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寅略有些尷尬道:“郡王言重了。這些都是卑職的分內事。”


    袁一走到書案邊,拿起一份公文道:“之前,我說過,把典籍和官檔還回去時,就會把借用的公文補上。現在給你。”


    馮寅雙手接過公文,神情略有些緊張道:“那天卑職有眼不識泰山,有得罪郡王的地方,還請郡王多多包涵!”


    袁一搖了搖頭:“你能夠堅持原則,一視同仁,我很敬佩,也很欣賞像你這樣的人。”


    “郡王過獎了。”


    “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說空話,既然,欣賞你,那麽,就不僅僅是說幾句好聽的話。”說著,他拿起另一份公文,交到馮寅手中:“果毅都尉衛安被革職的事,你聽說了吧?現在這個官職是你的了。”


    聽到這話,馮寅又驚又喜,他翻開公文,看到其中內容正是升任他做第一府果毅都尉,而兵部和吏部,以及袁一都已在公文上蓋好的官印,到任日期便是明日。


    馮寅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麽,隻能愣愣地看著袁一,最後,笨拙地從嘴裏吐出:“郡王,這是?”


    袁一笑了笑:“你知道的。”


    “郡王的知遇之恩,馮寅定當銘記在心,湧泉相報。”說著,馮寅便要行叩首之禮,表達自己的忠誠。


    見狀,袁一急忙將他扶住,道:“其實,你不必謝我。之所以用你,是因為你有價值,而這種價值恰好是我所需要的。我們之間的這種聯係說得直白點,就是我利用你,而你需要被我利用。如果想要把這種聯係維持得更加長遠,你就要把價值發揮到極致,而我則需要提供與價值對等的權力。”


    或許,在其他人看來,袁一的這番話太過赤|裸和現實,難免讓人心生反感。可馮寅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又遭遇了許多變故。


    他深諳在官場上,嘴甜如蜜而心腸險惡的人多,光明磊落,並且心口如一的人少。袁一的這番話看似現實,可實則坦誠,他是想與自己以心交心,才會如此。


    這樣想著,馮寅點了點頭:“郡王能跟卑職說這些,足以表明郡王對卑職是以心相待,卑職定會盡心竭力發揮價值,報效郡王。”


    “很好!我有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


    “郡王請講!”


    “你覺得,以梅將軍的才幹能夠勝任折衝將軍一職,管理好整個折衝府嗎?”


    馮寅頗感到為難道:“這個嘛”


    見他欲言又止,袁一便提醒道:“如實回答。”


    馮寅重重地吐了口氣,委婉道:“梅將軍心地善良,也樂於與人為善,總能樂觀的看待身邊的人和事,小心地避讓爭端。總的來說,梅將軍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好人,可凡是有好的一麵,也會有壞的一麵,因為梅將軍的這樣的心性,所以,在對待下屬時,缺乏魄力,在決策時,缺少果斷。”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的精妙在於,君子能夠用前半句,表達自己的高潔,而後半句才是他們的肺腑之言。以此見得,樂觀是一件好事,可麵對不恰當的人,身在不恰當的位置,可能就會變成一件不怎麽好的事。”


    聽完,袁一點了點頭:“說的很好,可不能以此蒙混過關。所以,你對梅將軍的結論是?”


    見他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馮寅也隻好無奈作答道:“卑職的結論是,梅將軍難以勝任。”


    “好!我就等你這句話!”


    見馮寅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袁一笑了笑道:“一個師傅要是不了解自己的學生,不能給他準確的定位,又怎麽能□□好他呢?”


    聽到這話,馮寅頗感詫異,小心詢問道:“郡王的意思是?”


    “我想要請你做梅將軍的師傅,教他為官之道,讓他成為稱職的折衝將軍。”


    馮寅麵露猶豫道:“卑職才疏學淺,恐怕有負郡王的厚望。再則,梅將軍是卑職的長官,卑職可不敢當這個師傅。”


    袁一明白馮寅心中的顧慮,於是,向藏身在隔壁房中的梅仁,高聲喊道:“梅仁,老馮不肯收你這個學生,該怎麽辦?”


    馮寅見梅仁一直都躲在一旁,想起方才說過的那些話,他不由得惶恐起來。等梅仁走進書房,滿臉尷尬的馮寅躬身道:“卑職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請折衝將軍多多包涵!”


    梅仁將手中捧著的托盤放到書案上,而後,提起茶壺倒上了杯茶,用極為溫和的語氣道:“若在兩天前,聽你的這些話,我可能會生氣。但是,經曆過這兩天所發生的事後,我知道,你對我的評價極為中肯。我覺得,如果錯誤存在,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去逃避錯誤,它們依舊存在。唯有認清錯誤,承認它們的存在,這樣方能徹底消除它們。”


    馮寅道:“梅將軍能有這樣的心胸,卑職實在佩服!”


    “我初入官場,很多事情都不懂,需要有人來教導我,改正錯誤。你就是那個人,請馮師傅收下我這個學生。”說罷,梅仁躬身將手中的茶杯,送到馮寅麵前。


    馮寅慌忙扶住梅仁道:“梅將軍真是折煞卑職了!卑職在官場上混了大半輩子,都不過是個小吏,實在是沒有能力,更沒資格教導將軍,卑職受不起啊!”


    見此,梅仁偏頭看了眼身邊的袁一,隻見他向自己使了個眼神,示意讓自己跪下獻茶。梅仁猶豫了片刻,道:“我知道,馮師傅不收我這個學生,想必是覺得我的誠意不夠。”


    說罷,梅仁彎下腿便要拜倒,見狀,馮寅更加用力地扶著梅仁,連連驚呼道:“這可使不得!既然,郡王和梅將軍都這麽信任我,我若再推辭,那就是不知好歹!若梅將軍不嫌棄卑職才疏學淺,往後卑職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到馮寅這番極為委婉的表態,梅仁總算鬆了口氣,遞上茶道:“既然如此,那麽請馮師傅喝下這杯茶!”


    馮寅接過茶,道:“這茶卑職就喝了。師傅這稱呼卑職可不敢當,梅將軍還是叫卑職老馮吧!這樣,卑職會比較自在。”


    梅仁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像其他人那樣,稱呼你為老馮。”


    見他們已達成共識,袁一對梅仁告誡道:“你要記住,雖然在折衝府裏,老馮是你的下屬,可對官場而言,他是你的師傅。老馮覺得師傅的稱呼,讓他不自在,你可以不用口頭上的稱呼。可是,在行動上,你要對他有足夠的尊重,更要虛心受教。”


    梅仁滿臉恭敬地點了點頭:“是。我知道。”


    告誡完梅仁,袁一又向馮寅道:“你好好教導他,要是這個學生敢仗著自己是折衝將軍,不肯虛心受教,你告訴我,我來替你教訓他!”他輕微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我曾聽人說,教會徒弟,沒師傅。所以,師傅對徒弟都會留一手,老馮,你應該不會是這樣的師傅吧?”


    馮寅坦然地笑了笑:“以卑職看來,郡王雖然蟄伏了許久,可這幾天,隨便一出手,就讓人大開眼界。以此見得,郡王的為官的智慧,心中的韜略,實在是高深莫測,就算像卑職這樣在官場混跡半生,自認為深諳為官之道的人,都隻能望洋興歎。所以,卑職若有心藏私,又怎能逃過郡王的法眼?”


    袁一點點頭:“我相信你是位好師傅。”


    這時,馮寅告辭道:“若郡王沒有吩咐,那卑職就行告退。”


    袁一看了眼梅仁:“你替我送下老馮。”


    “是。”說著,梅仁殷勤地替馮寅抱起書案上的典籍和官檔,老馮推辭了一番,見梅仁執意幫忙,便將東西交給了他。


    此時,袁一隔著半開的窗戶,看著梅仁和馮寅行走在燈光微明,寂靜安寧的前庭中,漸漸地他們的身影消失了。


    袁一陷入了沉思,他的計劃都順利實施,算是在規定時間內整頓好折衝府。現在,又給梅仁找了一個好師傅,看上去所有問題都得到了解決,可他還不能高枕無憂地過日子。他還有一些需要處理的隱患,那些熱衷於寫奏折,彈劾別人的朝廷大臣。


    他思來想去,如果他依舊像之前那樣做個隻參加早朝的折衝總都尉,用正當的手段讓那些朝廷大臣閉嘴,基本不可能。可用一些陰招損招來對付他們,那就容易多了,若想要一個人閉嘴,最好的辦法就是恐嚇!


    由於,恐嚇的對象都是人精級別的朝廷大臣,所以,恐嚇的方式可不能像三教九流的人那樣喊著殺人滅口,□□擄掠的口號,一窩蜂地衝進別人家中。而是,需要高雅,又不失風度地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


    袁一正在思考恐嚇大計時,梅仁走了進來,對雙手環胸,倚在窗邊的袁一道:“袁哥,我已經把老馮送上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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