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輔國公府的花廳裏。


    忽然“砰”一聲。


    柳玉鐵青著臉,一拳狠狠砸在桌麵上,茶杯、花瓶登時被震得高高挑起,稀裏嘩啦的落下摔得粉碎,茶水流了一桌。


    臉色蒼白的郝斌正坐在下首的一張座椅上,剛將早上在城門處發生的事敘說到楊然最後交代的那句“讓柳玉親自去紅親王府找我”,忽見柳玉勃然大怒,身子抖了一下,猛地住口,不敢再往下說。


    劉國也在旁邊坐著,他的臉色也極其的難看,但是他並沒有像柳玉一樣發作,隻是一雙濃眉緊緊皺著,似乎在來回思忖郝斌所闡述的事情經過。


    “楊然,這批貨,你吞不下去!”柳玉咬牙切齒的喃喃說道,語氣中夾雜著幾乎想要將楊然撕成碎片般的狠毒。


    郝斌帶人前去攔截楊家車隊,結果不但沒有攔截到,反而當著數千百姓的麵,和一同過去的一百餘名城門守衛在城門外跪足了一個時辰,才被禦林軍放了脫身回城,此事迅速轟動了整個帝都,在郝斌沒有回到柳府時,便已經傳到了柳玉的耳朵裏。


    在郝斌述說事情經過前,柳玉已是暴怒欲狂,這時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發作了出來。


    其實柳玉並不是很在乎柳奇的那二十車貨物,一百萬兩銀子雖然數目不小,但是還沒放在他的眼裏,他真正在意的,是他柳玉的臉麵。


    貨物被劫,想要奪回來,卻又鬧得灰頭土臉,這無疑相當於是楊然變相的狠狠扇了他柳玉一耳光,這件事如果找不回場子,在帝都傳揚開來後,他柳玉在帝都的臉麵何存?


    “郝斌,你確定那程山的修為是練氣期第四層?”在柳玉麵目猙獰的喘著粗氣時,劉國忽然沉聲向郝斌問道。


    劉國也是這件事的受害人之一,但是他顯然比柳玉要冷靜的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即使怒的把花廳拆了,現在也是無濟於事,他心中對柳玉的舉動不以為然,隻是細細品味著這件事的過程。


    他現在更在意的,顯然是那幾乎已經被神話了的程山。


    在兩天前,柳波和柳濤向劉國和柳玉述說程山雖然是個少年,但是已經是練氣期第四層的修為時,劉國跟其他人的反應一樣,也是半信半疑,但是此時聽到郝斌說這程山竟然能夠接下郝斌全力一拳,並且毫發無損的情況,不由心中吃驚至極。


    他立即想到,如果這程山被楊然拉攏過去,日後成長起來,對自己一方來言,其威脅簡直是無法想像的。


    “是的。”在劉國目光灼灼的注視下,郝斌回想著當時的情形,一股突如其來的嫉妒像是一條毒蛇般在他的自尊心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臉色猛地一白,點頭緩緩道,“他的修為不但是練氣期第四層,並且也是第四層巔峰,而且按當時的情況來推測的話,他......”


    “他什麽?!”見郝斌的話語突然停頓,柳玉接口問道。


    在經過發泄之後,柳玉心頭怒火稍減,他畢竟不是常人,腦子立即恢複了大半清明,聽到劉國剛才突然的詢問,登時便明白了劉國的心思,心裏也不安起來。


    “他的修為,好像比我還要高上一線。”郝斌沉默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說道。


    一時間,花廳裏忽然安靜了下來。


    “這樣說,那程山的修為,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了第五層?”過了半響,劉國眼神有些呆滯,好像在詢問,又好像在自語似得喃喃道。


    “這不可能。”柳玉忽然搖了搖頭,似乎在驅除腦中某種可怕的想法,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皺眉又向郝斌問道,“你是不是搞錯了?”


    “決計不會。”郝斌緩緩的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其中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般的肯定。


    柳玉和劉國對視一眼,花廳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程山,程峰,難道是那沒埋入龍頭洞府裏的程峰沒死?程山就是那程峰?”又過了好半響,柳玉忽然自問自答般的說道。


    龍頭洞府一事,一共有六十二個郡縣的小侯爺前去,死在洞府裏二十八位,心灰意懶不再參加帝國比武大會徑直回郡的有十六位,此事早已轟動了整個大周帝國,在帝都,程峰的名字是人盡皆知。


    劉國看了柳玉一眼,心裏略有些不耐,在此之時,柳玉怎麽突然莫名其妙的將程山和程峰聯係在了一起?程山是不是程峰,現在很重要嗎?強自壓下心頭的不快,哂道:“程峰死在龍頭洞府中,人盡皆知,再說,據傳那程峰吸取了吸靈紫水中的靈力,修為是在練氣期第六層。程山的修為雖然不低,但是還不到第五層,他怎麽可能是程峰?”


    柳玉立刻聽出了劉國話中的不滿之意,輕笑一聲,說道:“劉兄不必著惱,我隻是覺得程山和程峰都姓程,年齡又相仿,修為又都高的離譜,所以隨便猜測一下。”


    說著,柳玉的語氣變得凝重了起來,“其實我想的是,如果程山就是程峰,那我們的處境,頃刻之間就會變得凶險無比。”他看向劉國,緩緩道,“劉兄你試想一下,程峰在龍頭洞府裏救了那麽多人,如果他沒死,程山真就是程峰的話,那......”


    劉國登時醒悟了過來,眼睛猛地睜大,霍然看向柳玉。


    柳玉想的確實很深入,從龍頭洞府中逃生出來的人,可以說都是程峰豁出性命救出來的,這是多大的一份人情!


    如果程山真的就是程峰,那逃出生天的三十四位小侯爺即使不對程山言聽計從,也絕不會與程山做對,而程山現在與楊然一道,這樣一來,那可是將近帝國一半數量的郡縣,都倒向了對手一方。


    心中立即開始了緊張的思索,片刻後,劉國臉上慢慢露出篤定的神情來,沉聲說道:“程山絕對不會是程峰。那龍頭洞府被毀之後,地麵往下坍陷了數十丈之深,除非程峰是神仙,否則他無論如何不會逃出生天。”


    “那也不一定。”柳玉靜靜聽完,眼中閃著一種莫名的光芒,緩緩道,“我派人詳細打聽過龍頭洞府中發生的事,據說在地府宮殿前的懸崖下,是一條地下河,這樣說來,程峰當時即使來不及從洞口逃出,他也有可能跳下懸崖,沿著地下河逃出來。”


    如此詳細入微的分析,讓劉國渾身不由一震,他不得不承認,柳玉雖然暴戾,但是一旦冷靜下來,頭腦確實要比他靈活,忙問道:“依你說,程峰沒有死,程山很可能就是程峰?”


    “有這個可能。”由於思慮很深,柳玉的瞳孔中似乎都閃著幽幽的青光,“不過想要確定程山是不是程峰,咱們先要把程山的來曆打聽清楚。”


    “這件事就由我來做就行了。”柳玉往後仰了仰身子,接著輕笑道,“我的情報一直都很準確。”


    “那咱們是不是先要向五爺稟告一聲?”


    聽劉國提及五爺,柳玉臉上也肅然起來,點了點頭:“這事牽連重大,先向五爺稟告一聲也是好的。”說著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來,“不過卻要等到晚上,因為五爺現下可沒有空,他此刻說不定已經在醉仙樓待客了。”


    “喔?招待誰?”劉國臉上露出一股詫異,五爺身份貴重無比,近來事務又極繁忙,是誰有這麽大的麵子,能讓五爺抽空在醉仙樓招待?


    “這次你可猜不到了,並不是哪位王公貴戚。”柳玉悠悠說道,他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吊了一下劉國的胃口,才悠然說道,“是開陽郡的程嘯,還有程嘯的妹子...程瑤瑤。”


    “程嘯能有這麽大的麵子?!”劉國登時一怔,脫口說道,“開陽侯在帝都的後台是隆國公程尚,程尚向來跟咱們不是一道人,五爺怎麽會......”不過他隨即想到了什麽,??碌幕壩锪12搓┤歡?梗?劬σ徽觶?澳巡懷墒俏逡?猿萄??.....”


    原來在到達帝都之後,程嘯和程瑤瑤第二天便一道去拜訪了隆國公,程瑤瑤當時換回了女裝,登時便轟動了整個隆國公府,下到端茶小廝,上到隆國公世子程澤,幾乎所有人都被程瑤瑤的美色震驚成了行屍走肉一般,眼睛俱都不時發直,好像失去了魂魄。


    程瑤瑤本被譽為帝國雙姝之一,名聲在外,這一來更是名氣大震,“美若天仙”四字評語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帝都,劉國自然也對程瑤瑤的美色如雷貫耳,心念一轉,立即便想到了這一層上。


    “五爺豈是貪圖美色之人?”柳玉一哂,目光凝然的說道,“照我看來,五爺特意屈尊宴請程嘯這個小人物,多半是因為程峰。”


    看了一眼又是一怔的劉國,柳玉娓娓說道:“程峰死在龍頭洞府,他留下的這份天大人情,自然就落在了程嘯的頭上。”斜了劉國一眼,笑道,“明白了吧?”


    說到這份兒上,劉國還哪裏會不明白?


    見劉國緩緩點頭,柳玉把身子仰躺在椅背上,臉上再度忽然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隻聽他悠然道:“雖然如此,不過話說回來,程瑤瑤如此容顏,五爺一見之下,會否動心,那也是難說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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