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蘊秋掃了他一眼,轉頭就走,瀟灑至極,連個眼角的餘光也沒給那人半個。兩個陪著他的女伎也迷迷糊糊地跟著他掉頭,


    那漢子一愣。


    孫兆陽也皺眉,他那朋友一口茶噴出:“……這什麽反應!”


    要是換了別的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是最衝動的時候,又在美人麵前,隻要是男人,哪怕還是男孩兒,在女人麵前最不能丟的就是麵子。按說他被個移月樓看門的下人嗬斥,肯定會發火,隻要一發火,一鬧大,別管誰對誰錯,都是他丟臉。


    沒想到,人家不按常理出牌。


    孫兆陽眯了眯眼,使了個眼色,就見一個膀大腰圓,錦衣華服,顯然是個商家打扮的中年男人,忽然走過去擋住楊蘊秋的道。


    楊蘊秋腳步一頓。


    中年男人厲聲喝道:“原來是你這個小賊,我剛才找你找不到,居然跑這兒來了,不許走,把我的玉佩還給我。”


    說著,他跨前一步,橫眉怒目。


    移月樓居然有人鬧事,客人們頓時圍過來,場麵十分熱鬧。


    那中年男人看楊蘊秋動也不動一下,還以為他嚇到了,臉上閃過一抹喜色,一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衣領,結果,還沒接觸,忽然天旋地轉,橫飛起來,哐當一聲,砸在地上,頓時眼冒金星,口鼻噴出一團血。


    周圍的客人嚇了一跳,卻也有人高聲叫好。


    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在,一個高高壯壯的中年漢子,讓一個瘦瘦弱弱,才十二歲的小孩子摔了一跤,總比大人欺負孩子更好看些。


    楊蘊秋若無其事,慢條斯理地收回手,一抬腳,踩在倒在地上的那人的右手上麵,那人立時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好些女伎都給驚了下,幸好移月樓的人見慣了世麵,到不至於太驚慌失措。


    殷朝的文人士子也好武,進士們多佩劍,最是尊敬那些文武雙全的人才,就是朝堂上,都有大臣們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楊蘊秋這麽爽利的舉動,到讓不少人暗暗叫好。


    就連樓上都有幾個貴客,看見他的舉動,忍不住好笑,“這是哪一家的孩子?這麽小的年紀就這般有魄力,好好培養,將來一準兒成就不凡。”


    楊蘊秋揉了揉耳朵,隨手拿出一方帕子,彎腰堵住那人的嘴,笑道:“抱歉,最近有點兒緊張。不過,正好教你一個乖,別隨便不經允許就靠近別人,容易出人命。”


    說著,他便又從那中年男子的右邊衣袖中,掏出一塊兒玉佩,拿在手裏掂了掂,皺眉:“質量也太差了,就用這玩意誣陷我?好歹換一塊兒值錢的。”


    移月樓裏頓時嘩然。


    一群文人士子立在一邊指指點點,不過到沒什麽人認識中年男子,隻知道他是遠方來的商人,到移月樓見世麵的。


    胡先生正好也出來赴宴,乍一見此等情形,頓時臉色鐵青,眉毛都豎起來:“這是做什麽?明哥兒,你趕緊站好,歪歪扭扭的什麽樣子,一點兒儀態都沒有。”


    楊蘊秋聳聳肩,乖乖地立好,身量筆挺如青鬆,一副很斯文的模樣,一群剛才看見他發飆的客人徹底無語。


    如此吵鬧,自然是驚動了移月樓的老板風娘子,聽說這位是靖王爺的嬌寵,反正在場的這些人身份地位再高,也要給她幾分薄麵。


    她一過來,立時靜了,風娘子未語先笑,到果然是個漂亮女人,年近三十尚能讓靖王爺掛念著,還是這樣的身份,沒本事可不行,先一步客客氣氣地衝胡先生道歉,又轉向楊蘊秋:“孫少爺,實在是下人無禮……”


    她話未說完,就聽外麵有人傳報――“衛王爺到!”


    風娘子一怔,所有的客人都站起身,一起轉頭,就見衛王果然來了,而且走得很急,一陣風似的就卷進了移月樓,額頭上還掛著點兒汗珠。


    在這種天潢貴胄麵前,大家都不會仔細看他,自然也就沒察覺出來,隻紛紛出來見禮,風娘子也顧不得其他的,趕緊迎了上去,就是一直架子拿的很高的孫兆陽,也認認真真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臉上恰到好處地帶了謙虛溫和的笑容,他母親娘家出了一位貴妃,算起來他也能和衛王扯上些關係,振了振衣袖,便向前走了幾步。


    其他人自然也給他麵子,不著痕跡地讓出一條路來,讓他上前。


    衛王爺大笑幾聲,也向著孫兆陽的方向走過來,孫兆陽麵上頓時笑得更燦爛,心裏也不覺有些得意,果然,於家的娘娘在宮裏還真有幾分麵子,他緊了幾步,抱拳行禮,就要說幾句場麵話,不曾想,衛王輕輕飄飄地就從他身邊擦了過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才說要去你家吃你說的那道什麽東坡肉,沒想到,提前在移月樓見麵了,不過,明哥兒你的年紀小,可莫要喝這裏的酒,阿應,你把咱們帶著的果酒拿一瓶給他,嚐嚐味就是了,等過幾年,你再好奇這些烈酒也不遲。”


    衛王明顯就像是對待自己的一個晚輩,連稱呼都直接稱‘我’了。


    移月樓裏的聲音頓時一靜,一群人不可思議地瞪著楊蘊秋,還互相打探,這到底是哪一家的公子,居然和衛王有這麽好的交情,結果誰都不知道,眼前這位根本沒在圈子裏出現過,就連胡先生也瞠目結舌,他那群同窗朋友的追問,他也隻能含含糊糊地糊弄過去,他自己都迷糊呢。


    至於孫兆陽,眼中也閃過一抹不可置信,不過,到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還很溫和地跟了一句:“王爺說得是,明哥兒,等你及冠,大哥把家裏窖藏的好酒送你,現在還不快謝過王爺。”


    剛才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衛王身上,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舉動,他這會兒的表現,還真是相當不錯。


    聽他這麽一說,人們才知道,原來是孫家的少爺。


    好些人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彎,這孫家莫不是抱上了衛王的粗腿?隻不過就算如此,衛王也不至於對孫家的小輩這般關心?


    別看衛王在朝中幾個王爺中,並不占優勢,但那人家也是皇家的人,他們這些外臣,無論哪個王爺來,也得哄著供著。就是有人背後有靠山,那也不敢隨便在別的王爺身上紮刺,否則人家不好和你主子過不去,收拾你,可就是抬抬手的事兒,隻要你不是那種不可或缺的角色,到時候連主子都不會為你出頭,顯然,泉州本地的人,絕對沒有一個敢不把衛王放在眼裏的。


    楊蘊秋先謝過孫兆陽:“多謝大哥,我就等著大哥的好酒。”


    才對衛王笑道:“衛王這果酒還是從我莊子裏拿的,這會兒到拿來擠兌我,您也好意思,怎麽也要把您家的‘玉白’送一瓶給我。”


    這語氣也夠親近的。


    衛王眼睛閃了閃,大笑著應了:“對了,你不是來參加賞雪宴的?還不快進去,胭脂姑娘都到了,哪能讓佳人久候?”


    這話一出,剛才攔路的那兩個人,早就縮著身子悄無聲息地溜走。


    楊蘊秋也沒說出讓移月樓難堪的話,很是自在地走到胡先生身後站好,等著入園,聳聳肩示意衛王自便。


    衛王這才和周圍的鄉紳官員,文人雅士打了聲招呼,當先一步,帶人進了園子。


    今天晚上之後,楊蘊秋就再沒辦法低調,哪怕他在宴上一首詩詞都作不出,也會比作出名言佳句,令人交口稱讚的人更出名。


    今年就要開始科舉考試,出點兒名還是有好處的,有時候名氣也能帶來底氣和運氣。


    進了園子,楊蘊秋知道藏拙,老老實實地跟在胡先生身邊,偶爾和同坐的年輕學子說說笑笑,都是些風月話題。


    至於孫兆陽,詩詞一首接著一首,無論是不是提前準備好的,但每一首都質量上乘,楊蘊秋聽了也深感佩服,能作出如此優秀的詩詞,他顯然是相當用功了,隻這一點兒,便讓人敬佩。


    娃娃也道:“這孫兆陽是個人物,就是莫名其妙地對秋哥你有敵意,也不知道為什麽。”


    “對我們沒有什麽影響,無須在意。”楊蘊秋沒再關注他,他現在的身份是孫家的子弟,隻要一天披著這張皮,孫兆陽的舉動就絕對不會很過分,哪怕他不喜歡,甚至‘恨’自己也一樣,他這樣的人,可不是那種為了自己不爽,連損人損己的事兒也不吝於做的那類。


    既然如此,關注他作甚!


    “秋哥,剛才你敢肆無忌憚地‘鬧事’,是不是知道衛王會來解圍?”


    娃娃很好奇,它的主人往日可並不是特別喜歡招惹是非的人。


    楊蘊秋微笑,按了按眉心,壓低聲音道:“我隻是猜測,衛王應該不會不探查我的消息,不過,他比我想象中來得慢。”


    衛王其實也很鬱悶,當時有人攔住楊蘊秋路的時候,他便在附近,沒有第一時間出現,是想選最好,最容易讓楊蘊秋欠下人情的時機,不曾想,眼前這少年比他想象中動作迅速‘威猛’,他還沒回過神兒,熱鬧就大了。


    說了幾句話,旁邊又有人找楊蘊秋喝酒,他便笑著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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