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這一去,天下又該亂起來了。”


    不知何處樓宇,巍立山巔,大好河山盡入眼底。不同於此刻那伏羲山的風起雲湧,此處夏日風光正盛,一片愜意怡然。


    兩個男子的背影,負手立於樓頂。


    一人似有笑意的輕歎,而另一人始終淡笑不言。


    “聖巫教征討伏羲門的消息,不是還沒傳出來麽?”


    隨即,二人後方的一名綠衣男子不解道,此人正是陸空。聖巫教一眾到達伏羲山應是早間的事,想要傳遍中原也沒有這般迅速,更何況,若是天下人知曉聖巫教對伏羲門出了手,此處又如何會有這般寧靜風光?


    早已天下大亂!


    聞言,那衣著道袍的男子譏笑一聲,卻是反問道:


    “那不值一提的小宗小派自是不知,但如此大事,儒園會不曾察覺?梵音寺會猜測不出?甚至,那天心崖的君魔炎,會不知曉?”


    “……”


    陸空抿了抿唇,卻未反駁。


    隨後,那道袍男子定了定神,又有幾分猶疑地自語道:


    “也不知,君魔炎是否會趁機對青冥山下手。”


    “不會!”


    然而,另一旁的白衣男子卻是直截了當地否定道:“冥教搜集上古聖物,雖意圖不明,但絕不會貿然出手。如今天下人目光盡集落雁峰,都在瞧著秦川的結局。成,天下大變;敗,亦天下大變。”


    “君魔炎,也在等著結果。”


    白衣男子肯定地道了一句,隨即,卻是稍稍偏過頭來,頗有幾分意味地凝視著身旁之人,這個潛入落雁峰數十年的男子。


    “我倒是好奇,聖子殿眼線遍布天下,我都未曾得到消息,而伏羲門又是如何得知,星宿劫藏在聖巫教中的?”


    “日後便知了。”


    道袍男子一聲邪笑,並未回答。


    隨後,身軀頓時變得虛幻起來,瞬息之間便徹底消失了蹤影。原來,此刻的他並非本體,而是一道元神化身。


    ……


    太極廣場。


    一道身影,緩緩從那石徑踏了上來。


    秦川麵無神情,隻看著往日恢弘的無極大殿,在這四處紛起的硝煙之中,早已不複風華。殿頂的磚瓦因為激鬥塌落遍地,散亂在廣場之上。


    八個爐鼎,死氣沉沉。


    “?”


    忽而,那大殿上方正與桑娜交手的紫虛仙姑一眼便看到了秦川,然而正欲出言斥責,卻因桑娜接踵而來的淩厲攻勢止了下去,身形疾動,袖袍翩飛,道法真元大盛而起,不得不迎著桑娜招架而去。


    她不明白,秦川為何如此。


    “早在昔日孔陵之時,我秦川自離師門,早已算不得伏羲門人。”


    隻見秦川昂起頭來,卻不知對何人言語,或許,是對自己,又或許,是對這天下人宣示,“其後儒園乃至天下各宗各門對我窮追不舍,勢要拿我秦川性命,伏羲門或一同追緝也好、或私下關照於我也罷,舊日師恩,永生不忘。”


    “青冥山上,玉虛真人審判於我,險些害我性命。但此為應罰之罪,秦川自知,也未曾有半分記恨,更未曾仇怨於伏羲一門。”


    “然數日之前,玉虛真人不念舊情,不顧所謂正道之義,不惜伏羲掌教、中原宗師之身份,對我妻阿羅葉施以毒手,使之經脈俱碎、五髒盡毀,險些與我陰陽兩隔。我秦川若因心中舊情視若未聞,天理何容?!”


    “今日,便請玉虛子當麵出來,還我一個公道!”


    “……”


    “哢擦!”


    猛然之間,聽得秦川言語,紫虛仙姑一個失神,麵色大變。隻聽腳下磚瓦一聲破裂之響,迎麵遭受了桑娜重重一擊,險些自那殿頂跌落下來。


    玉虛掌門,當真做過這般事情?


    紫虛仙姑堪堪穩住身軀,神情愈加陰沉,卻是瞥向秦川所立的下方。一張淒苦的麵容,落入她的眼中,不由讓她心中一陣不忍。


    這,便是讓秦川攻上落雁峰的原因麽?


    “否則……”


    隨後,又見秦川眸中閃出一抹殺意,龍脊之上,也適時閃過一陣厲光,在這漫天硝煙之下,顯得愈加的冰冷:


    “否則,縱是覆滅伏羲一門,我也在所不惜!”


    “秦川!”


    霎時,紫虛仙姑咬了咬牙,迎麵而來的蠱術真元,正不斷凝成幽藍色的藤蔓,朝著她侵襲而來。隻聽她低喚了一聲,真元元神流轉不住,身形竟是落在了秦川的前方,而那已被藤蔓纏繞住的身軀,卻是突然消失不見。


    此時桑娜麵色一凝,見得秦川眼色,卻是沒有追擊。


    “掌門真人閉關數月,此事定有蹊蹺。”


    紫虛仙姑凝視著秦川,說道,“你若這般攻上了落雁峰,屠戮我伏羲門人,那便沒有回轉的餘地了……你可想清楚了?”


    “事已至此,無需再言。”


    聞言,秦川反叱道,“不論事實如何,我聖巫教眾人既然來了落雁峰,便一定要玉虛子當麵出來說個明白!誰阻,殺誰!”


    山風襲來,滿是蕭瑟。


    良久。


    這一回,紫虛仙姑沒有再好言相勸,也沒有以長輩身份厲叱於秦川。一支湛藍色的長劍,緩緩凝在了她的手中,鮮少用劍的她,這一回,麵對著本該成為伏羲門佼佼者的弟子秦川,也終於展露出了敵對之意。


    “想要上山,便從我伏羲門人屍體上踏過。”


    紫虛仙姑冷冷地道,眸中,卻不知何時浮上了十分的愁緒。


    造化,弄人……


    “咻!”


    眨眼之間,隻見一陣疾光閃過,秦川驟身而起,劍鋒一揚。一式禦風行接上近身未名斬,便是毫不遲疑地朝著紫虛仙姑攻擊而去。


    “鐺!”


    頃刻間,刀兵相接,激起尖銳的聲響。


    紫虛仙姑不緊不慢,以雄厚的修為生生接下了秦川的未名斬,借勢尋得一分機會,瞬息之間便已一式空冥印,直向著秦川不防之處轟擊而出。


    “轟……”


    “嗯?”


    倏爾,紫虛仙姑雙眉一蹙。


    然而眉間浮上的情緒卻非驚疑,而是深深的不解。秦川,竟然沒有絲毫的防禦,就這般任憑這式空冥印直直轟向他的身軀。以秦川的實力,絕不可能會察覺不到這式隱晦的攻擊,但他選擇生生承受了下來。


    如此……


    “秦川主動叛離師門,如今又轉向師門出手,是為大罪。這一掌,便代由仙姑之手懲戒,罪罰之後,秦川便正式、徹底,不再是伏羲門人。”


    塵埃落定,秦川穩立於狂風之中。


    盡管氣息受到了些許創擊,但尚未傷及內腑,一身素白的道服,染上了點點灰塵,風光不再。卻依然倔強地直視著紫虛仙姑,沉聲說道。


    “……”


    紫虛仙姑凝著雙目,沒有言語。


    忽而,秦川氣勢再起,這一回沒有再近身攻擊,而是憑虛禦風閃現數尺,九曜琉璃盞閃爍而出,天地靈氣源源而來。一時冰火兩氣紛紛揚揚,冰、炎兩破伏羲道法,接連不斷地繼續朝著紫虛仙姑席卷而來。


    “嘭!”


    “嘭!”


    “嗤嗤……”


    眨眼之間,紫虛仙姑仙劍之上,雷光四起,嗤嗤作響。竟是層次極高的三清馭雷訣,輔以太虛劍道之義,完美融入了劍身之中。


    “逍遙遊!”


    “氣鎮山河!”


    “咻!”


    “轟……”


    數息之間,二人已然交鋒數個回合,然而也僅僅隻是這數息,往昔能夠重創於玉虛子的秦川,卻是又一次生生承受了紫虛仙姑的一擊。


    隻見一道劍光攜帶著天罰之力,雷光閃閃,一股融合著元神的猛烈氣勢,就這般生生穿過了秦川的身軀。原本凝於身前的伏羲太極圖,也不知為何被秦川突然主動化去,一切防禦,都在瞬息間化為烏有。


    風,更加蕭瑟。


    “秦川自小沐浴道法,得伏羲師恩,問道修行,方有今日之成。這一劍,代仙姑之手,償還授業之恩,此後,秦川與伏羲門,恩義兩絕!”


    此刻,秦川立在風中,已有幾分顫顫巍巍。


    臉色無比慘白,因為那可怕的天罰之力,如同靈魂受到震顫一般,盡管不見血跡,但身軀之內,已是氣血翻湧,愈感不支。道袍之上,依稀幾點焦灼的黑燼,在那雷電之中,已然被焚成了飛灰。


    口中,這般淡淡地說道。


    “……”


    此時,紫虛仙姑依然凝視著秦川,心中,卻是更加的沉。


    原來,秦川的心中,也不願如此。


    毫無疑問,秦川此刻如此做的原因便是,為了徹底解去心結。裁去罪孽、解去恩澤,以此……更加義無反顧地來與曾經的師門爭鋒相對。


    “呼……”


    紫虛仙姑微微閉上了雙眸,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舒了出來。


    “紫氣東來!”


    隨即,一聲咒訣默念,紫虛仙姑身軀之外原本青色的道法真元,瞬間染上了祥瑞的紫色,真元大盛。他的這般抉擇,除了讓他了卻心中顧慮之外,卻毫無疑問,也讓伏羲門人堅定了阻止秦川的決心。


    恩義兩絕!


    ……可是,當真能夠絕得了麽?


    “轟……”


    突然,隻見秦川單手結成一個古怪的印結,道法氣息瞬間消弭下去。這一次,卻是替代成了漆黑渾濁的魔道真元,一股邪煞之氣,彌漫而開。


    龍脊之上,黑氣纏繞,嘶鳴不絕。


    他,終於要動真格了麽?


    紫虛仙姑頓時心中一凝,一對雙眉不覺揚了起來,劍上的雷光愈加閃爍不止,準備隨時迎接著秦川可怕的魔道攻勢。


    ……隻是誰能想到,會有今日這般呢?


    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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