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徐之南和衛陵齊齊回頭,就看到一個老年男子扛著鋤頭,踩著雙開了口的軍綠色的膠鞋,站在他們身後,滿臉防備地看著他們。


    徐之南之前看過照片,知道這是玲玲案件的主要當事人老金,她笑了笑,走上前去,“老金吧?能不能開門讓我們進去說?”


    老金依然滿臉防備,“你們要做什麽?隨隨便便讓人開門,幹什麽?”如果是徐之南一個他還不怕,偏偏她旁邊站著的那個男人人高馬大的,自己站在他麵前,跟個小雞一樣弱小。再說了,這兩人來曆不明,如果等下開了門,他們起什麽歹心,自己一個老頭子,不是毫無反抗之力嗎?


    徐之南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你覺得,你家那樣的情況,還值得我們費什麽心嗎?”


    老金是村子裏的光棍,無兒無女,家裏就他一個人。一間土坯房,還是好多年以前的。徐之南就算來之前沒有了解過,看到他的房子也猜得到他什麽樣的經濟狀況。一個常年吃低保的人,還有什麽值得別人算計的?想到他對玲玲做出的那樣禽獸不如的事情,徐之南就覺得惡心反胃。


    但是再惡心,也要耐著性子跟他磨,這樣的刁民,毫無良知毫無人性,偏偏如果不拿下他,玲玲的案件就沒有進展。一個那麽小的女孩子,青春才剛剛開始,就要蒙上一層陰影,如果不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徐之南覺得對不起她讀了這麽多年的書。


    “那可不一定。”老金看著他們冷笑了一聲,剛才徐之南眼中的不屑他可看見了。他知道他這樣的人被人看不起,麵前這一對男女衣著光鮮,他們怎麽知道他這樣底層人民的心酸?她有什麽資格看不起他?她身上的那層衣服,還不知道是怎麽換來的呢。


    這樣想著,眼中就露出從幾分yin邪,他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要是一個人跟我進去,我就開門。他跟著一起,嗬嗬,你當我傻嗎?”


    這樣的汙言穢語,衛陵也不是沒有聽見過,但像老金這樣垃圾得這麽低級的,還真是第一次遇見,偏偏就是這樣的低級,更惡心人。


    他臉色一沉,正好嗬斥,徐之南已經從兜裏拿出一張一百,“好好說話,有你更多的。”


    看到錢,老金立刻兩眼放光,但是又一想,馬上就收回眼睛。這麽輕易就拿到的錢,他們要問的東西恐怕比這錢更值價吧?老金馬上說道的,“你們要問什麽?我怎麽知道你們問完不會說話不算話呢?”


    徐之南把那張錢丟到他臉上,老金連忙接住,隻聽徐之南淡淡說道,“開門。”她臉色已經相當不耐煩了,老金看了她一眼,生怕她反悔一樣,連忙把錢收好,把鋤頭放到門口,從褲腰裏掏出鑰匙來,開了門。


    徐之南和衛陵走進去,裏麵黑漆漆一片,她找了許久才看到頭頂上一個早已經被煙熏得黑漆漆的燈泡,上麵全是灰塵和細小的蛾子屍體。門一開,一股潮濕的黴味兒就撲鼻而來,空氣中的灰塵還讓衛陵打了兩個噴嚏。既然是土坯房,那就肯定沒有什麽規劃,房子裏連窗戶都沒有,關上門要是不開燈,還真就跟晚上沒有什麽區別。


    房子是裏外兩進的,前麵坑坑窪窪的地上擺了張農村常見的大桌子,徐之南探頭看了一眼,桌子後麵的門那裏露出一團紅色,應該就是他的床,再往後,就看不清楚了。


    老金站在門口,一副無賴相,“沒地方給你們坐啊,站著說話勞累你們了。”他這樣的人,年輕的時候是地痞流氓,老了就成沒臉沒皮的老地痞,說到底,從頭到尾都是垃圾。徐之南沒必要跟一個垃圾計較,也不多說,直接問他,“你認識萬玲玲嗎?”


    老金臉色一變,聲音已經帶了些低吼的意味,“你問她做什麽?”


    徐之南不回答他,“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幾乎是連想也沒想地他就這樣說道。


    “不認識嗎?”徐之南側身往老金家旁邊那條小路指了一下,“她不就住在你隔壁嗎?你怎麽會不認識她呢?”農村跟城市裏不一樣,中國的農村好多地方都保留著氏族特色,一個村子裏到處都是親戚,不認識的可能性很小,況且老金跟玲玲家還是鄰居。


    老金臉色變了變,不情願地解釋道,“那是因為她出了點兒事情,總是有人來問我,所以我不想說認識她。”


    “是什麽事情?”徐之南問他。


    老金聽了,猛地抬起頭來,惡狠狠地朝她吼道,“關你什麽事?”


    徐之南倒是不慌不忙,“我今天來找你,為的就是她的事情,你別管這關我什麽事,你隻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行了。”


    老金先是一愣,隨即笑笑,眼中露出一絲了然,說道,“我知道了。你們是警/察吧?之前就有好多警察找我談話,可是呢,沒有證據,不能把我怎麽樣。”他的眼睛始終黏在徐之南身上,好像鼻涕一般讓人惡心,“不是說他們家已經不追究了嗎?怎麽現在又來問了呢?”


    “我不是警察。”徐之南目光移到老金放錢的兜裏,對他說道,“你也見過這麽多次警/察,哪個警/察會像我這樣一開始就給你錢?”


    “那你們是誰?”老金眼中的戒備並沒有放鬆,在他看來,如果不是警/察,那還有誰會像徐之南這樣,不依不饒地問他萬玲玲的事情?


    徐之南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剛才幾句話下來,她對老金這個人的品行已經有了一定了解。這種人,沒臉沒皮沒底線,好財好色好吃懶做,但因為在社會上打滾久了,大智慧沒有,小心機倒是一套一套的。想要走正常程序套他話,比較難。她想了想,不耐煩地說道,“你管我們是誰?你隻需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就是了。”


    聽到她這樣說,老金更加戒備,之後徐之南無論再怎麽問,他就是不肯再開口了,後來還幹脆把徐之南和衛陵兩個人趕了出去。


    看著大門緊閉的土坯房,徐之南麵沉如水。衛陵側頭打量了她一下,她神情相當平靜,看不出絲毫挫敗的樣子。他早就知道徐之南做這一塊兒是好手,但是今天發生的這些......怎麽看都不像是好手應該做的啊。


    他正這樣想著,徐之南卻已經轉身朝另外一邊走去,那裏有一幢白色的小洋房,跟旁邊的土坯房有著天壤之別。門前的旱地裏有個五十多歲的農婦正在摘菜,看到徐之南他們過來,臉上也滿是戒備。


    徐之南衝她笑了笑,跟她打了個招呼,寒暄了兩句之後就進入正題,她指了指不遠處的那間土坯房,問那個農婦,“姐姐,旁邊那位大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我看他好凶的呢,還以為你們這兒的人都這麽凶,沒想到你卻這麽和藹可親。”


    她說話的時候笑意晏晏,長得不是十分好看,但卻讓人感到分外親和。旁邊的衛陵看著她跟人套近乎,身上完全沒有了平常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微感詫異。但轉念又一想,無論是哪一種徐之南,都是她身上的一層保護色,並不能代表她真正的個性。但是,一個普通人,要那麽多保護色幹什麽?她這個人,又是多沒有安全感?


    那個農婦聽見她這麽說,臉上立刻一唬,說道,“別去他那裏,老金不地道都很。你一個年輕姑娘,去那裏幹什麽?”


    “哦,我是旁邊學校新調過來的老師,學校安排我們出來家訪,我正找我學生呢,不認識路正好問問。”她這樣的,說是老師也不會有人不信。


    聽見她是老師,那個農婦臉上立刻來了興趣,“你是老師呀,哎呀,我就說嘛,看你這副斯斯文文的樣子,就是老師才有這樣的氣質。”衛陵聽了她的話,還專門轉頭過去看了一下徐之南。她現在坐在那裏,收斂了自己身上的煞氣和冷淡,雖然不至於書卷氣一眼就能看出來,但說是教師,也還算靠譜。


    不知道她一個女孩子,身上怎麽隨身帶著煞氣,真的就是用一層盔甲把自己包裹起來了一樣。


    徐之南跟那個農婦又扯了一些有些沒的,在徐之南的引導下,那個農婦終於想起來問徐之南的“正事”,“哎,老師,你找你哪個學生啊,說不定我知道呢。我們這地方啊,基本上都認識。”


    徐之南笑了笑,一臉喜出望外,“就是萬玲玲啊。”她像是沒有看到那個農婦陡然沉下去的臉色,繼續說道,“她上學期沒念完就轉學走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打了她爸爸電話好多次都沒人接,後來再打,直接說我找錯人了。也不知道她是出了什麽事情,突然就不來上學了。原本是開學就應該過來看看的,誰知道事情太多,直接就拖到了現在。”其實她這話破綻很多,萬玲玲的學籍什麽的早就轉走了,學校老師不可能不知道。但徐之南篤定了這些手續麵前的這個婦人不會懂得,便大著膽子跟她撒謊。


    果然,她絲毫沒有懷疑,隻是臉上露出幾分不屑來,對徐之南說道,“徐老師啊,別說我說話不中聽,萬玲玲這學生真不怎麽樣。你要是有空啊,別管她了,管管班上其他學生吧。”


    “為什麽啊?”徐之南做出一副驚訝的神情,“既然都是我的學生,沒道理管其他人不管她啊,況且萬玲玲雖然成績不算太好,但很聽話的。”


    那農婦臉上不屑之色更濃,轉而又對徐之南露出理解的表情,“徐老師,你在學校裏,不知道這丫頭在家是個什麽樣子。”她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她呀,小小年紀,可不檢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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