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灰蒙蒙,烏雲密布,秦軒站在別院廳堂門口,喃喃自語道:“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巴蜀之地也該來場大風暴了!”秦軒剛說完,李慶瑞便匆匆而至。“公子,於大人門外求見!”


    秦軒微微一笑,隨口輕道:“嗬,於明加倒來得挺快,叫進來吧!”


    昨夜欽差府邸驚現數百名亡命之徒,若不是秦軒早有布置,保不齊會出多大的亂子。今晨,李慶瑞帶著別院千牛衛將三百多名屍體交到成都府之時,於明加差點沒嚇破了膽子。


    李慶瑞又受秦軒之命,板著臉不斷地怒斥。於明加緊張萬分,好言相勸,才把疾言厲色的李慶瑞給打發走,緊接著便讓成都府、蜀縣常備衛士前往別院四周布防,生怕再出一絲差錯。


    諸事料理完,於明加便馬不停蹄直接前來告罪。走進廳堂,於明加便急忙施禮道:“秦大人,下官管製不嚴,下官該死!”略微一頓,見秦軒沒有反應,於明加接著說道:“昨夜別院遭遇歹人,下官已經在四周布下天羅地網,今後一定不會再出這等事!”


    秦軒冷笑一聲,很是隨意的說道:“今後?於大人,本官昨夜可是戰戰兢兢啊,這成都府本官還敢不敢再待下去?”


    於明加倒吸一口涼氣,急忙跪地而道:“下官該死,求秦大人恕罪……”


    “於大人快快起身吧,昨夜本官不過是虛驚一場,方才本官也是和你說笑罷了!”秦軒輕笑道。


    聽著秦軒含笑之言,於明加更是如履針氈,不知如何應對。卻不想秦軒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歹人襲擊別院,還是勿要讓周遭百姓聽聞,以免人心浮動,於大人還是將你所布置的衛士悉數撤走吧!”秦軒說話間,心中卻在暗道:“設防對建成舊部又有何用。還不如直接撤去衛士,來個空城計呢,如此一來,說不定建成舊部倒不敢再造次。”


    於明加不明白秦軒之言的深意,正在暗自揣摩之時,卻不料一聲驚雷突兀而起,頓時原本就緊張萬分的於明加,更加膽寒。抬起腦袋,偷看了秦軒一眼,看見秦軒嘴角微彎。不禁更加迷糊。暗自思考半天。認定秦軒之言乃是氣話,當即急道:“秦大人,衛士不能撤離,若不然。再有歹人,下官可就……”


    秦軒不待於明加說完,便反問道:“再有歹人?於大人到底是如何治理的成都府啊,這歹人可真是層出不窮啊!”


    “不不不,秦大人,下官之意,乃是保險起見!”


    “好了,於大人之意,本官明白。這樣吧,衛士悉數撤走,本官親衛會嚴防別院,至於歹人之事,還望於大人盡早查出。給本官個交代!”秦軒說完,便直接端起桌邊的茶杯輕呷了一口茶。


    於明加瞥見秦軒端起茶杯,還道是秦軒端茶送客之意,當即跪地而道:“下官明白,下官這便回成都府著手詳細偵查此事!”


    於明加突然要走,秦軒不由得有些迷糊,隨口道:“於大人不用著急,眼看天就要下雨了,不如在別院吃過午飯,再回去不遲!”


    於明加哪裏知道秦軒的意思,以為秦軒是有意試探自己,是不是將歹人之事放在心上,當即表決心道:“不!偵查歹人之事宜早不宜遲,下官這便回成都府!”


    於明加走後沒多久,便下起了漂泊大雨。夏季雨水來得及,去得也快,時至黃昏,便戛然而止。別院竹樓,經過驟雨洗刷,越發的清新自然,青翠欲滴。竹樓內,秦軒憑窗而立,望著眼前美景,不由得暗歎道:“竹樓驟雨初歇了,別院清風去又來。美景啊,希望此事一過,我便能四處遊山玩水……”


    李慶瑞徐徐而來,輕聲道:“公子,成都府蜀縣周圍,我已經詳細調查了。有一處書院,特別優雅,文人墨客經常前去行文作詩。大人若是想四處遊玩,可以前去此處。”


    秦軒猝然回頭,脫口而道:“書院?好!我也該四處轉轉安撫一下建成舊部之人了!”


    次日,漫步一處靜謐的竹林小徑,兩側翠綠盎然的新竹,令秦軒神清氣爽,怡然自得。秦軒不知打得什麽主意,竟然帶著仙兒出門。李慶瑞因為秦軒要求,也穿著一襲文人長袍,邢宏林卻死活不依,依舊是粗布長衫,與秦軒二人同行,顯得不倫不類。


    昨日新雨初歇,今日路上依舊有些泥濘。仙兒身著一身青翠色百褶裙,與周圍竹林遙相呼應,美不勝收。秦軒看著仙兒左一步,右一步躲避著路上積水或者泥潭,不禁微微一笑。


    仙兒察覺到了什麽,嬌嗔地看了秦軒一眼,隨口而道:“夫君,你幹嘛一直盯著人家?”


    秦軒左顧右看,眼皮一直亂眨。“恩?為夫一直看你了麽?”


    仙兒微微嘟嘴,俏臉也悄然變紅。“夫君一定是又在取笑人家,路上這般泥濘,我……我左右躲避有何不妥?”


    秦軒狠狠點著頭,出言道:“沒錯,仙兒做的很對!”


    錦竹書院周圍更是鋪錦疊翠,取名錦竹書院倒也貼切。還未走進書院,便看見三三兩兩的書生學子結伴而進,秦軒四人也隨著人流慢慢向書院走去。書院門旁一道石碑,碑上蒼勁有力刻著四個大字“錦竹書院”。


    穿過書院大門,便走進了一處青石鋪就的大院。四周青草,鮮花,樹木,不禁讓人心情豁然便好。突然看見周圍的書生學子都急急忙忙地向右院走去,令秦軒不禁有些好奇,遂向李慶瑞使了個眼色。


    李慶瑞追隨秦軒也算多時,當即心領神會地拉住身邊一名年紀不大的書生問道:“這位兄台,在下乃是初來巴蜀,不知書院右院有何事,為何學子們都匆匆而去?”


    書生轉頭看了李慶瑞一眼,看見李慶瑞身著一身精致長袍,不禁有些高看,微微施禮道:“複隱觀明風道長前來講學,自然要去聽上一聽了!”


    “什麽?道長?”李慶瑞失聲道。


    “公子有所不知,複隱觀諸位道長在成都。文采、學士、法力都十分聞名。尤其是明風道長,更是文壇宗師,時常前來書院講學!在下要去聽明風道長講學,就不多與公子相聊了。”說完,那書生便微微頷首,便轉生離去。


    一旁的秦軒也聽得分明,不禁暗自腹誹道:“複隱觀手伸得可真大,連書院這等文人聖地都被他們玷汙,若是這些學子將來進入朝廷,為官一方。那豈不是盡是複隱觀的門徒了麽?不行。我得前去瞧瞧!”想及於此。秦軒直接擺手道:“走,咱們也前去聽聽!”


    走至右院,令秦軒十分驚訝,眼前竟然有一排排石凳。儼然就是大學階梯教室麽!正北有一處高台,台中一名長須老頭,撫須而坐。台下近百學子靜悄悄坐在石凳之上。


    秦軒等人直接走到一處石凳,坐定,便聽見周圍學子竊竊私語。“那廝一定是個紈絝子弟,來學院這等神聖之地,都帶著女眷,也不怕褻瀆了聖人。”


    “就是!”


    “好了,別說了。道長開始講學了!”


    幾人說得雖然特別低,但是離秦軒十分近,秦軒聽得十分清楚,不由得看了仙兒一眼。仙兒滿臉通紅,十分拘謹地咬著嘴唇。遲疑了半天,輕聲道:“夫君,要不我先出去吧,在院外稍等一會吧!”


    秦軒知道仙兒是有些擔心別人說閑話,隨口而道:“仙兒不必糾結他人之言,你遵守婦道,以為夫為綱,這等女子聖人才不回怪罪呢!”


    仙兒感激地看了秦軒一眼,便微微點了點頭。


    秦軒等人這般顯眼,自然也引起了台上明風道長的注意,明風道長看了秦軒半天,若有所思地輕笑一聲,便開口講道:“諸位學子,苦讀聖賢書,皆為他日能為官一方,造福百姓,繼而衣錦還鄉。那今日貧道就與諸位講解一番,貧道對治世的見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所謂治世,必先了解為何而治……”


    明風道長抑揚頓挫,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底下眾位學子時不時輕聲讚揚,秦軒卻聽得直打哈欠。明風道長又是講治世,又是講史實,約一個時辰,才在眾位學子意猶未盡的哀求中退下台去。原本以為能有什麽意外驚喜的秦軒,苦笑一聲,心道:“臭道士,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


    正準備轉身離去,卻不料一位神色俊朗的年輕人疾步走上前,施禮道:“這位公子,明風道長有請,希望與公子談論一番,不知公子可有時間?”


    秦軒不禁蹙起眉頭,暗自琢磨片刻,便爽朗地一笑,隨口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說話間,伸手示意著年輕人帶路。


    行至右院一處涼亭,秦軒便看見明風道長含笑自若地坐在涼亭石凳之上。秦軒徐徐而至,微微頷首而道:“在下秦軒,見過清遠道長!”


    明風道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即又裝糊塗詢問道:“哦?閣下便是秦軒?”


    “明風道長知道在下?”


    明風道長輕笑道:“秦大人,前日別院之事,貧道向你道聲歉,還望秦大人勿要怪罪!”


    “道歉?前日之事?莫非道長與行刺在下之人有所聯係?”秦軒說話間,在明風道長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石凳之上。


    明風道長伸手撫著長須,微微搖頭道:“秦大人也無須與貧道顧左右而言他,秦大人不是奉當今陛下之命,前來調查巴蜀反賊建成舊部之事麽?”


    秦軒不知道明風道長葫蘆裏賣的的什麽藥,蹙眉而道:“哦?還有這等事?在下怎會不知?”


    明風道長哈哈而笑:“既然貧道所言不對,那不知秦大人前來巴蜀所為何事?”


    “這……此乃朝廷之事,貌似明風道長乃是方外之人,說與不說又有何異?”


    明風道長稍作思考,搖頭道:“看來是貧道有些唐突,那就由貧道先說吧。”微微一頓,接著說道:“貧道本是前太子李建成府中死士,宣武門政變之時,太子妃貼身侍女凝兒已懷有身孕,而且是太子血脈。貧道與五位同是太子府死士之人,奉太子妃之命。帶著凝兒突圍逃出,以保全太子一直香火。”


    聽到明風道長說起往事,還是事關重大之事,秦軒不禁有些疑惑,不解地看著明風道長。明風道長卻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接著說道:“太子妃之令原本是讓我等將凝兒肚中太子骨肉撫養成人,卻不料其他幾位死士竟然生出協助凝兒母子謀反之心。”


    “哦?還有這等往事?不知明風道長說與在下意欲何為?”


    “秦大人不要心急,容貧道說完可好?”明風道長說完,看見秦軒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凝兒並無主見。又恰逢其他四人。哦。對了。突圍之時,有一位死士身負重傷而亡。其他四人在凝兒麵前說得天花亂墜,凝兒便動心了。從那以後,便潛到巴蜀。先是拐賣女子籌集錢財,繼而興建複隱觀為根據,前後共開設六支部下,各司其職,以圖謀反!”


    見明風道長停了下來,秦軒插話道:“六支?清遠道長能否詳細說說呢?”


    明風道長微微一笑:“所謂六支,乃是青白藍黑赤黃,青支已經被秦大人間接拔除,白支又因為馮華輝投誠也蕩然無存。黃支便是貧道所做。籠絡巴蜀學子。藍支是一些閑散道士,糊弄百姓,準備待大唐一亂,便煽動百姓揭竿而起。黑支便是劍南南部僚人部落。赤支最為特殊,乃是聯係周邊諸國。如今已經與高昌,高麗取得聯係。”


    秦軒聞聽此言,不禁驚呼道:“什麽?你等……”


    明風道長無奈地搖了搖頭。“秦大人不要這般急躁,你若是還有什麽要問的,盡管相問,貧道一定會如實相告!”


    秦軒蹙起眉頭,暗自想了半天,遲疑道:“在下不解的是,明風道長為何要與在下說這些事?”


    “如今大唐百姓安居樂業,國力日益強盛,造反之事必不能成,況且,為了個人私欲而不顧大唐百姓之安危,太不人道!”


    明風道長說得慷慨激昂,秦軒差點就出言附和,幸好反應慢了半拍,稍微一想,才出言道:“明風道長之言,在下記住了,待在下回到別院就將此事說與於明加於大人。方才在下確實有所隱瞞,陛下確實已經知曉此事,令在下前來巴蜀宣旨,著於明加查證和剿滅你等。方才明風道長之言,應該對於大人有所幫助!”


    二人隨後說說笑笑,宛如多日不見的老友一般。秦軒更是從明風道長口中得知了一個令人驚訝之事,芒碭山劉半仙真靜竟然是藍支之人。秦軒不由得瞥了一眼李慶瑞,不過想到李慶瑞之前的所作所為,秦軒根本不會懷疑李慶瑞兄弟二人和清遠道長與藍支有染。


    又過多時,秦軒準備告辭之時,之前前來引秦軒見明風道長的年輕人,突然急道:“秦大人留步,在下有幾句話想和秦大人說道說道。”


    秦軒稍作思考,不疑有他,點頭道:“兄台請說!”


    “不知秦大人還曾記得馮華輝麽?”年輕人說話間,雙目緊緊地盯著秦軒看。


    秦軒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輕人,隨口而道:“自然記得,馮華輝到最後也算與在下成了朋友!”


    “哦?不知秦大人能否詳細說來?”


    秦軒心中疑惑更加重了一些,反問道:“你與馮華輝馮幫主有何關係?”


    “實不相瞞,在下便是馮華輝之子馮英傑!”


    秦軒頓時瞪大眼珠,良久,才開口道:“你便是馮英傑,可有證據?”


    年輕人側目看著秦軒,半天才說道:“秦大人此言何意,難不成還有人冒充在下?”


    “那倒沒有,隻不過在下曾受馮華輝馮幫主所托,營救其子馮英傑脫離苦海罷了!”秦軒瞥見年輕人神色不覺而動,當即肯定了年輕人便是馮英傑之事,接著說道:“你也不要太在意,在下自當會與於大人說明,到時候再營救你也不遲。”


    馮英傑苦笑一聲,道:“秦大人有此心,在下便已知足。不過,在下之性命,就不勞秦大人操心了,家師明風道長已有安排!”


    秦軒此時也不知道明風道長和眼前的馮英傑到底是敵是友,故而遲疑半天,出言道:“哦?明風道長有所安排,不知能否給在下說明一番?”


    “這……”馮英傑沉吟半天,才搖頭道:“此事事關重大,在下不能說與大人,不過,此事定然不會影響於大人剿滅複隱觀之眾!”


    秦軒見馮英傑也算個有主見之人,倒也沒有再繼續追問,雙手一拱。“那……告辭!”


    秦軒離開之後,馮英傑便急急忙忙跑到明風道長身邊,出言問道:“師傅,你方才與秦大人說了那麽多,難道就不怕他……”


    馮英傑還未說完,明風道長便一擺手。“段林興這廝不但與凝兒有染,還準備奇貨可居,為師豈能讓他得逞,不管這位秦大人前來巴蜀是不是調查此事,說與他之後,一定會引起朝廷注意,到時候凝兒這個對太子不忠之人,還有段林興這個狼心狗肺的下作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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