等多久,第二天就命人送了一封折子進來,說是西山大營的兵馬本來應該立刻調出京去,可是如今他沒有虎符,兵馬根本調動不靈,所以需要皇上將兵符頒賜給他。還說這是朝廷的規矩,他不敢廢。


    按照大楚的兵製,調動兵馬必須要拿到調兵的兵符。兵符一分為二,皇帝這裏有一半,兵部那裏有一半,兩塊兵符合二為一,將領拿了兵符就可以調動兵馬了。葉邑辰向慧妃葉敏昭討要兵符,這是想把兵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葉敏昭看了他的折子,氣得渾身發抖。“兵符,兵符,他要是這麽守規矩,之前西山大營的兵是怎麽調來的?”用兵符調兵確實是一項好製度,好就好在這個製度讓所有的兵馬都掌握在皇帝的手裏,避免將領擁兵自重,稱兵造反,一般的將領哪怕手底下人再多,沒有兵符他也調不走一兵一卒。


    可葉邑辰不是一般的將領,他在軍中經營十數年,中高層將領幾乎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加上他是武軍都督府的大都督,算是除了皇帝以外的最高的軍方首腦,所以這些兵馬和他的私兵也差不多,甚至不需要兵符,他的金牌令箭就能調動這些兵馬。


    雖然葉敏昭很快就要登基當皇帝了,陳嘉卻去看慧妃。他們三個之中,擁有最終決策權的仍然是慧妃,甚至在很久的將來也會是她。


    慧妃幾乎沒怎麽考慮就對陳嘉道:“既然他想要兵符,那就給他好了!”


    葉敏昭不可置信地問:“葉邑辰本來就狼子野心,先帝剛剛駕崩,就把兵符交給他,豈不是把我們自己置於險地之中?”


    “你這麽聰明的孩子難道連這點兒道理都想不到?現在憑他的威望,他想調動哪支軍隊調動不了?他把兵符要到手裏,不過是為了更加名正言順而已。既然給和不給都是一個樣子,我們何必為了這些虛的東西,和他撕破了臉呢。何況我們之前答應他,軍政兩方麵的大事,悉數交由他處置,如果現在他的第一個要求我們都不答應,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鋌而走險直接興兵攻下紫禁城!”


    陳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娘娘說的在理!”


    慧妃道:“陳公公你去取了兵符,親自送到王爺府上去吧。”隻有痛痛快快地交出兵權,葉敏昭才能平平安安登上皇位。


    葉敏昭臉孔鐵青,雙拳緊緊握在一起,覺得這是奇恥大辱。慧妃安慰他道:“隻要你當上皇帝,終歸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將是你的,他從你的身上拿走了什麽,以後你加倍拿回來就是了。”


    葉邑辰在書房裏接見了陳嘉,接過陳嘉恭恭敬敬遞上來的兵符,看都沒看就像是扔垃圾一樣將兵符仍在書案上。


    “潞王殿下的登基大典準備得怎麽樣了?”


    卻說正統皇帝駕崩之後,全國上下不管真的假的,全都處在一片愁雲慘霧的悲痛之中,所有人一律換成青服角帶的喪服。在京官員每日到衙門辦事之前,一律先到會極門外參加一連七日的跪祭儀式。


    四品以上的命婦也要進宮去哭靈。雨瀾身為親王妃,即將的攝政王妃,自然是首當其衝,葉邑辰放心不下,特意將已經出嫁的袁大腦袋的妹妹袁紫請了回來,上回她保護雨瀾有功,回到京師葉邑辰就滿足了她的意願,將她嫁給了她的“二牛哥”。二牛哥本來就是葉邑辰的親衛,不但長得英俊,人也機靈,如今更是被葉邑辰放了出去,到十二團營裏當了一個千總。


    雨瀾也有一兩年沒見到袁紫了,她也已經是做娘的人了,還是和原來一樣,十分直爽、淳樸、憨厚。主仆兩人見麵自有一番契闊,雨瀾又叫了女兒出來和袁紫相見,珠兒見了袁紫高興壞了,纏著要和她學武!


    葉邑辰給雨瀾配了二十幾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又有袁紫貼身保護,葉邑辰這才放心地叫她進宮去哭靈。


    正統皇帝的喪儀由禮部尚書親自安排,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國不可一日無君,禮部尚書在忙著先帝喪事的同時,也沒忘了張羅著新皇的登基儀式。


    陳嘉聽了葉邑辰的話,十分恭敬地地道:“回王爺的話,禮部尚書葛大人今日已經上了《勸進儀注》,請潞王殿下早日即皇帝位,咱們王爺卻說先帝新喪,哀痛莫名,因此所請登基之事不允。”


    一般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都要走這一套繁瑣的程序,先是禮部上書請新皇登基,同時文武百官軍民代表也要到太極門上表勸進,這時候雖然新皇上恨不得馬上就坐上那把龍椅,也要裝模作樣的表示一下,我老子剛死,我現在沒心思當皇帝,同時還要謙虛一下自己德望不足,你們還是另請賢明吧。


    新皇不肯登基,文武百官就按照之前的套路再來一遍,如此這般裝模作樣的三遍,新皇才發話說,看你們這樣真誠,這個皇帝我就勉為其難做了吧,然後答應登基。


    典型的當□□還要立牌坊!


    不過曆朝曆代都是這麽做的,葉敏昭來這一套也無可厚非。


    葉邑辰聽了就點了點頭。陳嘉很想問問葉邑辰既然兵符都已經給他送來了,他什麽時候把西山大營的兵撤出京師去。看葉邑辰的樣子,他就沒敢問出來。


    正在這個時侯,就有小廝進來回報說:“內閣首輔申大人、禮部尚書葛大人、戶部尚書李大人求見王爺!”


    陳嘉道:“既然王爺這裏有事,奴才這就告辭了!”


    葉邑辰擺擺手道:“陳公公別急,你也留下來聽聽吧!”


    不大一會兒,就走進來三個白胡子老頭,三位大臣看見陳嘉也在,紛紛上來見禮。葉邑辰對這三位老臣倒是頗為客氣,請他們坐了,又叫承影用窖藏的雪水煮了極品的鐵觀音給各位大人品嚐。


    陳嘉心想這三個老不死的,新皇還沒有登基呢,所有的人事都還沒有發生變動,葉邑辰的腦袋上也尚未戴上攝政王的帽子,你們就跑過來巴結來了!真是好不要臉!


    葉邑辰道:“不知三位大人前來有何要事?”


    三位大人全都是唉聲歎氣的,“王爺快給咱們出出主意吧!咱們幾個都快愁死了!”


    陳嘉在一旁支楞著耳朵聽了半天,原來這三個人都是為了葉敏昭的登基大典來的,登基大典別的都好說,現在缺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沒錢,二是沒地方。


    先說這錢,這幾年吏治腐敗,賦稅督繳不利,加上連年災荒,又趕上葉敏瑜造反,軍費激增,前頭蜀漢北伐,為了對付劉章,葉邑辰一次性就叫戶部從太倉銀撥了八十萬兩銀子作為軍費。


    戶部本來就沒有錢了,這一下子更是捉襟見肘,現在麵臨著先帝喪葬和新皇登基兩項大事,到處都要花銀子,李尚書卻怎麽都籌不到錢,他也急了,便對葉邑辰道:“咱們是來求王爺的,王爺看能否先將這八十萬軍費緩一緩,待咱們辦完了這兩件大事,等秋稅收上來了,再把軍費給補上。”


    葉邑辰聽完了斷然搖頭:“不是本王不想給大人這個麵子,前方軍士為了保衛我大楚江山,都是拿命在拚,若是連軍餉都發不下去,軍隊豈不是士氣低落,劉章本來就不好對付,我聽說已經連下三城,到時候丟了鄂西之地,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事有輕重緩急,無論如何,軍費是萬萬不能動的!”


    在葉邑辰看來,軍費不能減,那就把葉敏昭登基的費用減下來好了。至於葉敏昭高興與否,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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