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蘊秋現在住著人家王家的房子,還一分錢都沒花,總要給人家幾分薄麵,再說,哪怕為了他從未謀麵的母親,也不好對張家見死不救。


    於是,就答應下來。


    王老爺子便坐宋敏如開的車,一起來接他。


    宋敏如現在麵對楊蘊秋,卻不似一開始那麽自在,雖然還不明顯,卻多少帶了幾分尊重,那是學生天然對知識淵博的老師的尊敬。


    王老爺子的眼睛一向很利,自然一眼看出他二兒子這個挺能幹的助理秘書,竟然對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學生,尊重有加,不覺失笑,調侃了幾句:“敏如,你年紀太大,可別想著老牛吃嫩草,人家楊小哥叫你一聲阿姨都不是不行。”


    宋敏如惱怒地瞪了為老不尊的老爺子一眼,這一次卻沒敢順著老爺子的話開開楊蘊秋的玩笑,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本能地覺得在這個年輕的老師麵前,有些放不開自己。


    好在很快就到了地頭。


    張家並不是大家族,房子就是普通的三室二廳的公寓樓。


    其實,現在的大家族本來也不多,就算現在穿金戴銀,家境富貴,甚至權勢滔天,三代之前也有可能是赤貧。


    就像李家,別看如今在政界,軍界都有點兒能量,可在三十年前,也是草根。


    張家的根基更淺,唯一一個出頭的張家人,算起來應該說是楊蘊秋的繼父,張特殊時期,現在改了名字叫張洪。


    楊蘊秋跟著一個家庭醫生,還有一個護理人員,進了臥室,就看見躺在床上的張洪,他的臉色蠟黃發黑,精神萎靡不振,整個身體都不能動,僵硬的很。


    整個人非常不起眼,相貌很普通,鼻子有些扁平,不能說醜陋,但很一般。


    不過,或許是身在高位時間久了的原因,看起來還是有股威勢。他今年才四十七歲,就已經爬到南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整個張家再也沒有比他更出息的,可現在臉上卻難以掩飾憂心忡忡的神色,不是不能理解,對於一個官員來說,身體是很重要的本錢,他能坐到現在的位置,‘敵人’肯定不少,他的病萬一要是一拖延,後果不堪設想。


    “王老爺子……”張洪掙紮著想坐起身,麵上故意帶出一絲苦笑,“怎麽能讓您老人家親自來看我?”


    王老爺子頓時笑了:“你就算是我的父母官,可作為小輩,也沒這麽大的臉麵,我是想看看我這個‘救命恩人’,能不能在你的房子裏察覺出不對。”


    張洪怔了怔,這才看見楊蘊秋,他一開始以為楊蘊秋是王老爺子帶來的助理。


    楊蘊秋點了點頭。


    王老爺子就笑道:“我們這個楊小哥精通風水奇術,一眼就看出我那園子不幹淨,我搬出來沒幾日,身上就什麽毛病都沒有了,這不,我厚著臉皮把人家找來,也給你看看,順便讓我開開眼。”


    這位老爺子今年快八十的年紀,所謂老小孩,老小孩,年紀越老,這性子越像小孩兒,當初他一搬家,身體就好起來,再聽兒子說,可能是他的宅子不幹淨,更是好奇不已,要不是兒子兒媳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死活不讓他再回去,他還真想回去瞧瞧到底是哪裏不對。


    張洪一聽,就變了臉色,為難地道:“我可不信這些。”


    就算他相信風水命理等玄學,也不會信任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子,再說,以他的身份,明目張膽地找風水師進門,那是要犯錯誤的,實在不大妥當。


    他話音未落,楊蘊秋已經道:“這宅子沒事。”


    張洪臉上就不自覺帶出幾分不屑,他也不是沒見過風水師,甚至還私底下偷偷請一位香港來的風水大師,替他看過祖墳,那些真正的風水大師的做派,他很清楚,反正不會有楊蘊秋這樣的小毛孩子。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眼前這個,明顯就是個少年,可能剛上大學,就是從娘胎裏開始學習,這個年紀大概也成不了厲害的風水師。


    楊蘊秋也不介意,隻是道:“你脖子上那塊兒羊脂白玉的玉牌,是不是新戴上的?”


    張洪愣了下,伸手握住脖子上的玉佩,臉色稍稍變了變。


    楊蘊秋平鋪直敘地道:“這玉牌不屬於你,你最好從哪裏來的,就放回哪裏去,否則再過幾天,就不是全身僵硬的問題了。”


    說完,楊蘊秋扭頭就想走。


    張洪臉色立時變紅,怒道:“胡說什麽,這是我妻子留給我的東西,什麽叫不屬於我。”


    “爸,怎麽回事兒?”


    這時,張建生正好放學回家,進了門就聽到他爸爸暴躁的喊聲,連忙走過來,滿臉憂心地給張洪順了順氣。


    一抬頭看見楊蘊秋,他瞳孔頓時一縮,麵上卻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抱歉,抱歉,我爸這幾天生病,心情很不好,王爺爺,還有這位同學,你們可千萬別介意。”


    王老爺子很好奇地看了張洪一眼,搖頭笑道:“無所謂,反正我一孤老頭子,可不敢生我們父母官的氣,反正人家楊小哥的本事,我見識過,你要是不信,那我管不著……走了,走了。”


    撂下這句話,他不顧張洪再三道歉,拉著楊蘊秋就走人。


    看著楊蘊秋的背影離去,張建生才咬牙切齒地抓住父親的手:“爸,他怎麽到咱們家來了?”


    張洪一怔:“誰?”


    張建生惱怒地轉兩圈:“他就是楊蘊秋,我媽和她亡夫生下來的小子。”


    張洪頓時愕然:“真是他?”


    “那還有假?”張建生臉上陰晴不定,“前陣子李子橋就跟我說,我媽那個兒子已經露麵,還和李家連上了線,那小子還幸災樂禍,說咱們家現在的家業,都得給了他,呸,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鄉下土豹子,就是把東西給他,他保得住嗎?”


    張洪臉色大變,怒道:“閉嘴,這些話,也是你該說!”


    張建生咬牙,乖乖地閉了嘴,他平日裏並不會這般肆無忌憚地出口亂說,可這陣子,的確是因為忽然冒出來的便宜‘大哥’,傷心傷神,才會一時控製不住。


    張洪壓低聲音:“你別胡思亂想,他出現又怎麽樣,我和你媽是合法夫妻,你媽的東西就是我的,以後也會是你的,那小子出生沒幾日就讓人抱走,和陌生人沒有兩樣,他憑什麽能得你媽留下的東西?你要沉住氣,就當不知道有他這麽個人。”


    張建生點了點頭,但心裏還是七上八下。


    他們父子兩個,誰都不說,但是心裏其實有數,他母親方如的家境很一般,她現在的公司,地產,古董,玉石,還有保險庫裏麵讓人眼花繚亂的好東西,其實都是楊蘊秋真正的父親送給她,方如臨終前也留下遺囑,要是她第一個兒子能活著長大,這些東西全部留給楊蘊秋。


    一想起這些,張建生心中便大怒,雖然他媽給他也留下一筆不菲的教育資金,足足有幾百萬,但和她給楊蘊秋留下的相比,連九牛一毛也算不上。


    明明都是方如的兒子,待遇卻如此天差地別,他哪裏會不生氣,簡直已經不是生氣的問題,他現下就是希望楊蘊秋出門便被車給撞死。


    奈何,他沒有詛咒的本事。


    楊蘊秋安安全全地和王老爺子一塊兒出了門。


    宋敏如一直低著頭跟在後麵裝花瓶,直到上了車,才悄悄問:“那玉牌是不是真有問題?可是你連就近看都沒看呢,又怎麽知道?”


    楊蘊秋漫不經心地道:“越是有靈性的器物,越是不能隨便佩戴,若是靈物不肯屈就,那不但對佩戴者沒有好處,還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


    宋敏如被嚇了一跳:“老師,你怎麽說的神神叨叨的,要真這樣,我可什麽都不敢佩戴了。”


    楊蘊秋莞爾:“靈物天下罕見,也不是你想碰到,就能碰到。”


    那確實是靈物,一進屋子,楊蘊秋就能感應到玉牌上的氣場,純粹而龐大,不要說普通人,就是一般的修士,也不能佩戴這樣的東西。


    那種奇妙的氣場,他很熟悉――就來自他的父親。


    娃娃顯然也看了出來:“你那個身為前大國師的父親,還真夠慷慨,那靈物可不是好得的,修士佩戴,能純淨神魂,普通人佩戴,也能延年益壽,淨化身體,隻要不出意外,它的主人能順順利利地活到壽終正寢……”


    楊蘊秋閉目沉思。


    雖說這種靈物,隻會在真正的主人手裏起作用,可也不至於輕易去擾動別人的氣場,讓人生病,張洪佩戴了,居然這麽容易受到影響,看來那玉牌對他十分厭惡。


    娃娃嘻嘻哈哈地笑道:“不會是靈物和主人心靈相通,你父親不喜歡後來娶了你母親的白癡,它為主報仇?”


    楊蘊秋失笑,也不再多想。


    要是張洪聽話,把東西摘下來,那自然平安無事,要是不摘,他也沒辦法。事實上,張洪還是取下玉牌,另外放了起來,到不是相信楊蘊秋的鬼話,隻是這玉牌是方如的東西,到底有沒有別人知道底細,他還不清楚,萬一要是讓外人看到,說不定會招來閑言碎語。


    此時此刻,他正爭取方如保險庫中的東西,實在不想節外生枝。


    宋敏如直接把楊蘊秋送回學校,他還能趕上最後一堂計算機課。


    大學裏這種實踐課,尤其是大一的,還不是計算機係,再簡單不過,一進計算機房,百分之八十的學生看電影,玩遊戲。


    玩‘世界’的最多,一是確實好玩,二來它似乎不怎麽挑剔網速,連校園網也能運行。


    楊蘊秋才坐下,想瀏覽瀏覽新聞網頁,就接到王逸的短信息,說是李珊珊再一次通過了虛擬遊戲,也就是幻境測試。


    他這才鬆了口氣。


    如今一個多月下來,王逸他們三個混的風生水起,氣質大變,可李珊珊才勉強拔除了毒癮,性子還是那般沉悶,他都不敢就這麽把人送去下層位麵,生怕她再受到刺激,到時候不是破後而立,而是隻破不立,他可沒法子與李家交代。


    因為李珊珊的情況比較特殊,又是李子峰的親人,楊蘊秋覺得還是再看看情況,不必急著送去下層位麵,反正都病了這麽長時間,再耽誤一陣子也沒什麽。


    接下來的幾日,楊蘊秋照常工作生活,周末帶著手下三位大將,‘教書育人’,閑暇去修車廠改裝汽車,偶爾也下場比賽,事事都很順利。


    這日,正逢周末,楊蘊秋下了課,剛和宿舍裏的哥們打了聲招呼,打算回園子上課,就出了事。


    薛喬打來電話,電話那頭嘈雜聲四起。


    “楊蘊秋,大事不好,有警察過來說,咱們學校是邪教窩點,傳播封建迷信,說你是個騙子,要查封咱們學校,還想驅散學生,大家都急了,兩個男同學和警察起了衝突,把警察的頭都給打破,如今全被帶去公安局……王逸,劉勝他們的電話都打不通啊!”


    楊蘊秋皺眉,低聲道:“別擔心,王逸他們有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那幾個到晚上才能從下層位麵返回,這會兒可指望不上,楊蘊秋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


    楊蘊秋才一進巷子,就感覺到暗處有人隱藏,看氣息,應該是普通的公安警察。


    果然,他走到園子門前,前前後後就有四個警察堵了上來。


    領頭的年紀比較輕,三十歲左右,臉色不善,先出示證件,問道:“你就是這補習班的老板?”


    楊蘊秋點頭:“我是老師,請問有什麽事嗎?”


    那警察皺眉:“現在有證據顯示,你們補習班和我們一直追查的‘玄心宗’詐騙案有牽連,現在請你和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楊蘊秋還沒說話,大門洞開,裏麵薛喬帶著幾個學生衝出來,徐瑩還拎著棍子,怒道:“胡說,怎麽又是邪教,又是騙子的,我們這就是補習班,一切手續都齊全,你們憑什麽抓人?”


    李珊珊竟然也在,雖然很緊張,可卻一步都沒有後退。


    楊蘊秋臉上帶了幾分笑,一抬手,巷子裏頓時安靜,這些學生都對他十分恭敬,也非常聽話。


    那警察更是忍不住皺眉,心裏恐怕覺得楊蘊秋真有幾分邪教宗師的範兒,不知蒙蔽了多少無知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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