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費了二十三日的時間,一場漫長的談判終於結束。


    殷朝原本的宗室子弟,遣散為民,皇室眾人,賜一閑散爵位在京城養老,從內庫中調撥一部分銀錢相贈,而且拿著朝廷的俸祿,不過,爵位遞減,其實皇室也沒什麽人了,其他王爺都成了俘虜,隻剩下攝政王靖王還有他的兒女。


    攝政王有自己的王府別院,登上攝政王位還沒多少日子,如今一切恢複從前而已。


    說實話,靖王爺或許有那麽一點點的失落,可也不至於太過失落,之前的那些事情,仿佛是一場大夢,似乎他迷迷糊糊地就起兵造反,然後迷迷糊糊地成了攝政王,隨即又被一個沒怎麽放在眼裏的大臣拉下了馬。


    他的下場比起其他王爺來說已經算是好的。至少沒有淪落成階下囚。


    楊蘊秋的人對待俘虜十分優待,尋常的軍士都覺得東川軍很不錯,但這不包括那些位高權重之人,因為東川軍對於俘虜的優待是一視同仁,無論你是當官的,世家貴族,還是尋常百姓,吃住全都一樣,即便吃住的條件甚好,他們還是不滿意。


    衛王也是俘虜中的一員。


    別看他和楊蘊秋有交情,在這種謀朝篡位的事情上,他一樣沒有受到特別對待。


    俘虜們經過甄別,遣散回家的遣散回家,加入東川軍的加入東川軍,已經被帶走進行新兵訓練,現在俘虜營裏剩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他們的親信私兵。


    以前還有個軍士和衛王同住,現在他自己單獨住了一個大帳篷,帳篷很不錯,住著當然比不上他自己的王府,卻比這段時日軍中生涯要舒服得多。


    雖然他的側妃,小妾和兒女都不住在一塊兒,不過上課和放風的時間都能見到,兒女不但沒瘦,反而比前些日子胖了一點兒,顯然沒怎麽遭罪,就是側妃明顯憔悴衰老了,這也正常,大人們想得多,考慮得多,就是吃喝不缺,心思太重也要傷身。


    衛王歎了口氣,不知道孫兆明要怎麽處置自己,說實話,他一點兒反抗的意思都沒有,他比別人更明白,那個人不是一般人,他不想要這個江山也就罷了,可走到這一步,想必是非要不可,即使有人反抗,怕抵擋不了‘天威’。


    何況,大部分人都不喜歡戰亂。


    外麵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響,有個很高大的聲音喊道:“開飯了,開飯了。”


    衛王隨手拿起自己的飯盆就往外走,走了兩步才苦笑,他這都成了習慣,聽見叮當聲就兩條腿自己動,去上課,去活動,去吃飯……


    食堂很幹淨。


    衛王拿著飯盆過去,前麵已經排了十幾個人,都穿一樣的衣服,到分不太清楚彼此的身份,一份米飯,一份清蒸排骨,一份炒豆角,一份炒油菜,大冬天的能吃上綠油油的蔬菜,簡直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商王和景王也在,三個人湊了一桌。


    現在王爺裏麵,除了攝政王靖王之外,就剩下他們三個,本來商王和衛王的關係還有點兒糟糕,這會兒湊在一處,也沒有鬧騰的心思。


    沉默片刻,景王歎道:“聽說過幾天……孫兆明就要進京,下個月便登基。”


    衛王沒有說話。


    商王眼中閃過一抹極致的憤怒,冷哼一聲:“亂臣賊子!”


    殷朝本是他們穆家的天下,一夕之間,變幻龍庭,他們馬上就成了前朝的皇室,心裏怎能好受?衛王歎氣,苦笑道:“罷了,罷了,千百年來不都是如此,一百年前祖宗能搶下別人的江山,一百年後,自然也有另外的人能搶下咱們穆家的江山,世道輪回而已。”


    商王再不說話,心裏卻想,要是當初太子不死,順利登基,是不是情況不會變成現在這般?即便在封地終老,他也還是皇親國戚,還是手握實權的王爺,哪像現在,不光前途不明,就連身家性命也不知道保得住,還是保不住。


    一群前朝王爺愁眉苦臉,整個俘虜營卻是張燈結彩,很是熱鬧,連夥食都好了許多,一日三餐加宵夜,全是大魚大肉的好東西。


    楊蘊秋坐在桌前,每天雷打不動地練習繪製陣圖,二丫趴在他身後比比劃劃,挑選服裝,馬上要進京了,他的衣服做出來好幾套,甚至還有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可他還沒有決定穿什麽服裝進京。


    未曾登基,穿龍袍並不合適,穿前朝的官服更是不行,偏偏事情發生的太快,東川軍的服裝還是以前殷朝的時候做的,東川軍真要穿殷朝的軍服進京,那也未免太過諷刺。


    楊蘊秋按住二丫的手,笑道:“別忙,很快新衣服就做好了,你也出去逛逛,這些日子跟著奔波,想必累了,帶你的小姐妹們一起出去走走。”


    二丫皺著眉應了,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比她家主子還惦記,畢竟進京是大事,京城的老百姓都要出來看,衣服不得體,那該多麽令人失望。


    王逸和劉勝正忙此事,請了好幾位服裝設計師設計服裝,王逸也就罷了,聽說劉勝把他一顆cosy的心徹徹底底地展示了一遍,各種電影遊戲的服裝都弄出一件兒看。


    那些衣服送到楊蘊秋麵前,楊蘊秋隨意掃了一眼,就相中了劍網三的各種套裝,他選了萬花的南皇套自己穿,玄色在這個時代也被認為是貴重的眼色,貴人穿正好,其他人各自選自己喜歡的就是。


    不得不說,楊蘊秋本身的年紀也不算大,有這麽點兒童心很正常。


    至於東川軍,一水墨色的甲胄,選用的天策蚩尤套的外觀,很精致,也挺漂亮的,至少東川軍的軍士們拿到新衣服都喜歡的不行。


    等到衣服準備好,選擇的一色的高頭大馬也就位,大隊人馬終於浩浩湯湯地進京。


    整個京城被洗掃的幹幹淨淨,準備迎接新的主人進入。


    無數老百姓在街道上迎接。


    東川軍這陣子給老百姓留下的印象不錯,不光是行軍的時候秋毫不犯,連老百姓們主動送東西勞軍,也能拿回不少銀錢,到比販賣劃算許多,仁義之師的名聲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縱使京城的百姓還是忐忑不安,至少沒有太過抵觸。


    更何況,東川軍還抵擋了蠻族的入侵。


    老百姓們沒讀多少書,可心裏還是想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再者說,三十年前朝廷和蠻族才進行過一次大規模的戰爭,當時瓦塔族攻入中原,殺人無數,毀滅了不知多少村莊城鎮,彼此之間有深仇大恨,那些經曆過災難的老人們還活著,仇恨還沒有放下,東川軍北拒蠻族,就是大功勞,有這樣的功勞在,對他們掌控這個國家很有好處。


    老百姓熙熙攘攘地在街麵上擁擠。


    維持秩序的東川軍軍士並不粗魯野蠻,甚至連高聲嗬斥都沒有,隻是手挽著手組成一條長龍,不許人越雷池半步而已。


    這些軍士麵無表情,看著很可怕,個個都身體健壯,和以前殷朝那些流裏流氣的大頭兵完全不同,非常有威勢。


    轟隆聲震天動地,人們一靜,抬頭望去,遠遠地已然能夠看到東川軍的黃龍旗。


    孫兆陽也坐在一家茶樓的二樓上,他本不想來,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一大早起身,不自覺就上了街。


    最近一段時間風雲變幻,許多人戰戰兢兢,他身在京城,太子死亡之後投了靖王,因為是孫兆明的大哥,一開始沒少被欺辱,但也因為他是孫兆明的大哥,熬過最初的一段時間之後,別人對他客客氣氣,他的身份地位好像一瞬間就被拔高了許多。


    真是不可思議――什麽時候那個膽小懦弱,從不被他放在眼裏,連看也不想看一眼的庶出弟弟,竟然有了這麽大的影響力。


    他出仕十餘年,在這十餘年裏,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孫兆明踩在腳底下,哪怕孫兆明先中了狀元,後來得皇帝的看重,一路坐到封疆大吏的位置上,他也從不在意――畢竟,封疆大吏說起來是位高權重,但那也隻是地方而已,他在京城再不顯眼,也是在京城,他孫兆陽很得太子的信任,在東宮,就連太子太傅也比不上自己的地位,將來太子登基,他必然是肱骨大臣。


    孫兆陽始終覺得這一天就在眼前,皇帝年紀已老,太子很快就會登基。


    也的確如此,他還記得,那日太子身著重孝,借著月光賜他美酒一壺,雖然還是個孩子,身體單薄,卻壯誌淩雲:“朕會成為一代好君王……隻是藩王們的權力太大,朕一定要真正擁有這個天下,哪怕花十年,二十年,朕也一定能夠做到。”


    當時自己怎麽想?他想,他一定好好輔佐陛下,他一定能名留青史,成為一代權臣,君臣相得,讓孫家成為名門世家。


    沒想到,他的雄心壯誌剛剛冒出頭來,太子被刺身亡,諸王叛亂,朝廷一下子就亂了,好像太平盛世就如泡沫一般,輕輕碰觸,便粉身碎骨。


    樓下的歡呼聲一陣又一陣,如浪濤一般永不停歇,孫兆陽低下頭,遠遠看到明明還比自己小五歲,卻一身威嚴的孫兆明,騎著高頭大馬,一身墨色盔甲,在軍容齊整的侍衛隊包圍下在禦街上走過,走向他隻能敬畏的皇宮。


    無數人拜倒,他也不得不屈膝下跪。


    孫兆陽低著頭,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幻象――被萬人簇擁的君王是自己,而匍匐在自己的腳下,乞求憐憫的才是那個低賤的庶子。


    奈何,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幻象。


    隊伍消失,孫兆陽隨著其他人一起起身,整理了下衣襟,麵上同樣露出喜氣洋洋的笑容來,他的心性向來堅定,無論心裏怎麽想,真正行動起來,總能做出對自己最好,最正確的選擇,以前他母親於氏便說過,他這樣的性子,無論遇見什麽檻兒,一準兒能順利度過,他這樣的人,才會活得比別人更好。


    楊蘊秋可不知道就是進一下京城,自己那個便宜大哥就想了這麽多,事實上,他都把孫兆陽忘了,若沒人提醒,或許都想不起有這麽一個人來。


    他的年紀不算大,性子再沉穩,被這麽多人叩拜歡呼,還是覺得飄飄然,進了皇宮,楊蘊秋都來不及和已經搬出去的靖王爺見麵,就灌了兩杯涼茶,才把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拋開。


    “怪不得凡是得到權力的人,無論發生什麽都不願意放手。”


    楊蘊秋吐出口氣,“權力如甘泉,一旦嚐到了滋味,隻要是男人,就仿佛中了毒,上了癮,除非年老體衰,鬥誌全無,否則誰都無法放棄。”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妙,也太好。


    可惜,接下來劈頭蓋臉拍下來的一大堆事兒,徹底打得楊蘊秋清醒了頭腦。


    皇宮要修葺,宮裏那些太監宮女們要處置,大臣們要安撫,有功的升官發財,有罪的也要懲罰,還有,登基大典也要準備。


    最要命的是,穆南笙死前幾年,拚命納美人進宮,前朝留下來一大堆年輕的美女。這些人還在宮裏窩著,總不能直接打入冷宮,一輩子讓人家不見天日。


    一連數日,楊蘊秋總覺得自己就是去個花園,也有人窺探,那些美人們幾乎都要明目張膽地投懷送抱了。


    按照這個世界的規矩,他是勝利者,按說這些美女都是他的戰利品,是可以隨便享用,奈何楊蘊秋可沒這種心思。


    實在受不住,他隻好把王逸他們全都叫到宮裏來幫忙,先讓太監宮女們各司其職,至於前朝**的美女,世家大族的,願意回家的放回家,不願意的先劃分了兩個宮殿全塞進去,其他民間新近的宮女,采女,也大批大批地放人,因為東川軍的將士們沒娶老婆的有很多,劉勝出主意,幹脆來了一次相親大宴。


    別說,這些宮女美人們還真有不少很樂意,確實有的女子想要成為皇帝嬪妃,但也有不少中意平靜的生活,這些東川軍將士都是皇帝的親信,將來肯定前程不錯,嫁過去還能當正房奶奶,又是皇帝賜的,在家裏的地位更高一籌,又有什麽不好?


    這些女人解決了,還有一批麻煩人物,就不大容易處理――穆南笙留下來的,因為戰亂,死了駙馬在守寡的樂平公主,還有他最小的兩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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